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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这次的拜访十分无味,甚至有些恐怖----她在饭桌上听到了很多前所未闻的传言,各家太太们谈论的除了食品和物价外,最多的就是关于纳粹德国的所作所为了。她们低声说起听到的一切骇人听闻的消息,比如说德国纳粹四处抓捕迫害犹太人,强迫他们别上黄色标志,剥夺他们的工作,财产甚至公民权,然后关进集中营,又比如说纳粹把所谓的“失业者”,JI女,同性恋还有吉普赛人通通关进了监狱。。。

这些传闻显然吓到了凯瑟琳,她惊恐万分的想:“这可真是太疯狂了!”

等她去镇上采购食物的时候,才知道情况只有比各家太太们描述的更糟----她手中所有的法郎竟然买不到一盒黄油了。她站在店老板跟前,掏光了自己钱包里的所有钱,也凑不齐足够的钱出来。店老板那鄙视的眼神,简直叫她要发起脾气来---她天性本是十分骄贵和傲慢的,这是克里夫兰上流阶层女子最最看重且引以自豪的品性,是贝特林夫人费尽苦心从小tiao教出来的,如今却为了吃不起区区一盒黄油叫人看不起。

“当我是叫花子么?”她气乎乎地伸出手,气急败坏地从指头上拔下一个宝石戒指递了过去,“这个总该是够了吧?”

她回去后并没有将所见所闻跟任何人谈起,埃尔•;拉法兰和海拉姨妈,一个是日薄西山的老人,一个是神志不清的病人,她怎么能忍心再雪上加霜呢?至于露丝,她从来都不是个可以商谈的对象,给她说这些只会叫她牙齿打架浑身发抖。

“万一把她吓坏了,歇斯底里发起狂来,成了海拉姨妈那样,岂不是更糟?”于是她只好强打着精神,含糊说了些镇上各家的情况后,就避开不谈了。

晚上,她换了睡衣刚要钻进被子里的时候,露丝跑了进来,脸上有种倔强的神情。

“凯西,你用不着编谎话来糊弄我们大家的,”露丝低声说,“你手上的那只宝石戒指呢?你一定把它换了食物,是不是?”

说罢,她从身后掏出一个小巧的首饰盒,放在凯瑟琳的怀中。她忽然温柔地说:“亲爱的,你都拿去吧,这是妈妈和我的所有首饰,把它们全换了食物来,否则我担心我们撑不过这个夏天呢。”

“怎么,她原来是什么都知道的呢!”凯瑟琳一句话都说不出口了,她突然觉得她其实并不见得真正了解露丝,在这个姑娘柔弱的外表下实际上恐怕隐藏着一个如同她自己一样刚强的灵魂呢。

很快地,法国被纳入了德国的战时经济体系,配给卡开始使用,燃油的用量也被严格限制,私人轿车是不允许开动的,凯瑟琳和露丝开始不得不徒步去镇上采购食品。到了8月,包括黄油,法式糕点和肉在内的食品已经从埃尔•;拉法兰家的饭桌上彻底消失了。凯瑟琳每天都为了弄到足够的食品而焦头烂额,她和露丝翻来复去得翻着手里那几张可怜的配给卡,为了买到配给卡上的商品,有时候她们不得不连续不断的走上好几个街区,或是排上整整一天的队,可是这样仍不能保证全家人能够吃饱肚子。

全家人都自觉减少了食物的摄取,没人再谈起战前那些曾在饭桌上受到衷心赞美的法式美味,饭桌上的食物越来越多的被土豆和黑麦面包代替。她晚上时常要被剧烈的饥饿感而惊醒,“要是有一块巧克力就好了。”她常常这样幻想着,可是巧克力已经被严格的禁止销售了,她一想到这个,就觉得十分扫兴----单单吃不到巧克力就叫她把德国人恨之入骨了。她只好拼命按着自己饥肠辘辘的肚子,继续倒头睡去。

终于一个晚上,她被饿得几乎要做起呕来。她再也忍不住,赤着脚跑去了厨房---那里有埃尔•;拉法兰的藏酒柜,里面放这老头珍藏的几十瓶烈酒。

“我怎么都得喝上一杯,”她想,“哪怕就这么死过去。”

她倒满整整一小杯,一股脑就灌了下去,火辣辣的酒精灼烧刺激着她的嗓子,呛得她差点要大声地咳嗽起来。忽然间浑身有一股暖流划过,她靠着墙坐了下来,舒服得伸长了双腿,这是多么美妙的感觉啊!她仿佛又回到了从前,无忧无虑,她只消乖乖做着伯克家的大小姐,什么事都用不着烦劳操心的。

酒精使她依稀想起了贝特林夫人的那些训导,她这才记起好人家的姑娘原是不能喝这样的烈酒的---一滴也不能沾的。

“见鬼,她要是看到我现在的模样,包管要吓晕过去的呢。”她想象着贝特林夫人惊恐的面孔,突然吃吃地傻笑起来,“可那有什么关系?我倒乐得一醉方休的。”她醉熏熏地拧好了瓶塞,这才心满意足地上楼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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