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很静,鬼狐看着殿下那一群自称‘佛法渡人,慈悲为怀’的和尚们眼睁睁的瞧着地上血肉模糊释真,一个个都是无动于衷,冷漠的表情。
佛祖?佛法?就是这样普度众生的?她想出去扶那个被佛遗弃的释真起来,再狠狠的骂上几句小秃驴老秃驴们。但想起释真那冷漠疏离的口气与不屑的眼神。她又把自尊心放在了首位。
和尚们一个个都退去了,释真依然趴在那里一动不动。没有人知道,其实他在动。视线虽然模糊不清,但他的瞳孔却一直在四处的转动,好像在寻找着什么。
艰难的那头偏离一个位置,突然一堆糕点的碎屑散落在脚后一尺远的地方。释真看着地下被人踩碎的芙蓉饼,心里难受的要命。他知道自己起了执念,总是固执的想起那个七彩衣裙的女子,虽然佛法不允许。
那是一个真正关心他的女子,就在刚才被自己狠狠的推开了。释真知道自己说的那些狠话意味着什么,他将从此再不能获得她的原谅。
偌大的院子就剩下站着的方丈,和伏地的释真。
“释真,看来清凉寺不能留你了。你若执意还出家,就去当个四方游僧吧。若是尘缘未了,就续发还俗。从今儿以后,你的将来再不和清凉寺有关系了。阿弥陀佛。”
鬼狐忽然觉得那白须的老方丈虽然长得慈眉善目,也是一副得道高僧的模样,竟是那样的虚伪,根本不配坐方丈之位。释真从小在寺院长大,不管怎么样,这也算他的家了。而现在这个家里所有的成员都在赶他走。就连一家之主都不留他,还亲自的把正在重伤的释真扫地出门。
释真怎么会是这样凄惨的境况?而这一切,都是自己一厢情愿害的么?
鬼狐垂眸,心里一阵难过,她果真是个祸害呢。
小时候,猴齐天为了自己盗了太上老君的丹药。太上老君说她是祸害。自己失足掉下碧落黄泉,天帝的三孙子见义勇为的跳下碧落黄泉救了自己。为此,害的那三孙子得了三年的伤寒。天帝说她是祸害。去东海做客,东海的大公主突然被夫家休了,也说是自己到访祸害的。她鬼狐的名号,六界响亮的很。不是因为艳绝天下,也不是因为有个邪神干爹。而是因为自己去哪都能带来灾难的祸害本质。
如今看着奄奄一息的释真,鬼狐忍不下心扬长而去。
方丈也走了,园子四周的火把都撤了。夜真的很黑。释真试着动了动,牵扯到了伤口,很痛。深吸一口气,忍痛再动,发现双腿齐股而断。以往也受过五十法杖,却全是皮肉伤,而这次……释真心中明了,师傅这是想灭口了。只是碍于方丈和全寺院的僧侣没有当场打死而已。可自己这样,又能活到几许?
释真突然觉得什么佛法,什么善念,什么渡人,全是骗人的。他和师傅一起出寺院办事,不过就是撞破了师傅在一个巷子里正趴在一个女人胸前,师傅就大发雷霆。威胁,警告,甚至自己在一再保证不会让第三人知道的情况下,还是被弄得如此下场。师傅,真的是个好师傅啊。释真苦笑着,不顾双腿得剧痛,胳膊用力爬着。身后拖下长长的一道血迹,虽然被夜幕掩盖,却没有逃脱殿上三人的眼睛。
鬼狐的心像被谁用刀子狠狠捅了一样,剧烈颤抖起来。
释真爬着……终于到了伸手能够到已经碎了的芙蓉饼跟前。他浑身已经被汗浸湿,胸中翻涌,张口又是一口血喷出。有几滴乌黑的血溅到了包裹着芙蓉饼的七彩帕子上。释真双手收拢起帕子,小心的把芙蓉饼一点一点的收集到帕子上。他的意识慢慢变得模糊,却依然仔细的叠好帕子,又小心的揣到怀里。做完这一切,释真已经筋疲力尽。脑袋一沉,磕到冰凉的石板上。但它是笑着闭上眼睛的。终于能在最后一刻,把公主的心意藏好了。
鬼狐再也忍不住,也不顾什么自尊了,飞身而下,落在释真跟前。看着血肉模糊的释真一时间慌了手脚。
心月伸手一探,“鬼狐,这和尚还有气!”
“狐狸,你带没带药丸子,就是小时候天天当饭吃的那种。”神茶也有些着急。关键是凡人的命太脆了,说没就没。
鬼狐被她俩一提醒,赶忙把荷包掏出来,哗啦啦的倒了一地。金叶子不看,珍珠不看……“有一个有一个!”鬼狐捏起一个小小的褐色丹药喜极而泣。那还是她临来人界时,她娘偷偷塞到荷包里的。就怕在人间有个意外啥的。
捏开释真的嘴,鬼狐哆嗦着把丹药塞到他的嘴里,又顺导进肚子里。然后双手按到背心处,渡进了些法力,催药力快点挥发。半晌,感觉释真已经变凉的身体开始慢慢的热乎起来。三人吐出一口气,架起依然没有知觉的释真飞出清凉寺。
鬼狐在清凉寺的门口顿了顿,转身,看着门楣上苍劲的那三个大字,‘清凉寺,我鬼狐有朝一日,定会让你们这些老秃驴跪在释真脚下尝他今日之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