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来,我最没心没肺了。”
“不不,是真的。我不懂你这种年纪的女生能有什么烦恼,可你总是这样忧伤。”
江子衿反倒笑了,“你那双眼睛只装得下画,哪儿还能再发现点儿别的什么。”
钟易就是不信,“你举个例子,不然休想说服我。”
她便冲前头的柯彦夕扬了扬下巴,“你看那个男人,他站住不动的时候,身体倾向左边;起脚走路的时候,总是比别人慢一拍;走起路来又有些别扭,左脚跨得大,右脚跨得小。”
钟易仔仔细细地看了看,发现还真是这么回事。虽然他已经刻意做得自然,但又正是因为这份刻意,反而显出点儿什么不同来。
“他一定没有右腿。”江子衿快速地说出这一句,“安上了假肢,却还没太适应,或者,他根本适应不了。”
钟易简直是目瞪口呆,“子衿,你果然比我观察得仔细,还分析得有理有据,真像那么一回事。”
江子衿却没空理睬他的赞叹,视线里,柯彦夕已然看到了自己,细长的眼睛淡淡地盯着她。方采正亲昵地揽着他,气定神闲地走过来。
她脑中嗡地一响,立刻握住钟易的手,雀跃地指着那幅画,“嘿,真是蒙克的《呐喊》!”
江子衿又变得热情起来,紧紧握住钟易的手,纤长的手指死死地扣着他的手。只是指尖凉意甚浓,激得他微微一颤,却没丢下,反握进她的手心,用自己的温度焐暖她。
钟易在短暂的愕然之后恢复过来,随着她手指的方向,去看蒙克的《呐喊》。不知为什么,江子衿对蒙克有着异乎寻常的喜爱,不仅仅是蒙克,整个挪威的风土人情都是她的心头好。
钟易正打算和她介绍两句,公园里遇见的那二位已到眼前,客气地颔首招呼。钟易也客气了两句,只是身边的江子衿有些不对劲,牵着他的手小声说:“去那边看看吧。”
柯彦夕听到了这声呢喃,看向她,只是她低着头,不愿看他。她驯服地倚着男人,葱白的手指被他握得紧紧的。柯彦夕不知怎的,忽然有些闷闷不乐。
他记得她曾经养过一只小猫,十几岁的孩子都爱小动物,真当回事地养,照顾得周周全全,小猫却还是在某一天死了。她那么伤心,趴在他的怀里哭,哭得那样认真、那样执拗,却只是为了一只猫。
那时,他也闷闷不乐起来,但要揪出所以然来,他是真心不愿面对的。
钟易很听江子衿的话,即刻和两人道别。只是他们刚刚侧了身子,一直沉默的方采这个时候却说了话:“下次有机会的话,真希望姑娘可以给我和我先生画一幅,我必定好好儿裱起来,放在家里最醒目的地方。你不知道,我对你的画简直是爱到了极点。”
江子衿不得不停下步子,呆呆地望向方采。她说得那样自然——“我和我先生”,就仿佛他们已经结婚在一起了似的。
她命令自己笑起来,想象和他在一起时最美好的画面,谁料原本已经勾上的嘴角还是耷拉了下来。她的语气开始不善,“等有机会吧,只是那时候可不是二十这么便宜了,你确定自己买得起吗?”
方采一怔,立刻笑了,轻轻一捶身边的柯彦夕,两只乌黑大眼像会说话似的,“嫌你穷呢,你还不好好儿挣钱去买画?”
这一次,倒是柯彦夕先倦了。他微微一点头,左脚跟慢慢地旋,迈出右脚时,费了些力,继而深一步浅一步地走了。方采跟过去,挽着他的胳膊轻声问他怎么了。
江子衿见两人走远,迅速将手抽了回来,两手相互搓着。她心里嫌脏,埋怨自己不知何时学会了他的洁癖。
钟易有些奇怪了,她抽去了手,那他便搭上她的肩吧。
她又不愿意,赶紧走了几步离开了他。他实在迷惘。
“子衿,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真挚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