随遇而安是一种信任和自信。
对弟子忠心的信任,以及对自己实力的自信。问题?在这样的大环境下怎么可能会有问题?
察觉问题就解决问题,没有问题就不要做多余的事。谋求发展有时候就是一种揠苗助长。想要国富家强,应该先思考这种富强是否需要的,国家强盛到哪种程度时应该停止,国家所能容纳的、以及周围国家能接受并允许的“强”应该在哪一个“度”。
一个国家强,周遭小国会依附这个国家。但当这个国家过于强的时候,其他国家会畏惧这个国家,那么这个国家的“强”很容易就会变成了一种“强横”,于是,问题就会存在。
同样,一个国家强,但这种“强”也许只是某一方面的,对于内部来说不能各方面均衡,那么就有隐患出现。
“随遇而安”四个简单而且常见的字,其实个中有很大的学问啊!
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前提都是没有其他隐患存在。
宋祁忽然很后悔为什么没有珍惜当初三人同行的时光,现在相信,井潇然执着的态度,不也是很值得去深思的吗?所谓“三人行必有我师”,此话总是不错的。
阮靖唯没有看他,顾自倚着床不知道在想什么。
宋祁回过神来,没有再说什么就离开了。
雪停以后,寒风依旧,一夜无话。
翌日,天虽灰沉,但对视力影响并不算很大,宋祁一行人便毫不犹豫地启程出发了。
所幸,离出发点不远处就有村庄,一行人约摸走了大半日就到了。而当晚,又下起了大雪。
“虽然存货不多,但好歹还是有。”宋祁端着药进来。
阮靖唯瞥了他一眼,习以为常地伸手接过来。
见到阮靖唯的这个自觉,宋祁原本还没觉得有什么,忽然脑子里反应过来,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一般来说,宋祁递过去的这碗药,除皇族出身外,应该没几个敢喝的才对。
阮靖唯一口喝完了药,然后又很自然地将碗递了回去,结果宋祁迟迟没有接,阮靖唯就出声提醒:“碗。”
宋祁瞥了一眼,叹了口气,抬手接了过来,嘴上还是忍不住抱怨:“你知道这只碗有多矜贵吗?”
就一破碗,那当然是没什么矜不矜贵的,阮靖唯马上反应到他指的什么,冷笑了一声,不客气地指着他:“你要觉得有多矜贵,我这就回中原。”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皇上要是遇上土匪,玉玺拿出来都不管用,土匪一句“撕票”,皇上照样要听人家摆布。
拿这种事在心里给自己安慰,宋祁果然觉得好受了不少。
阮靖唯也没再说些什么。
这一夜虽然积了不少雪,但是后面连续几天的天晴让黑影又陆续在这个村庄集合起来,同时还带来了不少药材。
阮靖唯的外伤大体上已经完全愈合,只剩调理而已。宋祁在和黑影确认过之后,一行人稍降速度朝中央赶去。
然而,出乎意料地,中央这边歌舞升平,一派和乐的景象。
“怎么回事?”
初到这里,宋祁等人都是一脸茫然。
中央的情况和想象中完全不同。中央在单于治理下,本来应该是平静甚至奢靡颓废的,但眼下看来,繁华却和中原俞国的京城不相上下,这叫人有些匪夷所思。
情况未明,当然不能轻举妄动,一行人迅速找了地方落脚,然后阮靖唯让黑影出门打听,其余所有人都按捺住心情等待。
宋祁挑起门帘,就在门口打量。
中央也不乏有类似中原的建筑,但是华丽的穹庐更多,连他们目前租下的帐篷也是分外宽敞结实,可见当地人的生活富裕。
但就是中央的这片“乐土”,在如今明争暗斗的草原中,才更显得诡异。
如果中央真的有这般明朗,至少,乌云也没必要走到西边去。
就像他宋祁,如果皇上不是有这么个漏洞的话,他也不会跑到草原上来一样。
宋祁放下门帘,回身问坐在那里悠哉地削水果的人:“怎么看?”
阮靖唯犹豫了下,缓缓摇头:“算了,还是我自己吃吧……”
宋祁目光落到她手里剥好的橙子,脸色微微一黑。
“我手上现在什么消息都没有,能怎么看?”阮靖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倒是啊,国中传了消息来,要不要听?”
不知道是因为最近风雪阻碍还是消息不值一提,总之,宋祁已经很久没有中原那边的消息了。
“……如何?”
“六扇门站队小皇子,小皇子险些夭折了。”
六扇门才重组就有这影响力了?
宋祁这一愣神就是好久了,回过神时,发现阮靖唯笑吟吟地看着自己说:“还有什么挂心吗?”
宋祁笑着连连摇头:“没有了、没有了。”
要说有什么挂心的,那就是怕京城里斗得狠的人趁这段时间捡了什么便宜。可是眼下看来,无论是占了多大的便宜,也会有人让他吐出来。
夺位之争在台面上已经不止是那三位皇子的事了,这位出生不久的小皇子也多了争夺的资本。
六扇门暗中有帮助宋祁的迹象,这似乎是一件好事。然而,阮靖唯还有许多消息没有告诉宋祁。
这段时间,除了大雪封天的那几天,大体上阮靖唯的消息都没有停息过。
六扇门对武林的态度不明。
阮靖唯从这些消息里看不出六扇门对待江湖武林的态度,不知道方渊是出于谨慎还是还没有做出决定的原因。事到如今,山上的长辈也该出手了吧?
此外,井潇然那边也让阮靖唯有点不安。
井潇然出门遭到井左丞的阻拦。原本,这应该在意料之中,可是井潇然已经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和玉卿说过一遍了,这前后一联系,井左丞的决定也变得暧昧起来。
虎毒不食子,经上次北方一行后,井左丞不可能不清楚井潇然此行的危险,不想哪天看到别人运着自己爱子的尸身回来,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让他去。
如果没有那一夜的对话,阮靖唯会认为井左丞的阻拦是正常的。
然而,从那一夜的对话来看,很可能,井左丞已经察觉了井潇然的意图——井潇然的心并不是向着朝廷的!
那么,井潇然这一走,井左丞的做法就很难猜测了。
是包庇亲子,还是大义灭亲?
德明德明,你何苦要叫这个名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