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我更为关注的那位女生,经常挂着耳机听歌,可以说完全沉溺于好莱坞大片《泰坦尼克号》里杰克和露西的爱情悲剧里。双榆树附近的大学,我经常去逛一逛。她长得还真像露西,但在性格和气质上更为中国化一些。这一点让我总是产生错觉,老以为她在含情脉脉地看着你。
有一次,我在人大校园里与她相遇,我问她叫什么名字,她感到有点唐突,便予以拒绝。你在读研究生吧?她看我胡子拉茬,就这样问我。我说不是,我这个人小学没有毕业,光一年级就读了两年,典型的一个文盲加流氓无产者的形象。我干脆叫她露西,她说你这人真逗,真会开玩笑。我说咱们还是邻居呢,她不相信,她以为这就是王朔小说里写到的北京人“套磁”。都什么年代了,还来这一套?听你说话也不像北京人呀,口音这么重,是南方人吧?
在北京,大家都以为我是南方人。其实不是,但我只能将错就错了。露西也这样看,说明我的长相真的有点特别之处,要不然的话我的学生高兰兰也不会说我长得像热带森林里的某类动物。我和宋歌搬家了。周空有点过意不去。我说咱们不是很近吗?有事可以常联系的。他便说开始有些不习惯,但现在你这一走,反倒又不适应啦。人他妈的就是这样矛盾。新家还在双榆树,是附近的青年公寓。原来露西想去,没去成,便把房子介绍给了我。露西说这是二手房,很便宜的,到时你把它买下来。周空在甜水园刚刚认识一个书商,他说可以介绍给我,一年写两、三本书就能熬出苦海了。搬家后,我和宋歌的一次次战争升级,使那张临时的木板床不堪重负。由于没有了周空的监护,我们获得了为所欲为的自由。
我一点也不快乐。我是说,我和书商甜瓜的合作一点也不快乐。这不是我所向往的写作生活。这种合作让我越来越失去信心,并且开始怀疑自己的能力。书商关注的是市场前景,讲究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甜瓜付了一部分订金后,如同给我脖子上套了一个绳扣,甚至是越缚越紧,喘不上一口气来。我觉得自己像是小学生在写命题作文。尽管这样,我还是得继续往下干。宋歌幸灾乐祸地看着我。她隔三错五地来一次。猫儿无暇抓老鼠了。原因很简单,猫儿有点心乱如麻。
记得在周空家的时候,我和她更像是闹春的公猫母猫。周空也不会在天天面前说我们什么。天天说半夜三更在闹鬼呢,她听周空讲过半夜鸡叫的故事,但这一点也不像鸡叫呀。天天睡不好,又影响第二天去幼儿园上课。天天该起床了!周空叫她时,她便赖在床上不起来。她说,她又感冒了。他知道她在装病。她只是没有睡好而已。天天没精打采地上学去了。后来,周空郑重其事地和我谈了谈,说我们夜半歌声的节目对天天有影响。这不好。他说,人的身体很快会掏空的。我从来不是在半夜鸡叫,因为我不是周扒皮。我也不会猫叫,尽管我很想这样叫。露西在我面前总是走猫步,那种母猫似的风情万种的步子。我这样的猫叫也许能把她招唤过来。我要让露西和她的杰克知道两次世界大战是怎么打起来的。大战是在泰坦尼克号撞上冰山之后发生的。杰克为了爱而英勇献身,露西因为爱而活了下来。这就使新生的爱情有了充足的理由得以存活。
宋歌在这种时候总是让人大煞风景。战火被她点燃了。露西成了我们的听众。这多少让人觉得无聊。毛主席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我不断地受到了挑衅,宋歌向我大举进攻。星星的眼睛是谁的眼睛呢?不是宋歌的眼睛,那又会是谁的眼睛?是露西的吗?如果她真的喜欢星星点灯的话,那么我这就让她梦想成真。我喜欢她的样子。我甚至对宋歌说,她在这一点上比不过露西。她说,当然比不过,因为你不是杰克。是啊,我不是杰克,可我是阿里巴巴。
我就给她唱:
阿里——,阿里巴巴——,
阿里巴巴是个快乐的青年!
嗷——嗷——,嗷——嗷——
芝麻开门,芝麻开门!
……有辛巴达航海,有阿拉伯神灯……
我想我是忍无可忍了。我开始了还击。我那正义的宣言被她故弄玄虚的大声尖叫所破坏,并被无情的后期呻吟肢解成七荤八素的零零碎碎。她更像一条发疯的小母兽在我身上不停地乱踢乱咬。我的头上起了一个包,手背以及身体各处都遭到了她的无情啮咬。尤其是我的左肩上留下了她那五个新鲜而又锐利的牙印。
你说,你说你说你快说!!!
你让我说什么?
说什么你自己还能不清楚?
不清楚!
呸——,别装蒜了,可以骗人一时,你还能骗人一辈子?
谁骗谁了,难道说浮筒对我的伤害还少吗?
说到这里,我就泄气了。我不想和她吵了。这种东西根本吵不清楚,尤其是两人做爱的时候。
你说谁不是东西?
我不是说你,我是说我自己,我真他妈的不是个东西!你才是个东西!
我看你少给我胡说八道,你不说我也能知道你在想些什么!
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啦!这样狗咬狗什么时候才能有个完呀,我先举手投降了!
如果宋歌以牙还牙地不停反咬下去的话,有可能第三次世界大战的爆发也为时不远了。但这话没人会相信,比如露西就根本不信。她每次见了我的笑意都会有所不同。
我问她,爱会爆发战争吗?
她笑得更厉害了。
她说,你这人真够幽默的。你说呢,仅仅是爱,便能爆发第三次世界大战吗?也许说不定,但除非你小子是在痴人说梦。
我说,也真说不定呢,比如爱(艾)滋病什么的。
她反驳说,爱和爱(艾)滋病没有什么关系,现在爱(艾)滋病不叫爱滋病,叫艾滋病,是艾,不是爱。
我说,你不能否认爱也在变态,艾滋病是一场瘟疫。这不是我在装神弄鬼,也许丧钟为谁敲响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它已经敲响了。我想说的是,夜半歌声的节目也许是《霍乱事情的爱情》的另一个版本。哪儿来的什么夜半歌声?我没听到。我伤感地说,谢谢你露西。她有些不解,我说我们是邻居。我们离得远吗,我们离得并不远。但如何阻止这场血腥的杀戮,乃至瘟疫的流行呢?也许,人类真的是倘无对策。
问题在于,我和宋歌做爱的时候戴没戴安全套。亲爱的露西还不知道我在说什么,这一点她比不上我的学生高兰兰,因为那时侯我的黑猩猩的尾巴差一点露了出来。这让我出了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