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有一次,海泉在方庄的一个租房不让他住了,临时找房子上哪儿找去啊。他没法,只好临时住在一个哥们家里。
有一年春节,海泉一大早天未亮就赶到北京站。他身穿棉外套,衣服里揣着个钱包,手拎两个箱子,在走向站台的时候,感觉有人撞了他一下。那人撞完他转身迅速离开了。海泉摸一摸衣服里面的兜,坏了!钱包不见了!“钱包!谁拿了我的钱包?”海泉瞅着转身离去的那个人大喊。那人闻听他喊撒腿就跑。海泉下意识地把箱子放下就开始追那个人。海泉傻乎乎地使劲追。那人跳到火车道下边了,海泉也跳了下去。那人从火车底下钻过去了,海泉也从火车底下钻过去了。海泉喊:“你给我留二百啊!你别跑啊!你给我把钱包留下啊!”说实话,那人如果有同伴,海泉就注定完了。过了一两个火车道。那人也累得不行,吓坏了,大口喘着气。这时,海泉想到开往沈阳的火车要开了,自己的箱子还在站台上。如果箱子没了,那就更惨了!他眼看要追上那人了,竟然放弃了。他迅速回到站台上,真糟糕:两个箱子只剩下一只了!那只呢?那只呢?海泉脑袋一下子就大了。有人对他说:你去看看垃圾箱,会不会在那里?海泉跑过去看垃圾箱,果然他的箱子在那里呢。是工作人员真的把这个箱子当成垃圾了,还是故意暂时把这箱子放到垃圾箱里,等没有人找的时候,再把它归为己有?海泉把这个箱子拎出来,海泉一颗心才放到肚子里。而且多亏车票不在钱包里,就在箱子外头的小拉兜儿里,如果在钱包里一块被人偷了,即使上了火车回沈阳补票都没有钱啊!这件事海泉当时并没跟爸爸、妈妈说,只跟姐姐说了,姐姐给他钱买了返回北京的火车票。
海泉回沈阳时,我们曾对他说,如果北京很难待,就回家吧!那时辽宁电视艺术中心一位主任知道海泉在北京学了音乐制作,对我说:你儿子回沈阳来吧!可以在我们中心负责音乐制作方面的工作。我们也觉得海泉一个人在北京闯,太不容易,回到沈阳怎么也可以给他一个照应。可是,海泉铁心在北京坚持下来。
坚持,两个字好认,好写,真正做到那是需要恒心和毅力的。海泉说,挺过来、撑过来的人都会过得越来越好了。
初来北京的海泉结识了秦天。当年海泉所在公司租住一家幼儿园的房子,而秦天住在三环以外在别人楼边上搭的一个小棚子里,东北人叫偏厦。有一天听音乐制作的讲座,在电梯里有位大哥见海泉抱着设备,很兴奋,很热情,硬拉着他去吃饭。就是在这个饭局上,海泉认识了王珏和黄征,王珏是歌唱家朱明瑛的儿子。海泉想,认识谁都行,反正在北京我两眼一抹黑。当时王珏刚从美国回来。他请海泉到他家作客,在王珏家,海泉又认识了秦天。王珏的爸爸是声乐老师,有很多的学生,黄征是他的学生之一。当时的秦天从南方军营过来,他在广东出过《军营民谣》的专辑。秦天看好了海泉,到他居住的幼儿园来,请他合作办音乐工作室。秦天虚心地向海泉学编曲。
海泉不满足只学编曲,想尽多地武装自己。从沈阳军区调到北京来的我的诗友黄恩鹏在解放军艺术学院工作,他请示了声乐系李双江主任,批准海泉来旁听一些课程。每次听课时,海泉要一大早,不到5点钟就骑车出发,把车子锁上,放在9路公交车站。然后坐公交车到长安街,再坐地铁到木樨地,之后换乘公交车到魏公村。上课时,海泉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与也不出名的韩红是“同桌的你”。海泉递给韩红的名片上印着中国音乐制作评价中心音乐编辑。韩红很喜欢这个爱写诗的弟弟,常把海泉没有的教材和练习册给海泉用。后来,两人都唱出来了,他们第一次同台演出相遇是在内蒙古,两个人互相认出来,异常的惊喜。韩红曾送给海泉一件上衣,很宽大、厚实,海泉转送给我了。在海泉和羽凡举办北京首体演唱会时,韩红手捧着九十九朵玫瑰上台献给了海泉。韩红每次出自己的专辑都要用很漂亮的字写上:“赠给诗人海泉弟弟”。
两年后,我到北京,一位在演艺圈很有号的朋友,听说我儿子“北漂”两年了,也在搞音乐,就问我海泉为什么不来找他啊?我回来把这个问题交给了海泉,让他回答,海泉很平静地说:“我现在什么都没做出来呢,找人家干什么呀?”他把我给他写的那张京都“联络图”归还给了我。他是想用实力证明自己,是想凭实力打拼出属于自己的未来。只有一次他为他们单位推广CD盘,去找著名作曲家付林,顺便带去了路梦兰老师给付林老师写的信。只此一次。我问他为什么要这样?遇到困难的时候本可以找我的这些朋友和老师的啊。海泉还是那句话:“我什么都没有做出来,我找人家干什么啊?”
开始与羽凡组成乐团跟滚石签约了,需要录小样送给总部领导听。陈羽凡也没有像样的吉他啊,当年他爸妈给他买的那把吉他琴只用了三五十块钱。海泉从滚石公司的杨威手里借了一把价值近6千元的好吉他。海泉住在北京西客站南边的一个偏僻小区。海泉打算把吉他拿回住处编曲。上出租车时,海泉顺手把这把吉他放在车后座上了,自己坐在副驾驶位置上。打的到地方了,他人下去了,吉他丢在车上了。等他转身快要进自己的楼门时,突然发现手里没琴,这时候,出租车还在胡同里转来转去呢。海泉下意识地赶紧往外跑,当时鞋子特松,跑不快,也来不及紧鞋带了。海泉跑到胡同口,那个车已经拐来拐去拐没影儿了。海泉企求司机师傅良心发现,一会儿兴许能转回来把吉他琴归还给海泉。海泉怀抱着希望在路口整整等了3个多小时,等啊等,等啊等,最后十分扫兴地回了家。进了家门,倒在床上,海泉整夜没有合眼。
海泉和朋友们在酒吧唱歌,有时老板无缘无故的欺负演出的乐队。原因可能只是老板心不顺,他有气儿没有地方使,这些乐手和歌手就成了他的出气筒。甚至设备坏了,也诬赖是他们给整坏的,让赔钱,不赔钱不行。
我和家人有时说到海泉这些坎坷经历,有些事儿,比如像把贵重的吉他琴落在出租车上,等等,我们是从电视访谈节目里了解到的,可海泉从未和我们说起过,他对家长从来是报喜不报忧。我们问海泉,为什么不与爸爸妈妈说。海泉笑道:不是不愿谈,本身我就没觉得是苦,也不觉得为难。他就是这样一个乐天派。
海泉说:在首都被认可了,才有可能在全国被认可。他说的真的很对。羽泉的成长和成功,让我坚定了一个感悟,那就是首都的重要。首都就是首都。首都,肯定是一个国家的政治中心,是不是经济中心我说不准,但肯定也是一个国家的文化中心。一个歌手,一个艺人,能不能在首都红,在首都火,决定了他能不能在全国红,在全国火。为什么那么多能人都往北京跑?为什么总有一支信念坚定、意志刚强、人数众多的“北漂”大军呢?改革开放初期,我在沈阳军区政治部做文化处长,业务范围里就有服务和管理专业文艺团体的工作。军区一位著名歌手,千方百计要去北京发展,而且是总部要调她去,她一点也不留恋沈阳。我对她说,你是沈阳军区培养成长起来的,在沈阳军区受到如此的重视,而且绝对是一根台柱子,为什么还不满足,还要去北京呢?北京人才那么多,你去了未必能站头排。她说,北京机会才更多啊。她说了一个假设,说假设外国来了一个总统,他来访华,到了北京,中央需要组织一个小规模的演出,马上就会在首都文艺团体里找人去了,你再有名,能用专机来接你到北京表演吗?来得及吗?
当初海泉也说过这样的话,他说:“我们最开始能体会到受欢迎只是在北京。而且我觉得如果在北京没有受欢迎的话,在别的地方当然也不可能。”北京的电台播放羽·泉的歌,打榜能打到前面去,就是一种认可。他们的《最美》在北京文艺台中国音乐排行榜夺得了冠军,影响非常之大。羽·泉的音乐确是从北京推向全国的。北京认可之后,再一个地方、一个地方推广,这样的路子就非常之顺当。
在那几年,中国内地的电视台有股综艺节目的风潮。这对歌手来说,是最好的曝光方式。羽泉的态度是你邀我,我就去,不计收益,甚至你让我做什么奇怪的游戏,虽然有些不适合我,虽然并不情愿,但我也去。在那段时间,他们走到了很多很多个城市,那个曝光率对他们是很有用的。这种到处奔波的工作状态,让他们形成了一种习惯,如果一段时间没有事儿,不忙,他们反而觉得奇奇怪怪的了。
我曾在首都体育馆里,在北展剧场里,观看到羽泉在北京受到热烈欢迎的难忘场面。
当时他们在北京已经很火了,可是唯有上海不认他们,到了上海,人家不怎么知道羽泉是什么人。上海与其他城市确有不同之处。羽泉通过一两年主攻上海的工作,才真正让上海喜欢了羽泉。他们成功地在上海举办了演唱会,这也是“主攻”的一部分。那场演唱会,羽凡的父母和我们俩都去现场助阵去了。演出地点在上海大舞台。大舞台外面悬挂着他们很大、很大的宣传画;大舞台内,环场悬挂着羽泉《旅程》里的歌词:
“打开天窗眺望一片海,我们一起寻找梦中的未来”,
“我说人生就像那旅程,谁知道转弯后的风光”,
“雨后才有天晴,泪水后见阳光”……
这个体育馆能容纳万人。我们从贵宾口进入,在主席台上就座。还差20分钟开演的时候,座位上还稀稀拉拉的,没多少人,我们曾担心会冷场。可是临近开演的时候,观众呼呼地往里进,一下子就爆满了,真的是座无虚席。上海人和我们东北人不一样,我们是在开演前很长一段时间就先坐好了;而上海人是守时的,他们仿佛是“踩点儿”来的。
逼真的椰子树和白色的船帆被搬上了舞台。在火爆激烈的音响和大屏幕闪动的羽泉影像中开场。调皮的羽凡穿了一条苏格兰男人的裙子。左边是羽凡的吉他,右边是海泉的钢琴,他们时分时合,跑来跑去,紧张而活跃。每首歌下来,我看见海泉和羽凡都汗流浃背。《冷酷到底》、《选择牺牲》、《深呼吸》……观众情绪极为热烈,尖叫声不断,鼓掌声响亮。从头到尾演出相当成功。中间我看到海泉的好朋友陆毅上台献花并分别与海泉、羽凡拥抱。足球明星范志毅上台献花。有很多人上台献花。场内有从北京开来的羽泉曾驻唱的“五月花”酒吧的队伍,当年他们俩曾在这个酒吧唱歌;有天南地北赶来的“羽泉地带”的队伍,更有一个赛欧羽泉歌迷车队,千里迢迢赶来捧场,极为亮眼。海泉在台上一一感谢了应该感谢的人,当他们说“今天到场的还有我们的爸爸妈妈”时,前面的观众全回头张望,我也机智、搞笑地跟着回头往后看,让谁也搞不清羽泉的爸爸妈妈在哪里。
羽泉在台上把他们自己的卡通形象当成木偶道具,时而把他们形象的卡通扔到台下观众席上,还把他们签了名的足球,不断踢到台下,踢下去的不是一个两个三个五个,他们踢下去十几个,二十几个有他们签了名的足球,每一个卡通形象被扔下去或每一个球被踢下去,都在场内掀起一阵轰动。
上海是一个有国际影响和威望的大都市,在中国,它仅次于北京,它不轻易认同一个理念、一个模式甚至一个歌手。
那个晚上,我们回到房间不一会儿,海泉来电话问我们在不在?我们说在啊。海泉立即到我们房间里来了,海泉激动地和爸爸妈妈紧紧地拥抱着,庆贺他们在上海取得的又一次成功。作为长辈,我们的力量其实是很单薄、很微弱的,但我们始终坚定不移地、不遗余力地支持着他们!我们眼见他们在一个又一个城市打胜了扩大影响的战斗,这种胜利,很快从北京绵延到了全国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