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化王朝极西之地,边关小城阳城,说是城其实就是一个集市一样的聚集地,也就是四周建了一圈寻常人家两倍高的土墙罢了。严格来说这不属于王朝也不属于漠北辽国。算是两国之间的灰色地带,都不设带有国家性质的机构驿站。两国商人都聚集在此交易商品,因为这里不用缴税。
城中一所酒楼之上靠窗的小桌上,两人从窗口眺望着整个阳城,一边喝着边际之地有钱也买不到,甚至大多数人闻所未闻的太葵山上限定御贡,号称毛子峰“翠翡”一两,太安城富户半间的“寸春风”。俗话说“寸金难买寸光阴”,这光阴还是一年四季中最使人心旷神怡的春光。可想而知此茶的难得。
这两人就是这阳城的主宰,那个年约四旬左右。一直含笑而谈让人望而心神亲近的叫白元明。十里外遥关的大户年。千里内,无人可比的大户。白家家史可以比得上通化王朝的历史了,虽富可敌国,但与朝廷无丝毫交际。一直安心的在这边陲之地经商。白家老爷一直为人宅心仁厚,对关内所有困难人家都照拂有佳。谁家出了个红白事,白老爷总是亲自前去送上一份让那家人能安生活下去的钱礼。十几代白家人的经营下,临县贫户都聚集了过来,遥关由上百户的小关口变成了几千户的大县。县里大部分田地和商家门面大都在荒年或各种困难下卖给了白老爷。白老爷也还是交由原来的人家继续打理,只是象征性的收一点租。
桌子对面那位左大当家,有着漠北民族常年风沙磨砺出的粗糙皮肤。身上却透着股南朝也少见的大儒气息,让人望而生敬。左建义据说原是太安城的京官,得罪了权贵。不得已来这边陲之地避祸的。十几年前带着几百个下属来到阳城,扫平了周围大大小小的响马,占据了这里。不知使了什么手段,取得了漠北商人的信赖,都聚集在此与中原商人交易,十几年下来,收养了不少这苦乱世道下背井离乡的沦落人,和大漠被抛弃的孤儿。现如今已经发展到了上千人的规模。在他的治理下,阳城这么多年来也没发生过强买强卖。漠北商人和中原商人都爱来此处交易,虽说要交些税,但和两国商人入城交易的费用比起来简直就是九牛一毛。方圆百里就这里最安生,十里内连响马都不敢停留的这里,简直就是天堂般的交易场所。
窗口看那儒气多过商气的两位到不像是生意人,像极了做学问的先生。谈的也不是生意,而是当下的世道。两人本都不用过问生意的,交给手下人办就可以了。只不过二人都敬重对方的为人,一个为富而仁义,一个掌权而不滥杀,不做那杀人越货的勾当。
两人正相谈甚欢,蹬——蹬——蹬楼下白府的外事管事丁同快步走了上来。丁同对着左当家做了个躬,走向自己老爷欲言又止。
白元明平静道:什么事,左兄不是外人。
丁同道:老爷,刚遥县来了二位差役,说家中出了些事,小姐被接到了县府。请老爷早日回家处理。
白元明一皱眉说:那衙役人呢。
丁同道:回老爷,小的正准备细问何事。那两位差役含糊其词,竟直接走了,留也留不住。
白元明有些疑惑,心恋女儿。当下对着左义建抱拳,正待开口请辞。左建义以起身对着白元明抱拳道:白兄家中有事就早些回去好了。改日在邀白兄来品茶。
白元明道:那今日就先告辞了。改日在与左兄品茶。
左建义送至楼下,沉吟了一下道:白兄,我有义子随老夫久居这关外,一直想见识下中原内地风光。不置可否劳烦白兄带回去,好长长见识。今日之事多少有些蹊跷,就当我多心了。待白兄家中之事处理好,就打发这小子回来,也好给我个准信。
白元明也不是迂腐之人,虽不甚在意家中会出什么大事。但也经商多年,深知有备无患的道理,当下谢过。
左当家吩咐手下:把罗剑叫来。手下领命,不一会就跟着一青年而来。白元明看着这青年心下赞了一句:好一个赤穗银剑俏少年,黑瞳赤唇,白衣随风。一身不输与书香门第大户人家子弟的气质,配上悬在腰间的宝剑凭添几分英气,好一个少年儒将。
左建义当下说道:你跟着你白伯伯去趟遥县,不是一直要出门见识么。正好这个机会,不许给你白伯伯惹事。又附耳对罗剑说:白元明此去有些蹊跷,你跟着要是真有什么事,你到县里据点飞鸽传书与我。罗剑应下。
左建义望着带走罗剑的白家队伍心语,老白你是个好人,希望是我多心了。哎——这世道,人心难测啊。
遥县县令名叫高继中,外乡人。十年前金榜题名,虽不是头三甲的状元,榜眼,探花郎。确也在十甲之末第九甲。但苦于朝中无人,家资也不丰厚。就被委任了这么一个边陲县令。
本来县令之职,五年之期,朝廷派人来考察一次。要么上去,要么下来,总该要动一动的。要是继任没动的话,基本上就是你没给好处又没挑到“刺”叫你下来。但是最好的结果也就是一辈子的县官而已。高县令一干就是十年,还在原地踏步。
本来县里有白老爷这么一个世家富商,让县里的规模都扩大了几倍,升迁的政绩算是够了。可惜也是因为有了这么一个德高望重的白老爷在,县虽富了。自己压榨百姓也有所顾忌,使得自己的腰包没鼓起来。
同年考取功名的县令一年就捞够本,两年就有资金疏通关系动一动官位。虽然吃相难看,但是人都走了,新上任的又怎么敢去追究已经爬到自己上头的前任的罪责呢。
起先遥县那个帮助百姓安居乐业的读书人,好县令。硬生生被十年的时间磨练成了一个市侩之官。一旦有人报官就把犯事的人钱财大肆压榨,直到榨空。一开始只是压榨吃官司的无理一方,再后来连有理的一方也不放过。弄得遥县“太平”的都没人来衙门告状了。实在发生了了不得的纠纷,百姓们也去找白老爷给大家评断,主持公道。白元明遇到这类事,也都不推辞,处理的结果,大家也很信服。
在这第二个五年之期将满之日。高县令才筹到两千两白银。一个月俸禄也就才三十两,这已经是他这十年所得的全部了。考察官收下了这两千两白银,含糊的应下了高县令隐晦的暗示,但是看其不甚满意的敷衍态度。为官多年的高县令也知十有八九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继任尚可,上升无望。或许下一次就是自己为官的最后五年,甚至这一次都不知道能不能留任。
考察官要勘察十日,这几日高继中也是忧心忡忡啊,衣食住行各个方面,尽一切努力让这位考察大人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