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才刚刚升起,天边美轮美奂的霞光照亮了整个天京,为这座古老的城池披上一层绚烂的外衣,天京无疑已经老了,它很疲倦,疲倦到我们明明已经惊醒了它,它却依旧躺着,起不来。
去往寒柳阁的路上,我们基本上见不到人,只能看着慢慢发亮的天边发呆,直到我们在幽冷的青砖墙下停下。
稚气未脱的白衣小厮靠着青墙呆呆地望着我们三人下车。
“喂,这里是寒柳阁吗?”白元飞朝小厮喝了一声。
“是是是。”小厮咽了一口口水,怔怔的说道。
“好嘞,走吧。”白元飞朝我们挥挥手。
宽而干净的青石板路直铺到头,蜒入山中,路旁纤细的柳树迎着寒风倒向湖面,一排排的,像落病的佳人对着湖水顾影自怜,与柳树相对的,是一排染红的楼阁,楼阁高大,如执剑的巨人俯视着柳树,而那块近十米高的牌坊就是巨人手中的剑,上面刻着娟秀的三字——寒柳阁。
寒柳阁位于天京西郊,背靠云山,门前雅河环绕,是天京少有的“清静”之地,也是天京少有的热闹之地,这里的醉仙酿名震帝国,引天下好酒之人聚集于此,这里的美人儿娇媚酥骨,令无数权贵折腰跪拜,这里的座客身份神秘,连天京城城主都畏缩不语,这里没有战火,这里没有人性。
我站在那块翠绿的牌坊下,看着凄清的街道与冷淡的门市,即便有霞光加持,依旧很冷清,我裹了裹身上的风衣,不禁有些诧异。
“阿飞。”我捅了捅身旁的白元飞,“你确定这地方,好?”
“嗯嗯。”白元飞点了点头,转身对不远处的小厮喊道:“喂,看好爷爷的‘白虎Ⅲ’,别让人给划了。”
“是是是。”那个小厮点头如捣蒜。
“寒柳阁的名字在神都都是叫得响的,当然好啦!”白元飞回过头来跟我解释道。
“怪了,怎么以前没听说天京有个这么叫得响的地。”
“那是因为寒柳阁是最近几年兴起的,以前这里好像叫什么醉仙居来着。”白元飞摆了摆手,满不在乎的说道,“反正不出名。”
“醉仙居?”我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小时候好像是去过一个叫醉仙居的地方,不过,“醉仙居不是毁在十一年前的那场大乱中了嘛。”
“对啊,它毁了后,就被国老院的几个家伙买了下来,那几个人都是掌权者,炒热一个烟花柳巷之地对他们来说,易如反掌。”
“这么说,这里的老板是国老院?”
“算是吧,反正没人敢在这里造次。”
“噢~”我微微点头,没想到国老院的人还对这方面感兴趣,看来不能在寒柳阁撒泼了。
“啊哦~嗯~”一边的林正越打着哈欠,揉了揉眼窝,满身疲惫,声音低垂:“喂,可以进去了吗,站在这很累啊。”
“当然可以啦。”白元飞一手搂着我,一手搂着林正越,散开步伐,披着朝霞之光,笔直的走向阁楼中央漆红的门廊,烫金的石狮坐落于门前,对着朝阳,有些懒散。
穿过石狮,当我们的脚步刚在寒柳阁的门前落下时,一个素白典雅、略施粉黛的女子便出现在我们面前,盘条亮顺,皮肤白嫩,五官算不得漂亮,但看上去很舒服,不扎眼,像是大户人家里的秀女。
“三位少爷来的可真早呀。”女子的声音清脆悦耳,如银铃相触般动听,“我是寒柳阁垂柳主管江月,有什么能为三位服务的吗?”
“早啊早啊。”白元飞朝女子挥挥手,咧嘴笑道,“我们是第一次来,不知道这里有什么规矩,还请姐姐讲解一下。”
“第一次来?”江月微微一愣,而后带着笑意转身做了一个请的动作,“那先请三位去往大堂饮茶,我去嘱咐后厨做些早茶,再来与三位详说三位想知道的事。”
“这是为何?”我们三人都有些诧异。
“寒柳阁的事说起来很繁琐,三位少爷大清早的赶来,应该还未用餐,所以,还请三位边用茶边听这寒柳阁的事,当然。”江月温婉一笑,“早茶是我们寒柳阁请三位的,算是见面礼。”
“嗬哦,寒柳阁可真够大气的。”我不禁赞了一声,林正越也点点头,认同我的话,白元飞则是一副本该如此的傲娇模样,清秀的脸上有一丝狂喜,我与林正越都懂,他这是欣喜自己占了便宜,只见白云飞大手一挥:“请姐姐前面带路!”而后撩动风衣,颇有指点江山的气势。
“嗯,三位少爷请随我来。”江月笑盈盈的转了个身,往阁内走去。
我们也跟了上去……
寒柳阁的大厅极其宽敞,高约十米的漆红木柱撑起青色的屋顶,方约两米的天窗引霞光落入屋内,花草鱼虫皆养在屋内,即便是在寒冬,寒柳阁内依旧能闻到醉人的花香,五色的花朵簇拥在池水旁,水里逗留着曲线优美的赏鱼,赏鱼栖息在假山中,假山围绕随着古树,古树撑破屋顶,向着朝阳,洒下片片枯叶浮于水上。
温和的阳光透过树间的缝隙轻飘飘的落下,假山中传出流水潺潺的声响,配上池水旁优美的古调琴声,颇有置身于山水之间的韵味。
“很漂亮啊。”白元飞赞了一声,捅了捅身后的林正越,“阿越你觉得怎么样?”
林正越摇了摇头:“论美的话,一般,不过那棵古树很是难得,像是神树。”
“那应该是十一年前被林知重推翻的那棵神树。”我认识那棵树,那是代表信仰的神树,以前落于天京中央广场,树身为褐色,枝桠偏赭石色,叶为白,高约七十米,不过那是以前,林知重推翻它后,将它分为三段,眼前的这棵,是最短的树根那段,虽说寒柳阁身后坐着国老院里的人,但想拿神树来当院落装饰品,也是很不容易的。
神树带有一种芳香,是那种含苞待放的少女气味,这种气味能逼退荒兽,当人类面对荒兽还没有自保能力时,就全部围绕着神树居住,所以天京是最早一批被建立起来的城市,时间久了,人类就把神树当作信仰与希望,无论是哪个时代的战乱,都没有人敢动神树,只有林知重那种怪人敢动。
“这位少爷好眼力。”江月夸赞了我一声,伸出芊芊玉指指向那棵神树,粉唇微张,“那的确是被毁的神树,十一年前天京大乱结束后,神树因被起根,不能再落根于原处,所以,天京的许多势力都想将它占为己有,晃晃荡荡五六年,没有哪一个势力能力排众议独揽神树,直到我们寒柳阁出现。”江月精致的脸蛋上浮现出一丝骄傲,“神树便在这里安家了。”
“看来寒柳阁的故事真多。”白元飞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一本正经的说道,“我饿了。”
“好的,少爷请。”江月伸手朝向那个最大的天窗下方,那应是待客的厅堂,几杯冒着腾腾热气的瓷杯落于暗红的沉木桌上,隔着数十米都能闻到沁心的茶香,闻之飘然欲仙。
“血疆藏雾?”白元飞不禁惊呼道,“我的天,阿生阿越你们闻到了吗?是血疆藏雾茶!”
“闻到啦。”我瞥了白元飞一眼,“大惊小怪,又不是没喝过。”
江月捂嘴轻笑:“那请三位少爷先在此饮茶,稍等片刻,早茶一会儿就到。”说完,江月就退了下去。
见江月的身影消失,白元飞伸过头来,小声的说道:“你们觉得她为什么退下去?”
“查我们的消息。”我与林正越同时举杯回道。
“你们早就猜到啦?”白元飞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
“嗯,不错。”我放下瓷杯,依着木椅,伸了个懒腰,“是正宗的血疆藏雾。”
“新鲜的茶叶,看来很重视我们。”林正越补充道。
“开着‘白虎Ⅲ’来的,能不重视我们嘛!”
“喂!”白元飞敲了敲桌子,引得我与林正越同时看向他:“什么事?”
“你们怎么是猜到她要查我们的信息的?”
我摊了摊手,松散着身子说道:“你怎么猜的,我就怎么猜的呗。”
“你呢?”白元飞转头问向林正越。
“一样。”林正越举杯回道。
闻言,白元飞瘫坐在木椅上,叹了口气:“唉,都长大啦,我的聪明在你们俩面前已经不值一提啦。”
“贫嘴!”“无聊!”
“嘁。”白元飞做了一个鬼脸,不再说话,而是细细品茶。
血疆藏雾是帝国十二大名茶之一,产自西北血疆的赫顿山,那里常年被云雾围绕,茶树也藏在雾里,难见阳光,所以取名藏雾,藏雾茶是十二名茶中最怪的一种,它时苦时甜,每一刻钟的味道都不同,实属怪异。
当我们三人在品茶时,江月不出所料的查阅着我们的消息。
“‘白虎Ⅲ’,白14,禀主管,是白家人。”
“白14是白家七少白元飞的专座,能跟白元飞走在一起的,也就是林家弃少林正越,杨家遗少杨长生。”
“杨长生?那个擅闯神塔的杨家嫡系?”
“听闻他去了惊神海赎罪,主管,我们是不是要探探他的底,套出那个惊神海的大计划。”
“一个毛头小子,虽然是杨家嫡系,但除了杨静,整个杨家都不待见他,这样的人,在惊神海,就是打下手的,不值得我们冒风险。”
“那我们?”
“他们三个只是上神院的学员,没权没势,按正常待遇即可,你帮我去后厨拿些名贵的糕点,去晚了,他们该着急了。”
“是,主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