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2)
李原说:“你们——任保兴、黎万有,还有你,可能也包括郝伟龙——是不是都知道十三年前那起投毒案是张凤干的?”
张文平喉咙里吭哧了一声,慢慢点了点头。
李原说:“张凤投毒的事,应该是当时就被任保兴知道了吧。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明知道张凤想栽赃给他,却不但不揭露她,反而帮着张凤遮掩,对吧?”
张文平又点了点头,这时他已经颓丧到了极点,坐在那里低着头,两只手抱在胸前,身上微微有些颤抖。
李原接着说:“听说当初任保兴出来之后,你们都拿着东西去看过他。当时,你们心里应该已经对那起案子是怎么回事有点数了吧。后来任保兴临死前把你们都叫到他的病房去了,跟你们说话的时候还把他儿子给支开了。你们有什么话非要背着他儿子说的,是不是任保兴临死之前嘱咐你们继续对那件事保密?”
张文平哆嗦得更厉害了,李原说:“这两天我找了张凤、你和黎万有,张凤一脸的无所谓,你就跟我这儿打哈哈,那个黎万有就装病。恐怕你们当初在任保兴面前都做了保证了吧,一定要保守这个秘密是不是?”
张文平终于轻轻“嗯”了一声,李原听出他的声音里有一丝哭音:“说说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又过了半晌,张文平终于轻轻叹了口气:“你们,都查清楚了?”
李原“嗯”了一声:“查清楚了,现在我们就想听你说说,张凤为什么要投毒,你们又为什么要包庇她。”
张文平说:“张凤的儿子很早就死了,你们知道吧?”
李原说:“倒是听说过有这么一回事,怎么,有什么联系?”
张文平说:“九八年的时候,张凤的儿子病得特别重,是尿毒症,听说只能换肾,好像得不少钱。张凤当时东拼西凑,也凑不上给她儿子换肾的钱。她可能也是急得没办法了,就开始打食堂的主意了。一开始我们也不知道这些事,但是后来,郝伟龙挨个找我们问食堂是怎么回事,我们才知道可能是有什么毛病在里面。郝伟龙一说,我们也觉得奇怪,菜是越买越便宜,食堂的开销却一个月比一个月高。”
李原说:“张凤做花账了?”
张文平“嗯”了一声:“应该是,因为我是做米饭馒头的,郝伟龙就让我把每天用了多少大米和面粉记下来,每个星期给他报一次,当然这些都是偷偷干的。”
李原说:“那任保兴和黎万有也要干这种事情了?”
张文平说:“具体的我不太清楚,但应该是也得这么干。”
李原问:“你们总共报了多少次?”
张文平说:“我记得好像连着报了两个月,差不多有八九次吧。”
李原问:“郝伟龙发现问题了?”
张文平“嗯”了一声:“太具体的我不知道,不过后来郝伟龙到食堂越来越勤,待的时间也越来越长。早先张凤和他之间关系还行,见面说话也有说有笑的,最后那几天,简直连话都不愿意说了。我们仨心里都清楚是怎么回事,但谁也不敢说,直到发生了那件事儿。”
李原问:“张凤为什么要投毒呢?”
张文平叹口气:“太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了。”
李原沉思了一下:“那张凤为什么又要嫁祸给任保兴呢?”
张文平说:“可能是因为当时老任经常出去采买,张凤觉得是他向郝伟龙告的密吧。”
李原说:“既然如此,任保兴为什么要保护张凤?”
张文平又叹了口气:“老任到死也没吐口,就说十三年前那件事,他对不住我们几个,让我们继续帮他保密。”
李原说:“他这么说,你们都听得懂吗?”
张文平低低“嗯”了一声:“懂。”
李原说:“还得问你一下,张凤的儿子是死在投毒案前吧?”
张文平只说了个“是”。
李原问:“麻烦你今天去趟市局,我们会给你做一个正式的闻讯笔录。”
张文平点了点头,李原问:“你去哪儿,我们送你一趟。”
张文平下了车,许莺回过头来:“老李,这张文平看来也不知道什么太具体的了。”
李原笑笑:“还行,我基本上明白怎么回事了。”
许莺一愣:“真的,那到底怎么回事?”
李原说:“你们也听他说了,张凤为了给儿子换肾才开始报花账,但这事儿被郝伟龙知道了。你们想想,张凤是郝伟龙的表姐,何必这么干,正常情况下,不应该先想着跟郝伟龙借钱才对吗?张凤肯定也跟他提过这件事,但郝伟龙是个很小器的人,一定没答应她,张凤才开始报花账的。但那个食堂能有多大的流水,张凤给自己划拉不着多少钱,反而让郝伟龙警觉了起来。而张凤的儿子却因为等待得太久,没有来得及做手术就死了。这件事一定对张凤造成了很大的刺激,她肯定恨透了郝伟龙,同时也迁怒于任保兴,就策划了那么一起投毒案。我还记得案发那天我看见张凤的时候以及接下来的审问过程中,她都显得很有风韵,似乎经过了一番梳洗打扮的。其实,现在想想,以她当时的情绪和做的事情,穿成那个样子,可能就跟很多人自杀之前一定要梳妆打扮,把自己弄得漂漂亮亮的是同样的心理吧。
“任保兴确实是个老好人,虽然张凤害死了那么多人,虽然张凤砸了他的饭碗并企图嫁祸给他,但他还是对张凤非常同情,以至于他一直都在帮张凤掩盖事实。同时,他担心对于张凤投毒的事情,黎万有和张文平也有所察觉,所以还是想靠自己和这几个人一起工作过积累下来的一点交情让他们在自己死后继续保守秘密。不过话说回来,张凤的境遇也确实非常让人同情,所以他们的做法还算是能让人理解,虽然这种做法违反法律,也对不起死去的那些学生。”
许莺说:“老李,这个任保兴未免也有点太过了吧,那个张凤可是差点让他冤死啊。”
李原笑笑:“太具体的,我也说不清楚了。不过你们再想想郝伟龙在案发之后不久就去了韩国的事,也许他也意识到了什么,但可能是出于对张凤的同情或者歉疚,也可能是担心这个事情整个曝光之后,自己在家族中没法做人才选择了远走高飞来逃避这件事。这件事能这么发展,可能张凤当时确实已经惨到了一种让人无法不同情的境地了。别的不说,单是一个母亲因为没钱,眼睁睁地看着儿子死在面前,就已经够让人心碎的了。”
许莺还想问什么,李原却开始打电话了:“喂,领导,咱托马剑那事儿,他办好了没有?”
廖有为在那边说:“他还没回话,我等会儿找趟孙局,让他帮着催一下吧。”
李原说:“领导们可得多上心啊,现在这个案子就差这些了。”
廖有为说:“行,我知道了,下午就去办这个事情。”
李原挂上电话,许莺迫不及待地问:“老李,你说什么,这案子就差什么了?”
李原笑起来:“我吓唬老廖呢,这案子差得多了。”
许莺有点丧气:“是嘛,我还以为快破案了呢。”
李原说:“要说快也是快了……我估计明天就差不多了。不过,得先去几个地方才行。”
许莺顿时兴奋起来:“去哪儿?”
李原沉思了一下:“去趟超市,把你们俩放下看监控,然后我去趟移动营业厅,再回来把你俩接上,去智盈大厦接着看监控,我再去找个人,你们看完智盈大厦的监控,再给老王打电话,让他接你们去调看一下周边的城市监控,今天差不多就这样了。”
许莺和聂勇虽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让他们看监控这个意思可是明白了,俩人同时苦了脸,异口同声地说:“老李,又要看监控啊,还是三个地方的。”
李原笑笑:“很重要的事情,找到凶手就靠你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