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唇角一抹淡淡温婉的笑容恰到好处,朦胧的眼神似乎没有焦距,但是细看,那深处,却已是萌生了不耐!这些年的宫廷生活就是教会了你这样的把戏吗?
这样含沙射影,有什么意思?要来,就真刀真枪的来,那才过瘾!
女子话落,她就感到腰间的手似乎蓦然一紧,她心底仿佛一碗水,被轻轻一晃,荡起了点点涟漪。她微微屏住呼吸,让心中的涟漪平稳。
然后,她漫不经心的打量了一眼对面的女子,只见女子额上贴着水晶梅花,挽了精致的攒花海棠髻,鬓边碧玉明珰在灯光下光华流转,发出莹润碧绿的光芒,身上大红织锦的百鸟朝凤长裙,已经隐隐超过了皇贵妃的规制。
他们真的在一起了吗?
她真的……要封后了吗?
踩着她们母女的血泪,他们睡得安心吗?
她心中那股翻涌的恨意在看到这两人紧紧相依的时候,达到了极致,喉中一抹腥甜气息蔓延了口腔。
她深吸一口气,将喉中的那口腥甜吞下,轻哼一声,刚要开口,就听到元晟冰冷坚毅的声音已经响起:“焱王府的铁卷丹书,规定了历代焱王和王妃,可以不用行跪拜之礼。”
元晟的声音低沉有力,传遍了宸殿的每一个角落,这声音,也如一击击重雷打在了她的心上!铁卷丹书是如此规定,但是时日即久,已经成了摆设,到了元晟父王那一辈,焱王都要行跪拜之礼了,何况王妃?只是到了元晟这辈,太过强势,仁宣帝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要说焱王妃不用行跪拜之礼……
当然,谁也说不出不是来是真的!但元晟为此要承受多少负面的压力,可想而知。
她唇边努力想要浮起一个惯有的嘲讽笑容,却发现,似乎有些艰难。
她低叹一声,看向对面相拥而立的两人,目光清冷,云雾之下那漆黑的色彩仿佛乌云汇集,声音淡漠决绝:“本妃跪天跪地跪父母,别人,从来不跪!可惜,本妃的父亲不配让本妃下跪!”
她是看着仁宣帝说的最后一句话!
她这句话一出,众位大臣极其家眷便又是一阵交头接耳。
安定王大病,并没有在大殿上。而前阵子苏云与安定王府断绝关系,在座的大臣都知道此事,所以,人们听闻她此语,想到的都是安定王。可是,对面的宫装女子,眼底却有一抹晦暗一闪而过。
早在进来的时候,紫阳宫主已经看到了苏云发间挽着的那颗碧水盈盈的珠子,她心中一抹震颤的同时,只觉无比愤怒,但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将她紫阳宫的镇宫之宝当做是发饰?她是活的不耐烦了吗?镇宫之宝丢失的消息还无人知道,这万一要是被识货的人看到,可怎么办?
还有,难道她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计划?不然,她为什么要将这颗珠子嵌在发间?这颗珠子是从自己手中夺去的,她这么做,是不是在向自己示威?
一时之间,她脑子里已经千回百转,好几个念头闪过,而,每一个念头都足以撼动她的根基。
紫阳宫主从小被置于顶端,不管是修习术法之前,还是之后,身边都无人敢于反驳她的权威,甚至是仁宣帝。可是在苏云手中,她一再被刺激,一再的落于下风,心中早已愤怒不已。
如今,她明知道自己是因为惑魂汤的原因对仁宣帝爱慕痴迷,却仿佛被一条看不见的线牵引着,不能自拔。她不忍伤害仁宣帝,却将自己欲罢不能的这种仇恨加诸在了苏云身上!她准备,在这宫宴上,用一种内宅之中最常见的手段,让苏云,在天楚权贵之中,再无翻身之地。
可是此刻,她看着那眼底迷雾重重的女子,竟然有了一丝发憷的感觉!她明明迷雾重重的那双眼眸,似乎能看透所有,轻轻一瞥,就让她无所遁形。
她心中微微一惊,却不忍就此败下阵来。她正思索着该怎么开口才能赢得漂亮,在人前扳回一局,甚至是让对方颜面扫地,对她心生畏惧,猛然就听到身边的仁宣帝粗重喘息的声音:“好了!今天是容将军凯旋归来的大好日子,大家不要纠结这些小事了,都平身,平身!”
然后,男人肉呼呼带着油腻的大手握住她的手,牵着她朝上端的黄金龙凤座椅上走去。
她目光触及那两张镶嵌着宝石,雕刻着翔龙和凤凰的座椅,只觉心神一晃,身子一僵,便顿时将心中所思抛到了九霄云外。她目光炙热,慢慢扫过那把金凤座椅,定格在那张蟠龙祥云的座椅上。
这一刻,她的脑中一个黄袍加身的画面萦绕,高高的龙椅上,她俯视众生,群臣在底下三跪九叩。她微微仰头,面上闪过一抹迷醉的笑容。
在众目睽睽之下,她竟然,松开与仁宣帝交握的手,径直朝那雕刻着翔龙的座椅走去!
众人惊愕的低呼,仁宣帝也不解的瞪大了眼睛,容渊眼底则暗沉复杂,不断变换……这时候,众人都没有看到,那一身清冷凉薄的女子眼眸中,微微浮起的淡淡笑意。
看到宫装女子眼神炙热的朝那座椅走去,一撩衣摆就坐下来,众位大臣惊恐莫名,慌乱的跪了下来,惊恐颤抖着道:“皇上。”
就算天楚皇朝早已风雨飘摇,可是在这皇都之中,至少是这大殿中,仁宣帝的威严却是丝毫不容争议的。
“笑笑!”
仁宣帝的声音不含一丝情绪,面庞上却没有了往日的昏庸之相。
他站在台阶之下,紫阳宫主松开他的手的地方,微微皱眉,看着那脊背挺直,微微仰头,缓缓在龙椅上坐下来的女子,眼底神色再三变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