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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妈是个什么东西

不怕母猪上树,就怕老实人发怒。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林国栋这个老实人打起人来,那也是势不可当。

1

陈金巧又跑出去半天找不到人,林母是真生气了。如果上次是因为去给她拿方子路上耽搁了,可这次,都不跟她说一声,就跑出去大半天。她打定主意,见到她一定要她滚回去,她不用陈金巧伺候了。

可是,当陈金巧回到病房,把她出去的原因说出来之后,林母再也说不出话来。她坐在床上,仿佛一只被抽离了生气的标本,一动不动,脸上没有一丝

表情。

陈金巧被她吓住了,刚才林母声色俱厉地问她干什么去了,她一激动,就忘了林国强的嘱咐,把实话说了出来。林母一听就愣了,就这样僵化一样地坐着,一句话不说。

陈金巧有些害怕,这要是把婆婆气出个好歹来,她也担待不起呀。她连忙又往回找补:“您老千万别往心里去,二哥孩子有病,不是要做手术什么的吗?没事儿,妈我来伺候您。”

已经赶回来的林国栋也给弟弟讲话,老二可能是真有事儿,他不是那种人。林母听到这句话,突然活了过来,她的神情没变,用低低的像是自言自语而又缥缈、悠远得不像她自己的声音喃喃道:“没一个好东西,都是白眼狼。”陈金巧一说,林母就明白了,老二就是为了躲差。养了他四十年,到头来就换来这么一句瞎话,她难受啊!林母抽泣起来,林国栋上前搂住母亲,给母亲擦泪,心中好像压上了一块大石头,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林国强直喘粗气走了进来,他跑去跟林国梁吵了一架,气还没有出:“他买房可藏得真深,跟做贼似的。为了不伺候妈,编瞎话儿说自己出差了。我还真没看出来,他这脑子里藏了这么多歪心眼子。”他认为这都是吴玉华给支的招儿,二哥是老林家人,不会缺德到这种程度。想想这两口子平素的作为,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还是国栋善良,觉得二弟这样做有他的苦衷,而且,买房是他自己的事儿,跟咱们打招呼是应该的,不告诉咱们也不过分。他觉得应该多体谅他一下。

林母是寒透了心,她体谅他?“他也有儿有女,上行下效,他怎么对我的,将来他的儿女就会怎么对他。我有仨儿子,哪一个让我省心?这老天爷真是的,干吗让我吐血啊?让我把心脏吐出来不就好了吗?一了百了,省得老二还到处

躲我。”

正说着,林国梁进来了。

他不能承认,只要他不承认,老三他们就不能给他定罪。首先,他说自己单位加班,晚出差几天。至于房子,是他们的宿舍,他只有使用权,不是产权房。他租出去,也没有什么。而且,这次妈的住院费、治疗费都是他们出的,他不但没过,还有功呢!他表现出一副非常难受的样子,跟林母诉苦:“国强跟我这不依不饶的,好像我不伺候妈似的。我这一边准备给彤彤张罗手术的事儿,一边还得上班。我心里也惦记着妈,可国强这么说让我心里难受。”

林国强根本不信他的话,会说的不如会听的,就算晚出差,为什么要躲起来?既然房子出租了,为什么还非要住林母的房子?不要把别人都当成傻子,纸里包不住火,都被抓了个正着了,还狡辩,真是无耻之尤!

林国强信不信没有关系,林国梁只要林母相信。但林母比国强还要明白,把前后的事接起来,她算是看清了这个儿子的面目。但是,她是一个母亲,能怎么样呢?她只能希望老天爷有眼,看到这一切。他们都有儿有女,他们也有老的一天,也有让人伺候的一天。他们的儿女到时候不孝顺、不伺候时,就想想当初自己是怎么对自己老人的……

林国梁脸上一片白一片红的,他极力控制着,还要狡辩,吴玉华突然闯进病房。她追到这里,是因为彤彤出了点事。

吴玉华把丈夫拉到了病房楼道中,林母怎么想,她管不了了。医院打来电话,手术日期定的是二十八号。医院说这手术有一定的风险,如果手术失败,还要进行二次抢救性手术。如果二次抢救,手术费和重症监护费要准备好。当然,这是说如果,可他们也得准备好钱啊!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外国专家也没谱,他们只有大概一半的把握。这样一来,他们就还要准备二十多万呢!

还有什么办法,把那套房卖了吧!那房子留在那儿也别扭,他鬼使神差撞上老三媳妇,也许就是命中注定吧。这黄鼠狼专咬病鸭子,要是着急卖,一定会被压价。但就是被压价,房子也要卖的,人家医院还等回话呢!因此,林国梁马上去中介卖房子,而吴玉华则给医院打电话,让他们保证把手术做好。钱不是问题,他们是开煤矿的,有的是钱,让医院全力以赴。为了给自己争取更大的概率,林国梁拿出小市民买东西惯用的伎俩,跟医院说他们还认识两个有钱的小病友。如果给彤彤做好了手术,可以把他们介绍给医院,让他们挣钱。

决定之后,吴玉华匆匆走了,林国梁则走进了病房,也不看众人的脸色,直接宣告:“彤彤手术日期定了,我现在全部精力都要放到彤彤身上了,我要给她救命。你们不是埋怨我买的那套房吗?我马上就卖了,我现在什么都顾不上了。妈,对不住您了。大哥、老三,妈靠你们了。”说完,国梁扭头就走了。林母眼睛发直,林国栋几个人着急,喊她:“妈!”林母呆呆地转过头来,看着自己的儿女,一片茫然:“妈是个什么东西!”

2

林国栋憋了几天,他反复告诉自己,不能冲动,不能丧失理智。可是,当他暗示甚至明示让王茜对自己坦白和胡毕昆的关系,王茜还在欺骗他,装得跟没事人似的时,林国栋怒了。

林国栋跟胡毕昆拳脚相见,也是因为胡毕昆在他跟前示威,他那副小人得志的中山狼嘴脸,让林国栋差点没有憋出内伤来。在胡毕昆又一次像对待一个要饭的那样跟他说话,甚至当着他的面给王茜打电话时,他终于丧失了理智。他冲上前揪住胡毕昆一拳就把他打倒,一边拳打脚踢一边骂他:知道王茜是有夫之妇,还跟她搞,给自己戴绿帽子,这不是骑在人脖子上拉屎还要他吃了吗?

不怕母猪上树,就怕老实人发怒。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林国栋这个老实人打起人来,那也是势不可当。相比较而言,胡毕昆被酒色财气淘空的身子,怎么敌得过林国栋这个干体力活的蓝领?胡毕昆只有挨打的份儿。

就是再有钱,也怕挨打,被林国栋揪住脖领子的胡毕昆,哀求着脸和他想象中绿帽子一样绿的林国栋,自己跟王茜没有任何关系,而且他让他来上班,是因为他们是好朋友,他在帮他们。林国栋当然不信,谁干了坏事还主动承认?他抓住这个装出来的大尾巴狼,把照片摔到胡毕昆的脸上,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胡毕昆一点都不怕林国栋,知道林国栋并不能把自己怎么样。他装作很害怕的样子,挑拨林国栋和王茜的关系:“其实,你在没有认识王茜之前,我们就是那种关系了。后来我们分手,你们结婚后,我们一直没有来往。我可以发誓,王茜来北京后我们才又开始来往的。不是我找的王茜,是她知道我是这家公司的老总,主动找的我,因为我手里有她需要的客户资源。我一开始也很有顾虑,王茜一次次约我,我是男人,一个女人主动……国栋你打我吧,我错了!你打我还能好受点。对不起,不管怎么样我也有错。”

如果说那几张照片,还有可能是造假,林国栋内心还有一线希望王茜是被冤枉的话,听了胡毕昆这句话,他是真的信了。胡毕昆的这番话,真的把王茜打入了十八层地狱,让她有一千张嘴,也说不清楚。

国栋攥着拳头,脸都快扭曲了。他绰起桌上的玻璃台灯,真想朝着胡毕昆那该下地狱的脸砸下去,但想到母亲,他稍微改变了一下方向,狠狠地把台灯摔在地上,转身走了。胡毕昆收起刚才一脸恐怖的样子,冷冷地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眼中露出了一丝不屑。

3

被妒忌之火灼烧着的林国栋,果然不出胡毕昆所料,直接去找王茜算账了。他都等不到王茜下班,直接闯进了她的办公室。

当时,王茜正和几个下属开会。林国栋当着几个下属的面,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骂起来:“你干的见不得人的事儿,还有脸开会?!你出来,你要是不出来,我就把你的丑事当着大伙的面说出来。”

真相信了胡毕昆的林国栋,像一只疯狗一样,对着王茜就咬了下去。被丈夫说成下作的王茜,怎么也受不了这样的侮辱。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林国栋会这样说她,他不知道这话有多么伤人吗?何况,她真的没有干这样的事,被人冤枉而且是被她深爱的丈夫冤枉,让王茜感到耻辱。林国栋当然不相信她,他从口袋中拿出照片,告诉王茜一句虽然很烂俗却是真理的话:“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王茜看到国栋手里的照片,一愣。然后,她惨笑着,对他说一声“好,好,你真好,”就挣脱了国栋,低头走了,留下几近疯狂的林国栋独自站在那里。

4

王茜哪里受过这种侮辱?她又怎能忍受这种屈辱?当下,她立即请假飞回了上海。王父、王母知道这件事之后,一边大骂林国栋,一边为她感到庆幸,既然不是一路人,那就趁早分开,像女儿这样人品好、长相好、本事好的,生活归宿不应该是他!林国栋要钱没钱,要本事没本事,对老婆还不好,整天就会吼老婆,还怀疑她?跟了这个胡毕昆比跟他强一百倍!

王茜知道,这是父母的气话,他们是不希望自己受气,希望有个好男人爱自己、疼自己,两个人一起好好过日子。林国栋就是一个典型的孝子,什么事都把老妈放在最前头,他是要跟他妈、他们林家自己过日子。也不怪父母看不上他,她自己也感觉从林国栋回到北京,她好像越来越不认识他了。也许真的是离婚男人没有什么好东西,他变得很陌生,心胸狭隘,没有责任心,没有家庭观念,封建礼教观念严重!

王父觉得女儿要转过弯来了,加紧劝:“这种男人离一百次婚都不多。林国栋就跟恐龙没什么区别,他满脑子想的都是什么愚孝,无原则地服从他妈妈,无原则地资助他的弟弟们,可笑死了。现在都是什么社会了,他就是封建家庭的孝子贤孙。”

虽然父亲说得上纲上线,但王茜并没有反驳,她认为父母说得没有什么错。他们的婚姻,不是光靠她一个人能够维持得了的,连起码的信任都没有,两个人还能在一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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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国栋也意识到这个问题,当他再次联系不上王茜时,他感到非常失望;当陈金巧问他,前妻和现任妻子,他觉得哪个更好时,他自己唯有苦笑。虽然这两个女人都是他的妻子,他都是拿出百分之二百的努力跟她们过日子。他工作努力,不乱花钱,对爱情忠诚,可是,为什么这日子就过不下去呢?

在陈金巧这个外人眼中,雅娟嫂子会过日子能疼人,这茜茜小嫂子,年轻有学问还时髦。这两人长得都不赖,但这漂亮的感觉不一样,比较起来,让她选的话,她就选茜茜嫂子那样的。看人家会说英语,跟大哥有共同语言,打扮也老新潮了。可这过日子呢,看得出来雅娟嫂子踏实。还真的难以取舍,陈金巧很真诚地说,要赶上旧社会大哥合适了,俩人都放家里。可现在是新社会,新社会讲究一夫一妻,这一夫一妻还是向着男人,女人离婚是草,男人离婚是宝,她也是离婚的,可她这草,跟大哥这宝就是不一样。

林国栋对陈金巧这些乱七八糟的话,一点都听不进去。是他自己选择的吗?他伤了两个好女人的心,他自己的心更是千疮百孔,找不到一点方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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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国栋和陈金巧这番对话,是在刘雅娟来看林母、林母把她们赶出来之后进行的。

雅娟炖了鸡汤来看林母。林母看到她,就像小孩子看到亲人一样,呜呜地哭了。她恨自己,怎么就不能摊上这样的媳妇啊?刘雅娟忙上前搂着她,劝她,凡事想开点,还要往好处想,金巧一直伺候,多好啊!金巧还是一张大嘴巴,一句话就把林国梁夫妇做的龌龊事说了出来。雅娟听了并不意外,她还知道他们更多的事,要跟林母说,所以,她提出要和老太太单独待一会儿。

其实,刘雅娟知道这时候告诉老太太这事,对她的身体非常不好,可她想来想去,还是告诉她了,她怕老太太吃亏。她把那份委托书复印了一份,给林母留下复印件,自己把原件拿回去,给钱母放起来。

林母难过、感激、愧疚以及不舍兼而有之,拽着雅娟不想让她走:“到我死,我都记得你是我儿媳妇,我们林家的媳妇!”雅娟也非常不舍,泪流满面。

7

没等到雅娟把原件放回去,刘金凤就回来了。她发现那份委托书不见了之后,立刻就断定是刘雅娟拿了:“家贼难防!跟老林家明铺暗盖,这是干什么啊?丫能过就过,不过就让丫滚蛋。不就一二锅头吗?建功都是你惯的。吴玉华找我,我白挣几万块。我挣钱为谁?还不是给你们攒着。这事跟刘雅娟有一毛钱关系吗?”刘金凤越说越难听,钱建功脸色越来越差。“现在我那委托书没了,肯定是她为了显勤儿,跑到林家邀功去了!这主儿可真是吃里爬外。建功,别怪妈没提醒你啊,这女的可不是什么好鸟。别看她平时不言不语,整个一蔫土匪。你能看得住这一大活人吗?她那前夫在这晃着,晃着晃着还不都晃一块去了?”

钱建功已经喝得眼通红,他又把一杯酒喝干,一蹾酒杯:“丫敢?我要让丫知道知道我这马王爷到底是几只眼!”

刘雅娟这时候进门,正撞到枪口上。刘金凤一看她手中的保温杯,就知道她又去看林母了,火更大了。刘雅娟叫她一声妈,她的阴阳怪气就来了:“呦!我没听错,你是叫我吧?我还以为是老林家的媳妇来串门呢!我看那吴玉华都没你去病房去得勤。”

钱建功也不废话,一下子站起来,就问她是否拿了那东西。雅娟知道不能说假话,她也不愿意说假话。钱建功抬手给她一个嘴巴:“真是贱货!”

雅娟头发被打乱了,她没有说话,下意识地摸了摸火辣辣疼着的脸,从口袋里掏出那份委托书,拿给钱建功。

刘金凤在旁边煽风点火:“这次可真让我开眼了,把自己现在的婆婆出卖给甩了你的前夫家,您还真是大义灭亲!”她知道这件事林母已经知道,不会成了,上前夺过委托书,几下给撕了,指着刘雅娟的鼻子破口大骂:“儿子,我告诉你一句话,狠毒莫过妇人心。这离过婚的女人要加个‘更’字,还教师呢!配吗,你?!”说完,她转身出门而去。

钱建功当然不能放过这件事,他悲愤交加,咬牙切齿地发誓:“刘雅娟,我跟你说,你别给张脸不兜着!当年你被姓林的甩了,多少人都说不让我要你这离过婚的主儿。人家给我介绍了一个班的企、事业姑娘,我非你不要。现在,你行!你让我脚踩大地,头顶绿帽。你他妈的有良心没有?我跟你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就必犯人。第三者像弹簧,你软他就强。狭路相逢勇者胜!我他妈的早晚弄死林国栋。”

8

不用钱建功弄死,林国栋现在是生不如死。一直不接他电话的王茜给他打来电话,告诉他自己回上海父母这里了,要离婚。

王茜说得很真诚,很清楚明白:“国栋,你是个好人,但不适合做丈夫。如果我说的让你不舒服请原谅,至少我目前是这感觉。咱们离婚吧!如果再这样生活下去,对你对我都不好。”

犹豫再三,王茜终于提出离婚。都到如此地步,林国栋还能说什么?道歉、承诺还能挽救他们的婚姻吗?也许只有好聚好散,才能保留自己的一份尊严。他不恨王茜,要恨只恨自己,是自己一手把两个好姻缘给弄遭的,不是吗?

至于王茜和胡毕昆有没有问题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爱一个人就要为她付出,而且也要信任她,他已经不能再信任妻子,宁肯相信照片,宁肯相信别人的话,他还有资格挽回她的爱和信任吗?

两个人平静地办完离婚手续,平静地一起吃了面条,上马饺子下马面,即便是从此殊途陌路,也抹不掉他们曾经相爱的过去;可即便心中都有留恋,也再也不能彼此牵手了。

9

林国栋并没有告诉其他人这件事,但其他人都知道他的婚姻已经岌岌可危了。当林母请来公证员公证自己的遗嘱时,王茜没有来,除了陈金巧这个粗人问了一嘴得到老公的一记白眼之外,没有人问起。

吴玉华和林国梁心中惴惴,他们已经预测到,林母的这份遗嘱,对他们不会有利。虽然他们卖房子马上就要过户了,买主和中介在国土局等着,他们也在这里坚持着,不到最后关头,希望还是有的吧?

贪心的人,日日夜夜想着的,都是自己的付出,从来看不到别人的好。吴玉华和林国梁从来没有意识到,他们的所作所为,已经严重伤害了林母的心,就是这会儿,他们还掩耳盗铃,希望母亲看在孙女的面子上,多给他们一些。

林国梁把自己房子已卖、后天带着女儿去香港做手术的事,先告诉了母亲。林母给了吴玉华五千块钱,最近涨了退休金,这是补发的,是林母给自己孙女看病的;至于遗产,就对不起了,没有他们的份儿。她把房产的一半留给雅娟,剩下的一半老大国栋、老三国强两人平分。她是在清醒的前提下做的公证,而不是头脑一热。

林母说着,眼泪又出来了,她转过脸去,不想在儿女面前,尤其是在这些不孝的、伤透了她心的儿女面前流泪:“我不想解释为什么这么分,看在我养你们这么多年的份上,各位你们给我留点老脸吧!你们有什么想法我不管,我已经决定了。你们听着,只要是我活着,这份遗嘱就一个字都不能改。这就是我今天跟你们要说的话。”

10

林国梁和吴玉华肯定是不满意,虽然他们所做的事,林母都知道了,但这个结果,他们也接受不了。不过,女儿的手术时间已定,他们没有时间和精力再找兴这事,带女儿去香港做手术要紧。可是,对林母的气,还大了去了,临走,连个招呼都没打;女儿手术的事情,更不跟母亲说。林母担心孙女,老二家里俩大人不做人事儿,可是彤彤那孩子还是她孙女啊!这到了香港,是好是孬,也好歹来个信儿啊!哪儿难受都比不上心里难受,林母放心不下彤彤,牵肠挂肚,吃不下饭,连金巧专门给她熬的大补的汤药都喝不下去,不是药苦,是心苦,吃一点下去就肚子胀、难受,周身都难受。

陈金巧硬给她喂了几口,难受也得喝啊!身体要紧。她逗老太太开心,说自己和老三的孩子都还指盼着见奶奶呢!林母没笑,说到孩子,她又想起孙女,陈金巧还想劝:“您惦记孩子,人家可没把您当娘惦记。这坑人的事情他们都做尽了,做这些缺德事儿的时候当您是娘、当我们是亲人没?能坑一个是一个,连自己亲娘都坑都骗的,那是要遭天谴的。难怪他们家闺女生出来就有病,原来是报应给遭的。”林母一听这话,脸都黑了,儿子再不孝,也是她的亲儿子,恨是恨,可她打心眼里希望他们好,不希望他们出事儿。

陈金巧知道自己失言,连忙借打开水的理由出去了。出去遇到丈夫,她还有些委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实在,直肠子一条。你妈爱拣好听的,就像那吴玉华,哄得她高高兴兴,那最后咋样?那个叫啥来着……口蜜腹剑。对,就有这么一词儿。现在人家一脚踹了你妈,她还在那里牵肠挂肚,我们这些跟前的人算咋回事?说个实话怎么了?事实在那儿摆着呢!”

林国强听到老婆还说这样的话,真是一个头两个大,都什么时候了,全家人仰马翻的,就别再添乱了,管一下自己那张大嘴巴吧。有什么话就回家跟他埋汰,随便埋汰。在妈面前,就把那些伟大的实话全都搁在肚子里,就算他求求她了。陈金巧看着丈夫的熊样,被哄高兴了,也知道他说的更是实话,就爽快地答应了:“行,我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鸡狗都发话了,我能不听吗?”林国强一听,这老娘们儿还真当自己是鸡狗了,正想再骂她两句,医生喊他,他母亲大便拉血了。

林国强赶紧给大哥打电话,却打不通,只好自己跟着医生去处理。医生告诉他,林母的病情很严重,上次吐血,这次拉血,人一天比一天虚,病一天比一天重,连医生都没有什么好招了,她这个年龄再做手术的意义不大,况且手术后的损伤可能不亚于疾病本身。林国强心中有些难受,不想再听医生那些医疗医理的官话,直接让他估摸一下,母亲还能熬多久,让他们好有心理准备。医生也不是神仙,没法估计准确的时间,但是,一般来讲,她这样的状况,没有意外可能熬个三个月到半年,但是如果像上次那样突然大出血,这个就不好说了,说走就走了……

这就意味着,林母就得在医院里住到死为止,不能回家。她这种状况随时会有大出血的危险,如果出院回家,出现情况不能及时救治,就不是医生的责任了。医生让他们还是多准备些钱,给她多上点白蛋白、乳蛋白之类的,增强她的营养和身体抵抗力,没准儿还能多熬一些时间。

11

离婚的林国栋,感到前所未有的绝望,他谁都不想见,每日里借酒浇愁,麻醉自己,什么都不去想。

他不去想,并不代表别人不去想。听说他被媳妇带了一顶绿帽子,每个人的反应都不一样。钱建功自是幸灾乐祸,就差放鞭炮庆祝了。他眉飞色舞、兴高采烈地把林国栋跑到公司里,把那个王茜的姘头打得满地找牙、锣鼓开花的热闹事讲给刘雅娟和林超听,还为自己没有看上这场比电视剧还好看的戏而可惜。

说完,他看着母子二人的反应,林超一句话都没说,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钱建功不满意,这小子不是恨那个人吗?按理说他也应该高兴啊!这当初抛弃了他们、伤害了他们的人今儿得了报应,该好好庆贺一下,这小子怎么没有反应?他再看雅娟,刘雅娟也不高兴,还说他得瑟。不过,钱建功是真高兴,这下好了,不用他动手,林国栋就得到报应了,他要喝啤酒庆祝一下。

钱建功不仅喝啤酒庆祝,还把这件事当成自己的职业,扮做说书的,在整个小区都说了一遍。见人就说,逢人便讲,生怕别人不知道。刘雅娟从第N个老太太口中知道这件事之后,就去找钱建功,果然,老钱正坐在小区的树荫底下,跟围着他的一群爷们儿、妇女讲这件好玩的事。看着钱建功那个小人得志的丑样,刘雅娟气极了,骗他说钱母给他打电话,把正讲得唾沫星子横飞的钱建功给叫回了家。

进了楼道,刘雅娟变了脸色,开始教训钱建功:“老钱,你积点口德行吗?人家没招你惹你,何必到处宣传人家的家事?你这不是在落井下石吗?”钱建功来气,她又帮着林家。他说怎么了?他就是要说,有本事他们家就别作出这样的事儿来啊!做了就不怕人说!

刘雅娟还真不是帮着林家,她觉得这样很不厚道,将来林家老太太出院,谁到她耳边嚼个舌根,这不活活要气死她吗?再说了,他们林家的房子在这儿,总归也是左邻右舍的,低头不见抬头见,各人相让好行路。

钱建功听她这样说,火了:“行什么路?我跟他林家有什么路好行的?刘雅娟,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心思!你他妈的想吃回头草就直接说,臭不要脸的,我妈那事儿还没跟你算账,你敢教训我?”他高高扬起了巴掌,又要打下去。可是,这次他停住了,因为刘雅娟面无惧色地瞪着他,不知为什么,他心里有一丝害怕,手落不下去了。刘雅娟轻蔑地看着他:“钱建功,你要是再这样在外面胡说八道,后果自负!”还敢威胁他,钱建功咬牙切齿地上前拽住她的胳膊:“刘雅娟,你给我说清楚了,什么后果?”刘雅娟眼神里透露出一丝轻蔑:“你说呢?”

12

林国强跟着医生回到病房给母亲做检查,又找不到陈金巧了。林国强就有气。幸好林国栋来了,他醉酒醒来、胃痛得要穿了时,接到林国强的电话。听说母亲大便拉血,他才从地上爬起来,赶了过来。

医生检查了一下,林母这个病不是胃肠道出血,鲜血经过胃肠道以后,到了直肠,颜色应该会变成黑色,但是这个血色是红的,证明是新鲜出血,应该是痔疮出血。

林国栋有些不敢相信:“每天不吃东西,光打点滴、喝汤水,也能刺激痔疮?”

医生给他解释:“病人这段时间都是卧床,下肢静脉回流受阻,会使痔疮发作,这也是长期卧床病人通常的病症。”不是内出血就好,林家老大和老三感到庆幸。

这时,陈金巧急匆匆地提着水壶进来。林国强一看见她,气就来了:“你遛哪儿去了?这么半天时间,我还以为你上密云水库打水去了,妈都拉血了。”听说老太太拉血,陈金巧也呆了。林国强真是生气了,让她照顾母亲,还老往外跑,这还是个痔疮出血,刚好他也在,要是吐血呢?没人在跟前,那不是成大事儿了吗?

陈金巧委屈地咬着嘴巴不说话。林母倒替金巧说话,她现在是真正接受了这个儿媳妇,她天天都守在这儿很辛苦,再说也没出什么大事儿。林国栋也说弟弟,让他们回去休息。

林国强答应,拉着满脸不高兴的金巧出了门。

13

林国强当着婆婆和大伯子的面,朝自己耍威风,陈金巧气得直喘粗气。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他就是成心的。

脾气发过了,老婆生气了,林国强还要哄。他拉着她,给她解释:“我那也是生气。你说看见满马桶都是红艳艳的血,能不吓一跳吗?这紧要关头又找不着你,说是去打水,去水房也没见你人影儿,能不生气吗?”

陈金巧这才好受一些,说出了自己刚才干什么去了。原来,刚才她打水时,见到了林老二一家了。林国强也是一惊,老二他们做手术回来了?

陈金巧来劲了,也许是她就爱瞎跑的缘故,她的消息比别人灵通很多,她压低了声音,告诉丈夫自己看到的:彤彤手术失败转回这里来了。她刚好到楼下打水,看见了老二夫妻俩,吴玉华哭哭啼啼的,她就估计肯定出事了。她到那个心内科的护士站一打听,果然是彤彤入院了。彤彤在香港手术失败了,转回来这里还病重了,都放进特护病房了。陈金巧感慨,老二两口子可没少做缺德事,这下报应了!

林国强瞪了她一眼,嘱咐她千万不要把这事儿跟妈说。陈金巧点头,她还没狠到拿软刀子去生剜妈的心。

陈金巧要回家去看儿子,林国强却不走了,他告诉金巧,自己上去跟大哥说几句话,大哥刚离婚,他这做兄弟的要安慰一下。陈金巧还要细打听,林国强说,男人的事儿她就甭管了,让她赶紧回去。

陈金巧走了,林国强一转身上了三楼,到心内科去看彤彤,他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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