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亚认真翻阅着图书馆中的资料文献，时不时做一些笔记，距离毕业还有不足三个月，可她的论文却还只是芮籁欣之前给到的那份提纲，一筹莫展。
手机一阵震动，她斜睨屏幕，显示是楚旭的短信。不知不觉已经下午五点了，合上书本，罗亚起身整理完背包，抚平因方才久坐而略有褶皱的裙摆，走出了图书馆。
楚旭等待在底楼大堂，黑色特警制服被斜射而入的夕阳晕染出一圈微弱的轮廓。
“怎么连衣服都不换就过来了？”罗亚少有的淑女装扮与此刻典雅古朴的书香校园相得益彰，而她今天的笑容，也显得异常温柔，加上散发着淡淡芳香的飘逸长发，让楚旭看得都有些小小的痴醉。
“一直在值班，现在轮休两小时，还得随时待命。”楚旭接过罗亚右手的几本书籍，不待她像以往那般挽上自己的手臂，先一步搂住了她的肩膀。
“拜托，这里是学校，你要穿得正常些别人兴许还会把你当作学生，可你穿一身黑酷黑酷的套装还搂着个跟仙女似的绝色姑娘，不觉得太招摇了吗？”罗亚一个轻巧的躲闪，来到了楚旭的另一侧，她今天的一身白色的确和楚旭的衣着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有我这么老的学生吗？”楚旭好笑地挑了挑眉。
“我们家小旭旭老年轻了！”罗亚很快闪过身来到楚旭的另一侧，再次和小无赖那样挽住楚旭的胳膊，还习惯性地向下扯两下，“嗯……肌肉真扎实，好有安全感呀！”话间不忘将脑袋往他的肩上靠了靠。
“我觉得怎么看都像师生恋啊？”
“哪有你这么帅的老师？我们今天是黑白配好不好？来，亲一口。”
“亚亚，你——”楚旭停下脚步，一脸的严肃，不料这一次罗亚再没有给他批评她的机会，踮起脚尖凑到他唇边便是一记火辣辣的热吻，松开时还留了不少口水。看着她满足得意的表情，楚旭不由无奈地叹了口气，也实在是拿她没辙。
来到学校外的停车区，楚旭若有所思地坐入驾驶舱。
“你在想什么啊？那么严肃的？”罗亚系好安全带，好奇地问道。
“有件事，我不知道怎么向你开口。”楚旭皱着眉头，“我自己也没想好，所以……等我想好再说吧！”
“不行，都说有事了，你还不让我知道，不是故意让我难受吗？”罗亚板下脸，“快说。”
“下半年中国要增派一支维和民事警队去东帝汶，上级通知我在月底前上报培训名额，去北京参加选拔。”楚旭不敢看罗亚的双眼，双手把弄着方向盘说道，“时间是三年，中途不能回国，但是结束任务后，根据不同的功勋，由机关审核看是不是符合晋升条件。也就是说，如果我通过这次训练考核，去执行完维和任务回来，理论上至少能够进入市总队，成为副总队长。要是立功的话，兴许就是总队长。”
“上级是说你必须去，还是只是让你申报名额？”听罢楚旭的话，罗亚的心跳就似漏了一拍，这是她最不愿听到的消息，也是她近半年来极力回避的问题。
“其实这样的民事警察维和队，危险度没有你们想象中那么高，而且是个很好的机会——”
“你自己很想去吧？”罗亚侧首面对目光凝视于仪表盘的楚旭，“你看着我啊！”
“亚亚——”楚旭为难地看向罗亚，却被罗亚紧紧抱住。
“如果你真的很想去的话，那就去吧……我知道你很热爱你的这份工作，那我就等你，在家替你照顾你爸妈好了。”罗亚难过地说着，可每一句，都是违心的话，她说着说着，居然莫名其妙地流下了眼泪。
“也不是一定要去。”楚旭心疼地替她擦去眼泪，叹了口气，“所以我前面说了，我自己也还没想好。”
“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罗亚咬着下唇，伤感地说道。男人的事业心，是女人无法逾越的鸿沟，正因为她自己也有这份倔强与执着，所以她能够体会楚旭矛盾的心理。只不过，能够体会与理解，反而为她添加了数倍的苦恼。
罗亚就像没了精神，晚饭的时候也不再和楚旭开玩笑，静静地吃着碗里的饭菜，就如同完成任务一般。楚旭看得出她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他去维和，却还嘴硬地说着会支持他，不过，这才是他的罗亚吧？
一通电话让他来不及送罗亚回家，就赶回了特警队。罗亚看着他离去，花了两个多小时漫无目的地倒地铁，晚上九点才心情欠佳地回到自己小区。小区的门口，数日不见的芮籁欣正抽烟徘徊着。她微一皱眉，想当作没有看见，径直朝里走去。
“你到底要想怎么样？”芮籁欣抓她手臂的力道，让她吃痛地“嘶”出了声，罗亚抬头看向满面憔悴的对方，心里想着，这该是自己的台词吧？“为什么不回短信不接电话？”
“我毁约，你可以告我。”罗亚面无表情地直视对方双眸，看到的竟是绝望无助的眼神。
“就是不爱，也请你做出正面的回复，这是对我最起码的尊重。”芮籁欣咬了咬牙，冷冷地说道，“我没有指望你履行我们之间的契约，你把他们放在我的办公桌里，我就已经很明确你的想法了，可是你为什么不敢和我当面说清楚？”
“既然明白了，那就没有必要再当面说这些了。”罗亚别过脸，淡然说道。
“你从来都没有爱过我吗？哪怕只是一个瞬间？”芮籁欣不甘心地问道。
“有意义吗？”罗亚眼眶湿润，“爱又怎样，不爱又怎样？我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你没有试过，怎么知道我们不能够在一起？”芮籁欣不解地说着，发现罗亚没有回答他的意思，只能凄然一笑，“说到底，也就是不爱罢了。”
“芮籁欣，为什么一定要逼我、逼自己去面对这些现实呢？”罗亚说得模棱两可，连她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在说些什么，她指的真是芮籁欣今天的所作所为吗？还是，她受到了其他的影响？
“今天就当是我们正式的告别好了，你放心，我不会再给你消息或电话，至少……不会是打扰你的那种。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够给我发一条短信，告诉我，你不爱我。”
“这是何必呢？”罗亚流着眼泪，心情复杂地哽咽道。她不是不爱他，只是她已经有了楚旭，她知道芮籁欣对她的好、对她的感情是真挚的，可她无以回报，就算继续拖着最终也不过是带来伤害而已。
“论文我替你写好了，一万两千字左右，今天出门前已经发到你邮箱了，如果你觉得有顾忌，也可以自己重新写。”芮籁欣叹了口气，他感觉自己正走在崩塌的边缘，随时都会溃决，可却靠着最后的自尊苦苦支撑了下来。他本来就知道罗亚有一个他无法超越的男友，所以他从没有寄望自己真的能够与她走到一起。只是，这一天来得未免太快，让他猝不及防，“祝愿你们幸福。”说完这一句，他深深地吐了口气，像是将最后一丝希望都彻底倾吐而出。
在坐上出租车的那一刻，他收到了来自罗亚的短信，简短的“对不起，谢谢你”六个字，让他终于忍不住流下了两行眼泪。
成年之后，作为男子汉的他竟然因为输了感情，就这样轻易的流泪了。
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罗亚再也没有收到过芮籁欣的邮件，而她与华西律师事务所之间也像是失去了联系，一切音信全都无从得知。正如她与律师这个行业，在生命的轨迹中，进行了一次短暂的告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