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薇知他已经站在那里看着自己多时,仍负气地只当他存在。不见的时候,已经不争气的想他,若是多看一眼,她……恐怕会失控。
纵然已经当他不存在,他威严锐利的气势却还是咄咄逼人,让她暗觉压迫。
这色胚,不知道又在想什么,他那种眼神,让她觉得自己好像没有穿衣服似地。如果他要用眼神把她凌迟,也不必那么温柔吧!
他有没有搞错?她是他的仇人,他竟然还那样看她?
不过,她倒是要看看,他到底还能在这里坚持多久?
她接着起身做向后下腰的动作,细软地腰肢柔若无骨,长发流泻于毯子上,俨然如黑色丝缎,因为大弧度的动作,她的领口微敞,露出两抹酥白的丰盈。
凝视她柔媚的姿态,他竟想起她在怀中的销魂感觉,她肌肤上的味道就萦绕在舌尖上……晨风卷着她身上的馨香沁入鼻息,心神不尽随之一震,小腹竟隐隐起了反应?
他慌忙从她身上移开视线,把食盒放在院子里的八角石桌上。
他不明白,为何明明是她做错了事,反而像是他做错了似地?
昨晚,他没有回王府,因为他不知该如何面对几个孩子和蓝宏的质问,更不想在踏入她喜欢的寝室时触景伤情,便独自夜宿承鸾宫。
坐在床头一夜未眠,手上拿着折子,却一个字都看不下去,满脑子不是死去的母后,不是死去的师父,却尽是她的一颦一笑。
母后多年的犀利与逼迫,让他心寒地没有了孝心?还是,师父咄咄相逼的残忍,让他忘了多年的师徒情分?为何他竟只顾了担心严薇?
他担心她会被夙清宫里的蛇鼠吓到,他担心她会在清冷床榻上痛哭不止,他担心她会被那些欺软怕硬的宫人刁难……
一早,他坐在龙椅上也尽是看着她曾陪自己坐过的龙椅,那些大臣在说些什么,他更是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心中矛盾地暗责自己不孝,却还是忍不住,也管不住自己的双腿双脚,在下朝后亲自送饭菜过来给她。
她是杀死母后和师父的凶手呀!他为什么还要这样对她?
就像是她质问他的,为什么要把她关在冷宫里,而不是大牢?而不是直接杀了她?
见她仍是动作不停,他迟疑了一下,举步拾阶而上,进入殿内。
一股陈腐之气扑面而来,地上没有她喜欢的地毯,因为这里唯一的一张毯子已经被她铺在外面的宫廊下练功。
不知多少年前装点用的帘幕,早已经破败地分辨不出原来的样子,不是窟窿,就是碎布条,风一过,阴冷阵阵,会闹鬼似地,阴森可怖。
横梁上还有厚厚的蜘蛛网,吱吱……一只老鼠大摇大摆溜出洞来,从正对门口的椅子下穿行而过,留下两颗“黑米粒”。
床榻上,只有她昨天穿在身上的锦袍,竟连被褥也没有。
看到这样的情景,他倒是稍稍舒心了些,虽然他好想念她,可至少,他没有善待她这个“凶手”,他并不是徇私不杀她,而是要让她在这里“受苦”。
“啊——”门外传来她的惊呼。
他慌忙奔出来,就见她已经仰躺在毯子上,右腿伸着,左腿则诡异的蜷着。
“怎么了?”
“腿抽筋……好痛!好痛!”
他蹲下来,熟练地给她按摩可怜的左腿。
她怀孕时时常抽筋,他总是这样给她按摩。
“你到底在这练了多久了?怎么样了?还疼不疼?”
隔着轻薄的布料,感觉到他掌心指尖的温度,她面红耳赤,没有回答,半撑着身体看着他在自己的腿上又揉又捏的手,满眼的不可思议。
刚才见他去了内殿,怕被他发现包扎手臂时用的药和布条,她才故意装抽筋引他出来,没想到,他会如此紧张。
他不杀了她也就罢了,还这样关心她,他到底有没有拿她当仇人?
如果他就是这样对待仇人的,她还真得为他所有的仇敌庆幸,不知道上辈子修了什么福,竟得到他如此的“关切”。
被这个发现惊得满心欢喜,对他的怒气也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你看着我做什么?”他却还在担心她的腿,“我问你还疼不疼?”
“疼,很疼……轻点,轻点……”她佯装尝试着挪动修长的腿,提醒他,“再往上点,往上……”
他迟疑了一下,手还是按在她柔软的大腿上,“这里吗?”
“嗯嗯,再往上。”她悄悄坐正,整个身体几乎倚在他身上,嫣红的唇也几乎贴在他的脸颊上,凤眸却忍不住贪恋地盯在他白皙的脸上猛瞧,当发现他眼睛下的乌青时,偷偷地在心底笑出来。“嗯——痛,哦……哦……啊——晗,还是有点痛……”
这婉转的低唤让他神经几乎绷断,身体却僵硬胀痛。他却并没有发现她是装的,因为他根本没有勇气看她澄澈空灵的眼睛,只能隐忍身体的反应继续给她按。
注意到他脸颊和耳朵上的红晕,还有额头上细细的汗,她隐忍着大笑的冲动,放心地贴在他的身上,微仰着头,唇瓣也贴在了他喉结上下滚动的脖子上,贪恋地深呼吸着他身上好闻的龙涎香。
“讨厌啦,你就不能轻一点吗?人家抽筋本来就很痛了,你还用这么大力。”
他这才注意到她在做什么,整个人触电似地弹跳开,与她拉开距离。
某妖精偷香得逞,抿着妩媚的红唇回味无穷,无辜地眨着水灵灵的眸子瞅着他,“晗,你怎么了?我的腿还没好呢,你再给我按按呀。”
“……”他绷着脸,阴沉不定。
“我这可是给你生孩子留下的病根儿,一辈子都好不了的。”说完,状似忙着起身又站不起来的样子,又抬手按着额角,“刚才下腰久了,头也好晕,这冷宫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呀?昨晚连个送饭的都没有,哎呀呀……全身都快虚脱了。”
“……”他绷着脸,冷观她尽兴表演。他倒是要看看,这妖精还能如何折磨他脆弱的神经?!
“晕了,要晕了……”她刚刚站好,就又倒下去,一副不省人事的样子。
“……”他直接走向宫门口,不想理会她。
但是,一边走一边回头,见她仍是躺在地上,却又担心她是真的晕倒了。
这宫殿是老鼠蜘蛛的地盘,破败地连恶鬼都不稀罕住,她向来敏感,爱干净,又吹毛求疵,十指不沾阳春水,她怎么可能在这种地方一夜安睡?
而且,昨晚他也的确是只顾了安排师父的后事,忘了命人送饭菜给他,还下了那该死的命令,没有他的圣旨,任何人不得来探视。
他叹了口气,还是折回来,“薇儿,薇儿?”见她躺在毯子上一动不动,确定她真的晕了,他才放心地释放出心底的温柔,轻轻地抱起她,进入殿内却又委实不知该放在何处。
殊不知,他左右为难的神色,都被半眯着眼的严薇看在眼里。
最后,他抱着她出了幽冷的夙清宫。
因后宫里没有了妃嫔,除了照应花草林木的宫人之外,多余的都被遣返回家,整个宫道上寂寂无人,他抱着她穿过,反倒生怕会突然有人经过。
远远地见到有两个拿着水桶的小太监正朝这边走,他顿觉像是做了亏心事,抱着严薇一拐,踹开宫道旁一座寝宫的大门,在院子里站定,见几个宫女正在庭院里采花,他忙又收住脚步。
宫女们却比他还惊愕,不知所措地,甚至忘了跪下行礼。不知是谁突然轻咳了一声,大家才又回过神来,慌忙跪趴在地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拓跋晗这才想起,昨晚上他下令让辛文压下太后被杀的消息,并发了圣旨昭告天下说太后去了皇陵拜谒祖先祈福,而师父的死,除了辛文和几个心腹之人,其他人更是不知。
因此,他根本不必担心别人会说他这个皇帝罔顾仁义孝道,宠怜自己的仇敌。
“皇后身体不适,暂且在这宫里休息。这里原是谁住的?”
宫女们愕然,明明宫门之上的牌匾写了“珍芙宫”三个大字呀,皇帝不识字,还是走路不抬头?
“回皇上,这里原是珍贵嫔住的珍芙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