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2010年3月8日,一个全球一半人庆贺的日子,只是,这一半人里包括冯凡。
不要误会,冯凡是个地道的爷们儿,可惜,应了一句古话:生不逢时,地球上的妇女们在庆祝自己节日的同时,顺便也庆祝了一下他的生日。
冯凡,人如其名,一个很普通很低调的凡人。二十五年前他降临到这个世界时,他爹妈根本没多想,不过是希望他能平凡地度过一辈子。
冯凡也的确像父母希望的那样,平凡地上完小学,再上完初中,不幸的是,刚升入高中不久,父母因一次意外双双去世,倍受打击的他,在高中颓废了差不多两年,还因为经常打架,差一点被学校开除,要不是老班主任的关怀与庇护,令他在高三时幡然悔悟,可怜的冯凡最多也就能混个高中肄业。
仗着自己的几分小聪明,冯凡熬过高考,考上了市里一个不太好也不太差的大学。原本他是不打算上大学的,但高中那个老班主任毅然决定资助他大部分的大学费用,冯凡为了不辜负这位堪比他再世父母的老师,咬紧牙关,勤工俭学,总算顺利地以大学毕业生的身份走出校门。
大学毕业后,冯凡在电子一条街的一家电脑公司找了份工作,做电脑程序员。不好不坏的工作,不高不低的薪水,和冯凡的名字正好登对。
他开始过了上貌似安稳的生活,每天就是写写程序;帮上司修复因打开黄网页而破坏的系统;协助钟点清洁工端茶递水打扫环境卫生;修复公司里每一台被玩坏的电脑……每个月的薪水他还会拿出一多半交给资助他的老班主任。
可惜,安稳的日子到了公元2010年3月8日这天,算是正式结束了。
这天下午,小风卷着几小片零星的落叶嗖嗖地刮着,和冯凡的心情差不多。他抬头看看阴郁的天空,甚至开始怀疑,明年的今天会不会成为他的忌日。
不久前,他刚刚经历了逼迁,房东老伯哭哭啼啼地请求他离开,据说是因为他儿子失业无力还房贷,没办法要搬回冯凡现在住的那间房。
但冯凡极度怀疑,很可能是某家公司要收购房东老伯的家宅,现在离最后期限还有三天,他却连一处能搬的地方都没找到。
这还不算完,更加悲惨的是,就在今天上午,工作的那家电脑公司把他炒了。
冯凡被解雇的原因既简单又“可笑”,总公司派人视察,他上司将自己电脑里浏览****的记录愣说成是冯凡偷偷登的。
不知其中有什么猫腻,总公司的人居然还就信了,当着全公司的面要求冯凡打包回家,还美其名曰让他主动辞职。
冯凡保持了与他姓名一贯相符的做法,很冷静的对上司表示口头辞职,也没有收拾任何东西,找会计拿到这个月的薪水和奖金便离开了公司,只是,走到公司门口时,他扭过头,盯着公司老板和上面派来的人,狠狠地冲地上啐了一口唾沫,昂首挺胸,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但走出去没有多远,冯凡原本直挺的身子有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塌了下来,一下子没了工作,他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不禁垂下头,伴随着冷风枯叶,开始漫无目的地走着,思索着下一步究竟该怎么办。
前些天,他已经在网上搜寻了无数个租房信息,跑了若干家房屋中介公司,而且还满世界找电线杆子、桥洞底下以及墙角旮旯儿,看看那些地方有没有贴着租房的纸条,却没有一个能够达到他要求的。
至于他的要求很简单,因为存款有限,他只希望押金少一些,租金少一些,如果有月付便宜租金的房子更好。
今天的事情,无疑对冯凡的处境进一步雪上加霜,他估算着自己的存款,低头沉思。
租房还是找工作,这是个问题。
冯凡思索得很投入,走得也很漫不经心,不知走了多久,他鬼使神差一般,拐进了一条笔直的小巷。
由于小巷两侧楼房墙面的遮挡,巷子里显得有些阴暗,冯凡觉得眼前光亮由明转暗,这才回过神来,转头打量了一下四周,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这么一条僻静的小巷里,不禁全身寒了一下,抬眼往前看了看,见前方巷口并不算太远,便想着直接穿过去也就是了。
世间的事都是这样的,一个看着很平常的决定,却注定出现一个不平常的开始。
就在冯凡走到离巷口距离快一半的时候,身后刮过一团不大的旋风,卷起了巷边一张不起眼的淡粉色薄纸,上面似乎还写了一些字迹,纸片轻飘飘地随风飞舞到冯凡的面前,他下意识地伸手接住,等抓在手里才觉得自己这举动挺无聊。
这种纸上就算印着字,也多半是一些治疗某些难言之隐的疾病,他想扔掉,眼神却无意中落到了纸张上方抬头的几个字:租房信息。
冯凡眼睛一亮,马上展平看了起来。这张A4大小纸上的字并非印刷上去的,居然是有人用毛笔写上的,字并不多:阁楼一间,面积不大,租金便宜,欲租从速,下面只是写了一个地址,但不知什么原因,地址上的门牌号被一块好像梅花的红色印泥样污渍遮住了。
冯凡皱了皱眉,一时间没想到拿什么把污渍去掉,只好小心地用唾沫啐湿手指轻轻将污渍刮了下去,又在纸的空白处擦了擦手指,这下他终于看清楚门牌号码了,不仅如此,号码后面空了一点还有个白字,很可能是出租房间人的姓,巧得是,这地址冯凡还真知道。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渴了下雹子,饿了掉馅饼?冯凡的目光深深的被“租金便宜”这四个字吸引住了,完全无视了为什么这张租房信息会出现在如此僻静的小巷中这个问题,更加没有留意到,就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地上,一只灰色的兔子伸着两前爪,正趴在个倒地上的空啤酒瓶上呼呼大睡。
现在的冯凡,满脑子只是在想一个问题:租金便宜,到底能有多便宜?
有了目标,冯凡立刻觉得自己浑身充满了力量,他抖擞精神,迈开大步向着纸上写的地址走去。
当他按照地址找到门牌号时,立刻察觉到,这里应该符合他的要求。
冯凡此刻正站在一幢砖木结构的西式楼房前,看着楼房的坡形屋顶以及屋顶上的天窗,他已经明白了那纸上前面的两句:“阁楼一间,面积不大。”的意思。
不过这时的冯凡已经顾不得许多,管它是阁楼还是地下室,只要便宜,能遮风挡雨就成。
冯凡抬腿上了楼门前的水泥台阶,一楼两扇古旧的雕花大门虚掩着,他推开大门,这幢楼看起来至少建于解放前,虽然年头够久远,不过大门的门轴应该是经常上油,门被推开时声息全无。
推开大约一人多宽缝隙的那一刹那,一股莫名的阴寒直冲出来,冯凡顿时一机灵,被便宜租金冲昏的头脑顷刻间冷静了下来,他下意识地觉得,这里似乎不太对劲。
透过大门,冯凡看到门内楼道黑乎乎的,虽然今天阴天,但时值正午,楼外的明亮与楼内的黑暗立刻形成显明的对比。
冯凡定定神,习惯性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小心翼翼地探头往里面打量了一圈,由于外面光线照射进去,他看清了楼内的格局。
迎面不远处是通往二楼的楼梯,楼梯与地板都是木质结构,这他在外面就已经猜到了。楼道右侧有两间屋,屋门紧闭,一楼楼梯旁靠里迎面有一扇关着的木门,冯凡估计那门后应该是通往地下室的。
冯凡深深吸了口气,稳定了一下情绪,稍微提高声音道:“有人吗?”
楼内寂静一片,令他的声音在楼道内隐隐传来回音。
冯凡吞了口口水,索性走进门,冲着二楼方向再次提高声音道:“有人吗?我是来租房的。”
忽然,冯凡感到右侧一阵凉风刮过,他侧目一看,只见右边靠楼门的那间屋门,不知何时已经拉开了,从里面慢慢悠悠闪出一个人影。
冯凡有些吃惊这人怎么出现得一点声息都没有,但他还是客气地打招呼:“你好,我是来租房的,呃……请问……啊……”
等冯凡看清楚门内人影的模样时,吓了一大跳,禁不住脱口惊呼了一声。
借着楼外的光线,冯凡看到来人穿了身黑衬衫,黑裤子,肩宽体壮,粗眉大眼,两只眼睛烁烁放光,脸上络腮胡子似乎有个把月没刮,左脸颊竟然有道伤痕从眼睛下直延伸到嘴角,看样子绝非善类。
“我是不是进了什么黑窝点了?传销?毒品?把我弄晕了摘器官……”冯凡脑海中瞬间蹦出无数个不好的可能性来。
他下意识地想夺路而逃,冲出楼门,不料想,那络腮胡子健壮的身躯已经堵到了楼门口处。
“完了,真遇到坏人了。”冯凡觉得大脑一片空白,本能地四下寻找可以抵抗一下的工具,刚巧,楼梯木质栏杆空隙上晌着一根墩布,冯凡立刻一个饿狗抢食扑了过去,从空隙处抽出墩布,端着它直指络腮胡子。
络腮胡子拧着两道又粗又浓的眉毛,眼神冷冷地盯着冯凡,粗声粗气地问道:“你是干什么的?”
冯凡努力装出凶狠的样子,色厉内荏地喝道:“你……你是谁?”
络腮胡子“哼”了一声:“我先问你的。我是住这里的。”
冯凡听了,心情稍显轻松,但还是不敢放开墩布,只是缓和了一下口气,道:“我……我是租房来的,这是不是有个姓白的负责?”
络腮胡子禁不住“咦”了一声,上下打量了冯凡一番,问道:“你是租房来的?有暂住证吗?”
“我……我是本市人。”冯凡闻言瞪起眼辩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