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的夜,模糊的意识,凌乱的记忆,还有无止境纠葛的爱与恨都让她感觉无助。
宁冰睁开眼睛,看着朦亮的窗外那轮皎洁的月牙儿,又垂眼凝视枕边那张让她心动的脸,指尖轻轻触碰过他浓黑的眉毛又滑过他俊挺的鼻梁,青色的胡楂摩擦着她柔嫩的指尖,呼出的热气潮湿了她的掌心,带给她微小的幸福。
他睡得很沉,她在他沉稳的呼吸中轻轻的起身,小心翼翼的下床,生怕不经意间的响动惊醒了他。
赤脚站在卧房的门口,轻握着门把,粉红的丝绸睡衣紧贴在身上带来一阵阵的寒意,此时她已经分不清到底是身体冷还是心冷,总之在最后望向他的那一眼忍不住地颤抖。
听到房门轻声地碰撞后,楚天翌才睁开眼睛,阴鸷冷冽的黑眸在月光侵袭的夜色中直视着卧房的门,深锁的浓眉在微叹出一口气后才慢慢舒展,他掀开蓝色的被单,****精壮的身体在黑暗中带着野兽般的狂野立于床沿,披上睡衣,点了一支烟,透过光滑的玻璃看到她纤细的身影轻拖着皮箱渐渐远离他的视线,烟雾缭绕弥漫了他的双眼。
午后的阳光格外明媚,金灿灿的光芒透过玻璃窗照亮了一室的灰暗。
宁冰轻拍了拍手,触摸着落地窗前丝滑的窗帘,忍不住自言自语:“这么优质的房子,怎么会这么廉价的出租呢。”她又转身环视着四周,溢在嘴边的笑慢慢收敛,熟悉的摆设,熟悉的格局,熟悉的装饰,似乎还有她曾经留过的痕迹。
坐在沙发上,盯着那扇紧闭的桃木门耳边突然嗡嗡作响。
“如果你不愿意,我不会勉强你的,我会跟爸妈说清楚。”
“哥,我答应过你,答应过爸妈,就不会反悔,我会在你身边,永远在你身边,只要一年,一年后合约到期我们就结婚。”
摇了摇发胀的头脑,努力甩去浮在记忆中那些不安的恐慌与愧疚,耳边嗡嗡作响的声音持续加剧,让她突然感到周围的一切变得模糊,声音断断续续,隐约可以听见自己轻微的呼吸声,一种恐惧无端的蔓延在她有些冰冷的体内。慌忙中起身才想起今天她要去见一个人。
宽敞明亮的会议室内,气氛紧绷的让人窒息。
楚天翌锐利的眼神带着狂躁的愤怒扫过在座的每一个人,冰冷的语气让所有人的心都蒙上了一层薄冰瑟瑟发抖。
“散会。”
终于人们长舒一口气,带着畏惧的敬意相继离开,若大的会议室内只有他孤单的身影疲惫的靠在黑色的皮椅上。
一股淡淡的咖啡香扑面而来,睁开眼睛看着眼前那杯黑褐色的液体时烦躁的心才稍稍舒缓。
“楚总,午餐时间已经到了!”秘书陈可蓉站在一旁小心翼翼的提醒,她知道他心情不好,否则不会一上午摔碎三个杯子,她知道一定是为了那个女人,否则不会在看到辞呈时刻意压抑即将爆发的盛怒,从来没有看见过眼前的这个男人如此狼狈的愤怒,从来没有感觉到眼前的这个男人如此脆弱的疲惫,此刻她多么想伸手抚平他心中的烦躁与不安,悲伤与忧愁,然而她知道这样做的下场就是永远的跟他说再见,所以她沉默的转身。
“一起吃吧,我请客!”意外的惊喜让她诧异的停下脚步。
“楚总,您刚才说要跟我,要一起午餐,对吗?还是我听错了?”她带着期盼和忐忑不安的眼神望向他。
他起身勉强微笑,舒缓自己一上午紧绷的肌肉,带着磁性的嗓音萦绕在空荡静寂的会议室。
走过她身边时楚天翌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
“还愣着干什么,一点之间必须回来!”
“噢,好,马上!”陈可蓉愉悦的心情在激动中颤抖,跟了他这么多年,这是他第一次单独与她吃饭,第一次,是否意味着他对她有不一样的感觉呢,就允许她小小的幻想一下吧。
仁爱医院附近的KFC店内,楚天妮一边吸着大杯的可乐,一边漫不经心的瞟了宁冰一眼。简单的一眼却饱含了无限复杂的情绪,此刻店内喧嚣的声音也遮掩不了她们彼此之间沉闷的气氛。
“你跟我哥还好吧?”楚天妮开口问得第一句话。
沉默了几秒钟,宁冰似乎在思考要如何回答她。
“我们,我们——不知道,确切的说我也不知道。”她苦涩笑着搅拌的奶昔在她眼前突然变得很模糊,她努力的眨了一下眼睛,奶昔淡淡的灰白色才在她眼中渐渐清晰。
“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强烈的期盼、渴望你跟我哥在一起。”楚天妮似乎带着无法言语的悲哀淡淡道。
“为什么?”她抬眉的瞬间,耳边嗡嗡作响。
“因为我怀孕了。”她的眼里泛着雾一样的水花直截了当的回答。
突然间她听不见了,那种万籁寂静的恐怖包围了她,没有听见天妮到底跟她说了什么,仅仅几个字而已,可是她真的没有听见,不止没有听见她的声音,连外界纷扰的喧闹都死一般的沉静,心跳仿佛停止跳动般冰冷,无边的恐惧与黑暗如潮水般将她吞噬,慢慢的起身,微张着嘴惊慌的环顾着来往的人群。
“我没有听见,你再说一遍,再说一遍。”她带着恳求声音微微有些轻颤。
楚天妮暗压住心中的不满,面无表情的又重复了一遍:“我怀孕了,就在你哥喝醉酒的那一晚。”
她依然没有听见,只能看着她蠕动的嘴唇猜测她到底跟她说了什么,拼命的摇头,然后慌乱的用力揉了揉耳朵。
“天妮,你再大声一点,再说一遍,大声一点!我没有听清楚!”她苍白的脸如死灰般毫无生气。
楚天妮轻闭了一下眼睛,带着厌恶的神情起身咆哮道:“你是聋子吗?我说怀孕了,我怀孕了!这样你满意了吧?”
顿时所有用餐的顾客都不约而同地停止细碎的闲谈转身带着异样的眼光打量她们。
宁冰慢慢的垂头,拳头渐渐紧握,身体依然颤抖,全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转身她跑了出去直奔医院。想要叫喊喉咙紧的发不出声音,想要哭泣,泪水在眼里打转却怎么也无法滑落。
“砰——”的一声,她推开休息室的大门,门因撞击墙壁发出的声响还持续回荡在宁静的屋内,她气喘吁吁的看着宁峰惊诧的眼神,在看到他那熟悉的脸庞的那一瞬间她害怕极了,甚至没有了开口的勇气,每走一步都觉得心快要裂了。渐渐感觉他的面容越来越模糊,甚至有些看不清了。终于隐忍的泪水肆无忌惮的挥泻。
“冰儿?你怎么了?”宁峰起身带着不安迎视她渐渐清晰的脸庞。
“哥,哥——”她带着最后一丝安慰不停的喊着,眼前那白色的大袍,纤尘不染,她用力的紧攥着,渐渐瘫软在地上无声的哭泣。
宁峰纠结在一起的心疼痛的酸涩,慢慢蹲下,捧起她满是泪痕的脸。
“不管发生事情,都有哥在,哥会保护你的!”
她根本听不见,只是不停的摇头。死死的抓住他的衣襟带着哽咽的哭声叫嚷道。
“我听不见了,哥,我听不见了——什么都听不见了——”
轰的一下,宁峰的大脑暂时一片空白,失去了可以思考的能力,轻触在她脸上的双手也失去了力量般冰冷。
她抬手抹去眼泪,试图平稳自己混乱的心绪。
“哥,你不是医生吗?你快帮我,帮我检查,我怎么会突然就听不见呢,昨天还好好的,哥,你快一点帮我,求你帮我!”
“没事的,相信我,一定会没事的,只是暂时性的,很快就会好,相信我。”他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不停的安慰她束手无措的惊慌,现在终于明白了宁宇轩所说的后果。而这紧紧只是后果的开端。
她在他怀里颤抖,泪水沾湿了白色的大袍,一圈一圈暗色的潮湿。
“哥,我很害怕,真的很怕,所以哥一定要帮我,我不能听不见,求你,求求你!”她无助的声音带着凄凉的祈求回荡在悲伤的空气中。
突然间她的世界变得无声黑暗,那种万籁寂静的死沉将她托入了无底的深渊,空空荡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