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1)
天气越来越凉了,李原端着茶杯,站在办公室的窗户前面,若有所思地看着楼前开始落叶的大树,一边喝着茶,一边喃喃地说:“一叶落而知天下秋啊。”
后面桌上的电话铃响了,曾宪锋接了起来,说了两句,挂上,然后对李原说:“行了,别酸文假醋的了,有案子了。”
李原叹口气:“偷得浮生半日闲啊,唉,就这么过去了。”
曾宪锋一边去抓自己的外套,一边说:“行了,别废话了,老百姓纳税不是让你在办公室扯臊的,走吧。”
那边聂勇和许莺已经准备好了,聂勇说:“老李,我开车把。”
李原点点头:“你开吧,我想好好看看路上的景色。”
许莺一拉聂勇,俩人先出了门,一溜小跑下了楼。一路上,许莺轻声问聂勇:“老李怎么了,怎么这么神叨?”
聂勇说:“谁知道,原来还挺普通的,现在变这么文艺,弄得跟诗人似的……他不会谈恋爱了吧。”
许莺说:“得了,你现在也谈恋爱,我也没见你这样啊。”
聂勇说:“我们俩就是逛街吃饭看电影,不过他们这老年人跟我们应该不太一样吧。”
许莺说:“就算他们是黄昏恋吧,也不该……不过我看他这样,怎么像是失恋了似的。”
聂勇说:“你说他跟玲儿他妈黄了?”
许莺说:“我哪儿知道,算了,我回头问问琪琪吧。”
聂勇看了看许莺:“你能不能别那么八卦。”
许莺一瞪眼:“还不是你先说的他谈恋爱了。”
市中心一条叫“鹞子巷”的胡同里已经停着好几辆警车了。李原他们下了车,走进了巷子中间的一个不大的院子里。
这个院子不像北方的四合院,只有东南两边有房,而正门是朝北的。两间卧室、一间书房被安排在了南面,东面的厢房是厨房、储藏室,储藏室的边上有个小屋是卫生间。
院子正中央有一棵大槐树,树下有一个方石桌,石桌周围有四个石墩子,石桌上刻着象棋盘,可以想见,如果是夏天,泡一壶茶坐在这棵树下杀两盘应该是相当惬意的一件事情。李原背着手看了看西墙,那里放着一排大水缸,好像是养金鱼用的,但现在应该已经弃置不用了。那里还放着其它一些杂物,有少了前轮的自行车、三条腿的条凳、锈穿了的炒锅之类的。而回过头看看,大门两旁的地上居然还辟出了两块菜地,一块地上还搭上了黄瓜架。
现场就在主卧室里——说是主卧室,其实也不算太大,大概十几平米的样子。紧里面放了一张老式的铁架子床,床上的绿缎子面棉被散乱的放着,看样子主人似乎刚起床。床边靠墙摆着两个老式红木衣柜,墙上挂着一张大照片。眼下照片上的人趴在窗前的一张书桌上,一动不动,已经死去有一段时间了。在那张桌子上,还摆着油条、鸡蛋、牛奶之类的早点。那碗牛奶已经打翻了,从桌子上一直流到了地上。
李原在门口看了一眼,顾馨蕊和程波他们正在采证。他便没有进去,倚着门框问顾馨蕊:“死因是什么?”
顾馨蕊头也没抬:“看样子应该是中毒,具体是什么中毒,还得回局里化验才知道。”
李原点点头,出了门找到负责这块治安的片警,想了解一下情况。
片警叫王仲远,干了十来年了,对这一带已经是非常熟悉了。李原跟他也挺熟,所以没用介绍,就拿出小本问:“老王,到底怎么个情况?”
王仲远摘了帽子挠着头说:“别提了,今天早上九点多,我刚从外面转了一圈回来。这家的保姆就跑来报案,说是主人死了。”
李原知道这个“别提了”是王仲远的口头禅,他又问:“这家主人是干什么的?”
王仲远说:“别提了,是个阴阳大师,叫严德玉,除了给人看风水,批八字,还出了好几本书呢。现在大小也算个名人了,就那么死了,白攒下万贯家财了。”
李原一愣:“这家很有钱?”
王仲远点点头:“是啊,”他这次倒没说“别提了”,“听说这严德玉的本事挺大,次次都能算准。据说让他看一次收费得上万呢,都是一些老总之类的抢着让他看,而且还串场子,到处做讲座,一场讲座下来也挣不少,反正家里是挺有钱。”
李原有点吃惊:“这玩意能挣这么多钱?”
王仲远说:“别提了,这叫猪往前拱,鸡往后刨,反正各有各的道儿。怎么挣钱都有理,卖多贵的东西都有人要。哦,对了,现在人家这不叫封建迷信了,叫预测学。”
李原说:“这么有钱,还住这么破的院子,不去住别墅去?”
王仲远说:“别提了,零三年的时候旧城改造,本来是让这胡同搬迁来着,当中有几个钉子户,漫天要价,严德玉也是一家,他一张嘴要五千万,还不还价。这几户不动弹,这地方根本没法拆。最后开发商说,实在干不了这买卖,只能躲开这段。整个胡同的拆迁全黄了,而且越到后来越拆不了了,现在这胡同整个成一块飞地了。”
李原说:“这样啊,那这街坊四邻的得多恨他呀。”
王仲远说:“那也不是,当时谈不下来的一共有四家,也说不上特恨谁。不过后来,这事儿过去之后,有人觉得不拆迁对别人是挺大的一笔损失,但对严德玉不是。因为他有钱,别人没钱,所以就有闲话传出来了,说他怎么怎么的,大家伙对他就开始不满意了。”
李原问:“说他怎么?”
王仲远说:“别提了,说他坏了别家搬迁的事儿,什么自私自利。还有说,其实当时另有一个公司也要拆,但没中标。严德玉是跟这个公司有勾结,想把原来那公司撵跑,才这么要价的。”
李原说:“有这么个公司吗?”
王仲远说:“要有的话,这片儿不也就拆了吗?所以呀,好些事儿,都别提了。”
李原说:“这院里除了这个严德玉和保姆之外,还住着别人吗?”
王仲远说:“嗨,别提了,这个严德玉本来有一儿一女,都成家了。女儿叫严景梅,和她老公合伙开了个公司。今年三十八岁,结婚之后就搬出去了。儿子叫严景松,应该是三十五岁,本来也在这个院里住,09年搬出去了。”
李原说:“搬出去了,因为什么?”
王仲远说:“自己买了房,不愿意在这儿住,就搬出去了。”
李原说:“严德玉这一双儿女平时走动勤吗?”
王仲远“哼”了一声:“这事儿就别提了,自从老头儿跟他们闹翻之后,基本上就不走动了。”
李原一听:“闹翻?因为什么?”
王仲远说:“别提了,还不是因为那保姆。今年过年的时候,本来好好的,儿女都来了,还挺热闹,结果到晚上八点多突然就打起架来了。街坊邻居都过来劝,我当时正赶上巡逻到这儿,也过来了。好容易才给劝住了,你猜怎么的,敢情是吃年夜饭的时候,严德玉说要娶这保姆当后老伴,这儿女们不乐意,越说越岔,就那么打起来了。”
李原皱皱眉毛:“这都什么年头了,怎么还这么封建?”
王仲远说:“要说其实也不是封建,关键是这俩儿女信不过这保姆,觉得这老头是受骗了。”
李原说:“关键不是这个吧,关键是因为老头娶了后老伴,就要多一个人分遗产了吧。”
王仲远说:“这就别提了,人家也没这么说,咱也不能瞎猜不是。”
两个人正说着话,门口有人开始叫:“为什么不让我们进去啊,我们就是这家人!”听起来情绪似乎非常激动。
门口的警察说:“里面现在正在做勘查,不能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