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又一个不去的啊!”猴子这次是真怒了,他辛辛苦苦联系了半天,开始都答应得好好的,到节骨眼儿上又都放他鸽子。
“还谁不去了?”鼻哥问。
猴子指了指站在一边失落无助,低着头的傻子:“你问他吧。”
鼻哥和小狗也不是傻子,当时就明白了:“要不咱再叫点儿人吧。”
这时候阿冰拉着小绿从楼梯上下来。猴子和阿冰认识很久了:“阿冰,唱歌去吗?”阿冰看了看小绿,在小绿点了点头之后,跟着我们的大部队向KTV开拔。
我们在KTV门口的小超市买了无数罐啤酒,塞进包里。我们把钱交到猴子手里,看他又翻开了钱包:“再拿一条金桥。”就像我开篇时说的那样,柜台的大叔投来了赞许的目光:“年轻人,赶紧折腾吧。”
进了包房,小绿掏出手机按了几下之后,问我们能不能让小童来。她和小童关系很好。我们倒无所谓,就是猴子对她比较反感。猴子气渐渐消了,思维恢复了理智,他点了点头,小绿的手指就开始按个不停了。十指芊芊,宛如葱白,不由得我多看了几眼。
小绿依偎在阿冰的怀里,不时说着悄悄话,而阿冰的甜言蜜语说得小绿笑靥展露。
酒不醉人人自醉,没过多一会儿,我就隐隐感到头晕了。
在酒精的摧残下,我渐渐觉得心痛,不是刻骨铭心的,不是撕心裂肺的,只是有点儿不甘心,或是妒忌夹杂着对小绿的一丝丝痛恨。我没有理由,也没有资格说什么,因为一直以来,我也没有让小绿知道我心里的想法。其实说了也等于没说,说了的结果和不说的结果没有什么不同,顶多是换来一句我们是好朋友之类的话。
我的头晕晕乎乎的,坐在我的座位上,不需要多费力气就能看到他们两个甜蜜的样子。
唱了大概有一个小时,小童到了。她到了以后,便坐在小绿的身旁,或是唱歌,或是说点儿女孩儿之间的悄悄话。阿冰则坐在我们身旁,和我们喝起了酒。猴子慵懒地递给阿冰一罐啤酒:“你和那女的怎么样了?”猴子一直对小绿有种特殊的偏见,不知道为什么。
“那么回事吧,玩两天呗。”阿冰说得轻描淡写,说完喝了一小口啤酒。猴子的眼神轻轻朝我这里撇了一眼,好像是在告诉我,注意听了。
我确实注意听了,而且听完这话,有点儿气愤,也有点儿喜悦,仅仅是一点点,比气愤要少很多。猴子或许看出了我微妙的变化,忙端起啤酒和我碰了一下。我呆呆地拿着啤酒,没有喝。
小狗是个心非常细的人,他也看出了端倪,赶紧招呼阿冰和我碰了一下,我才慢慢地喝下了一口。
“小乐,唱首歌去啊。”虽然不是很熟悉,但阿冰和我说话的时候没有一丝平日里的凌厉,而是让人感到很亲切的口吻。我又和他碰了一下,“算了,你们先唱吧。”
傻子一个人喝着闷酒,猴子连忙把他拉过来。
鼻哥坐在两个女孩儿中间,不停地和他们谈笑。
“鼻子,唱首歌!”阿冰把麦克递给了鼻哥。鼻哥苦笑着摇摇头:“不会唱。”
旁边的小绿推搡着鼻哥,鼓励他唱一首。她说话时的声音很特别,让我联想起了旧社会的妓女。
鼻哥确实够给面子,在小绿的鼓动下,大大方方地唱了一首歌,不是很好听。小绿在一边鼓掌叫好,让鼻哥再唱一首。我本以为鼻哥不会再唱了,没想却又唱了一首,唱得还很陶醉。
此时我没有意识到,我的表情,我的眼神在不知不觉间又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我好像想起了什么,但是却始终无法出现那个画面。我看了看阿冰,他的表情也有点儿不自然。我们对视一笑,把罐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臭娘们儿。”阿冰的声音很小,但是我和小狗都听见了。小狗很欠抽地向我露出了一个淫荡的坏笑,我一把把他1米60的身躯按在沙发上,厮打起来。直到小狗求饶,我才松手。
当我们把包里的酒都喝光后,发现还有将近两个小时才能够欢唱结束,于是猴子和阿冰出去,准备再买些酒回来。
傻子呆呆地喝着酒,不时按着手机。
我呆呆地看着鼻哥不停地和两女调笑,看着小绿被逗得俏脸通红而对鼻哥施以粉拳。我又隐约感受到了来自心房的痛楚,疼得特别复杂、特别混乱。
过了好一会儿,猴子和阿冰才回来。阿冰的表情变得有些冷峻,猴子递给了我一个富有深意的眼神。
出了KTV,走不了几步就有一条护城河。护城河桥下有一片绿地,很窄,路边堆砌的砖块能够坐下不少人。因为都喝了不少的酒,脑袋都昏昏沉沉的,我们准备去那里坐坐,等酒醒了再回家。鼻哥和两女都滴酒未沾,早早告辞走了,没有和我们坐在桥下吹风。小绿走的时候没有和阿冰说一句话,阿冰也没有理她。
我看着鼻哥和两个女的走向一个车站,心中充满了疑惑。鼻哥回家不是那条路,和那两个女孩儿回家的路正好相反。
傻子喝了不少的酒,躺在草地上安然睡去。小狗接到了小玉打来的电话,听得小狗的脸上顿时没了笑容。
“你们知道今天阿媛和谁出去了吗?”小狗挂了电话,脸色惨淡地问我们。
“野驴!”猴子用双手抹了一把脸,又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出来。小狗没说话,其实我们早都猜到了。
只是我们不能告诉傻子,因为他太傻了。猴子说他一辈子也忘不了傻子说只信野驴的这句话。我们又何尝能够忘了这句话呢?
我们那天是大概四点钟结束了在桥下寒风中的交谈,我大概在7点钟的时候看到了小绿日志三部曲的新的一章。
她的言辞很悲,很伤感,但是我总觉得特别矫情,有点儿类似于某些著名男作家文字里流露的无病呻吟。她在文章里陈述了一系列他们曾经的所谓的幸福和快乐,表达了他对她的好,但是她没珍惜的这一主旨。最后还说了句从句式上来看起来很恶心的话:其实,我们,真的,不合适。有点儿类似于我非常厌恶的X主流。
突然觉得看完这篇文章我轻松了很多,不知道是不是我心中的希望再次燃起了。我把一只脚踩在了椅子上,身体随着心跳开始晃悠,直到椅子快散架。我的右手滑动着鼠标滑轮,看到了一幅照片。一只纤长柔弱白皙的手臂上有两个英文字母CB,血红色的字母。
“为什么要自虐?”
“没有啦,其实是用笔画的。”
看了这短信我真服了,拿笔画的,这是什么目的啊。难道是想让阿冰看到以后回心转意吗?这件事怪阿冰吗?
不由得我再次生出一种厌恶,是带有鄙夷的那种厌恶。
新年一过,剩下的日子就不多了。老师们象征性地进行了一下期末总复习,象征性地留了一大堆习题、卷子,然后逼得我们习惯性地把这些作业扔进垃圾箱。
我们这班里其实是卧虎藏龙,各路神仙妖怪汇集于此,有一位大姐尤其突出。这大姐江湖人称“喷油姐”。“喷油”两个字足以概括他的前半生。喷是说这位大姐能说,能吹,能侃,说话从来不靠谱,想起什么吹什么,能吹什么吹什么,就是不能吹的也要创造条件吹出来。油形容的是她的外表,脸上的油,头发上的油加起来够炸二斤鸡翅了。阿媛和小玉是特别好的朋友,但是这位喷油姐总是像个臭虫一样跟着人家俩人。通常是小玉和阿媛两人并排在前面走着,喷油姐一个人在后面边走边吹,说得吐沫横飞,异常兴奋。
那时候我刚换了一款新出的手机,喷油姐走过来一把夺去,并时不时地把手机屏幕凑到她那张油脸上。在喷油姐兴奋地玩了半个小时以后,冷漠地交到我手上:“前两天我去美国的时候就看见这手机了,我看着不怎么样就没买。破手机你买它干吗啊!”
我当时都傻了,心说这主儿有病还是怎么着啊,玩了我手机这么半天来这么一句。还前两天去美国,前两天你还拿电话卡出去打电话呢,我都看见了。
说到这儿,我又想到了一个段子,不吐不快。
刚开学没多久的时候,有一位台湾巨星在北京开演唱会,小童和喷油姐都特别崇拜他,都说要去。小童买了张1000多块钱但位置不太好的票。
“第一排,我买了张第一排的票!”喷油姐竖着大拇指眉飞色舞地向小童叫嚣着,说完还晃了晃手里的一个牛皮纸袋。小童长期坐在喷油姐后面,比较了解她平时说话一贯的不靠谱,于是趁她上厕所的时候把她的牛皮纸袋打开了。
纸袋中赫然出现了一张票,据说上面标的价位是两位数的。小童手脚麻利,迅速将纸袋还原。喷油姐回来的时候依旧特别得意,咧着一张能并排塞进四个大鸡腿的大嘴。
小童头也没抬,假装玩着手机:“真有钱啊,80块钱的第一排票都能买到。”
据传说,喷油姐顿时低下了头,假装睡觉。
我为什么要说喷油姐这个人?是因为傻子要过生日了。
傻子准备请我们吃饭,叫上阿媛。喷油姐可能是想蹭顿饭,就一个劲儿地和傻子套磁,说她了解阿媛,能帮他。傻子信以为真,因为手头不宽裕,为了给喷油姐留个席位,便把猴子和鼻哥踢出了饭局,最后是鼻哥和猴子俩人出钱给傻子过了回生日。
说来也奇怪,这个喷油姐还是很有能力的,在饭桌上不知道和阿媛说了什么,阿媛就把傻子叫出去单谈。
“哎,你们说傻子这回有戏吗?”鼻哥一个劲儿地吃菜,生怕对不起他出的这点儿钱。
小狗抿了一口酒:“我看悬。”
“傻子这回肯定能办成。”喷油姐抹了抹嘴边的油,又整理了一下她乌黑亮丽的擀毡发。
我们目瞪口呆,恍然大悟。
我们吃得都差不多了,傻子和阿媛才回来,从表情里都能看出来是怎么回事。傻子沉默了一下,然后拿出钱包去结账。阿媛没等傻子回来,就拽着喷油姐匆匆离开了。
猴子发了一圈烟,然后给傻子点上:“说说吧,怎么回事。”
傻子的嘴唇微微动了动,又把话吞了回去。紧接着眼眶红了,是由里到外,由里及表,分层次红的。最后把眼泪催了出来。
原来,阿媛把他叫出去,就是为了告诉他一声,还是做好朋友吧。换句话说,就是觉得你丫是谁啊,全世界男的都死光了我才能考虑你一下。傻子借着点儿酒劲儿以为自己是情圣,一把抱住阿媛,将其揽入怀中。做情圣也是有资本的,可惜傻子没有这种资本。阿媛的脑袋像拨浪鼓似的扑腾了几下就从傻子的怀里逃脱。傻子这回真傻了,他以为阿媛能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扇他一个大嘴巴,再骂一句你混蛋。这些都是在影视作品里出现的,不够真实。
阿媛当时只是怒视着啥傻子,面露娇态,轻轻莺语中只说了一句话:“傻逼!”
傻子说完,我们都乐了,鼻哥笑得都快钻桌子底下了,弄得好几个空酒瓶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响声。
“你丫怎么真成傻子了。”这句话虽然是猴子说的,但是确实是我们共同的心声。可能让外人看来我们是有点儿幸灾乐祸,落井下石。虽然我们很三俗,但是我们很喜欢。“有些事,有些人,不行就是不行,别再强求什么了,真的。”小狗突然正色,说了这几句话。
我突然觉得有一架飞机迎面向我开来,马上就要撞上的那种惊心动魄,那种心脏突然狂跳不止的感觉。小狗肯定知道傻子喝多了,又刚受过刺激,一定听不进去。他肯定是对我说的。
傻子突然抬起了湿漉漉的脑袋,像条疯狗一样咆哮着:“都滚蛋,都给我滚,滚!”
小狗怕猴子再次发作,赶快拉着他走了。鼻哥脸上露出了不明所以的笑容:“怎么了这是?”
“行了,赶紧走吧。”我也拽着鼻哥走了。
一出门就看见猴子叉着腰,面冲大街,背对着我们站着。小狗撇着嘴摇了摇头,示意我们此处有恶犬,请勿靠近。
我和鼻哥去地铁的路上,我一直在想今天发生的所有的事,包括鼻哥和猴子空瘪的钱包,但是没走多一会儿就被鼻哥打断了。
“她怎么又找一男的啊!”
我顺着鼻哥眼神的方向看去,在一家小店门口,俨然就是小绿和一个长相猥琐看似阔少的人拉着手走着。“她是不是一鸡啊!”鼻哥说这话的时候,有点儿像我,带点儿酸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