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心情急之下抓住司马遥的手,“这个瘟疫你现在根本控制不下来,你杀再多的病人也是徒劳无功。马上!立刻!想办法灭鼠!这个怪病是虱子咬了生病的老鼠,虱子再传给人带来的!”
离建康不足五十里的一个村庄在黑夜里寂静无声。
死亡的气息在这里是那么浓烈。
风吹开了其中一家人的窗户。一个女人死在了床榻上。
她的身体就像是在地底腐烂了三个月一般,成为了脓血的乐园。
另一个屋子里是她的丈夫的尸体。那男子似乎在死前遭受了极大的痛苦,脖子上脸上全是紫红色的斑痕。
整个村庄里,这样的景象无处不在。他们本来过着平凡而辛苦的生活,但也有着小小的欢乐与幸福。但是,这一切就这样被死亡终结掉了。
一群蒙着脸的黑衣人围着村庄,他们的手中是熊熊燃烧的火把。
“这是第十三个村子,确定所有的村民都死在了里面吗?”为首的黑衣男子问。他的声音冰冷,充满了无情的味道。
“少了一个人。她是谢府的丫头,本村曹四娘的女儿秋兰。她前天返回谢府,无法确定她是否感染了这怪病。”属下谢三恭敬地禀告。
“如果她发病,所以在她发病时候接触过她的人都必须带回来。否则……”为首的黑衣男子望着这黑暗大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他做了一个手势,黑衣人们纷纷把手中的火把投向这村庄的茅草屋顶。
大火烧了起来。熊熊的火焰如同地狱之火,吞噬了整个死村。
梦里是一盘又一盘的好吃的东西。它们个个看起来都那么可口,散发着诱人的气息。夜心拼命想抓住其中的一盘,滚下了睡榻。
好饿好饿哦。夜心整开眼睛,摸索地穿好衣裳。哎,今天下午忙着做水车,忘记吃晚饭了。水车做好了,可以让农田的收成提高两成。既然自己找不到回去的路,总该为现在的人做点贡献。
这夜晚微微有些凉意,提醒夜心秋天的到来。不知不觉到古代已经半年了。抚摸着夜心之链,夜心想起遥远未来的夜晚。那月亮是否也看见了现在和未来的自己。夜心之链因为救了谢婷的恋人,似乎耗尽了力量,不再发热。
夜心摸进了厨房。新鲜的食材似乎都抢着在对自己招手,说,吃我吧吃我吧。
夜心脑海里全是21世纪中学门口烧烤店里的孜然土豆条、烤香肠,啊,再加上一杯充满气泡的可乐。从小在垃圾食品的包围中长大,夜心的口味已经无可救药。
厨房里只有一个烧火的丫头秋兰在打瞌睡。
夜心推了推丫头,嘴巴甜得可怕,“美女,你帮我拿点吃的吧。”
她的手指感觉到一片火热,这才发现,秋兰正在发高烧!
更可怕的是,她的颈子上浮现出紫红色的淤斑!
“我的头好痛啊……”秋兰无力地呻吟着。她的眼神迷茫,似乎没有焦点。
“来人啊!”夜心叫了起来。
一群蒙着脸的黑衣人出现在了厨房里。
为首的男子沉声说道,“这个丫鬟就是和曹娘接触过的最后一个人。马上带走她!”
“可这个女人已经和她接触过了,怎么办?”一个黑衣人指着夜心问。
“你们是什么人?”夜心戒备地退后。
“一并带走她!”为首的男子手中银光一闪,夜心觉得手臂像是被虫子咬了一下,她的视线变得模糊,倒在了地上。
这漆黑的夜晚,没有人知道谢府少了两个人。
在黑暗中醒来,夜心听到的是低低的被压抑的哭声。空气里有一种压抑和腐败的味道。
“谁?是谁?”夜心在黑暗中摸索。
“夜心小姐,是我。秋兰。”那哭声停了下来,却仍然有着绝望的哭意。
摸索着抓住秋兰的手,夜心问,“发生什么事情了,带走我们的是什么人?”居然有人能够在深夜进入守卫严密的谢府,这显然是不可能的。难道,这群人的行为是被默许的吗?
“我也不知道,只是醒来就发现在这里出不去了。我们被关起来了。”秋兰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我好痛苦。”
夜心发现秋兰的手再度热得如同火炭。秋兰间歇性地发高烧!
夜心的脑海里浮现出记忆中的对话。
“这个丫鬟就是和曹娘接触过的最后一个人。马上带走她!”
“可这个女人已经和她接触过了,怎么办?”
“一并带走她!”
无数火花在夜心的脑海里窜动。她惊讶得差点叫了出来。夜心下意识地放开秋兰的手。
接触?难道是……传染病?!
东汉末年从公元204年至219年,中国中原地区流行瘟疫。那时中原“家家有伏尸之痛,室室有号泣之声,或合门而亡,或举族而丧者”。差不多同时,欧洲罗马也爆发大瘟疫,瘟疫最严重时,罗马城每天死亡约2000人。
明代万历、崇祯至清康熙年间,疠疫流行。最严重的是1641年,南北两直隶、山东、安徽、浙江、贵州、湖南等地疾疫大作,山东东明县“春二月瘟疫大作,有一家死数口者,有一家全殁者,白骨山积,遗骸遍野”。
夜心叹气。自己不会运气好到正好碰上一场古代瘟疫,而且被隔离起来等死吧。想想古代政府那些残忍的做法:屠村、将瘟疫所在地封锁……
夜心只觉得前途黯淡,离死不远。
秋兰有些神志不清了,“我好渴,给我水。娘啊……我好痛……”
夜心冲到门口,拍打着锁住的门,“来人啊,给点水喝啊。”
黑夜沉默,没有人回应。
“开门啊!”夜心的喉咙已经喊得沙哑。她终于明白,没有人会为一个要死的人送上哪怕一口水。
夜心颓然地坐下。怎么办?只有自己孤单一人,突然……很想念谢挺之的脸。
仿佛经过了一百年的时间,天,终于亮了。
夜心看清了这屋子里的一切。这是一间普通的农居。自己应该是在建康附近一个被腾空的村庄。
秋兰看起来情况很不好,她奄奄一息地躺铺着稻草的地上,微弱地呻吟着。
“秋兰,你觉得哪里不舒服?”夜心扶起秋兰。她的视线落在了秋兰的脖子上,那里大片的皮肤像渗血一般。
夜心一震,撩开秋兰的衣服,她的胸和腰上也出现了大片的渗血红斑并微微肿大。
高烧、头痛、出血热症状?到底是什么病毒在作怪呢?
重新为秋兰穿好衣服,夜心握着秋兰的手,“秋兰你一定要坚持住啊。”
“夜心小姐,你不是神医吗?求你治好我。我还想见我的娘啊。”秋兰不知道从哪里生出一股力气,眼睛异乎寻常地发亮,将夜心的手抓得发痛。
“你娘?是啊,你很快就可以去见她了。”门“哐啷”一声被打开。明晃晃的长枪后面是一个穿着黑衣的男子。他看起来二十七八,线条刚毅,紧抿的嘴显示他是一个果敢冷酷的男人。
夜心站起来看着那男子,“是瘟疫吗?你们没有杀我们是为什么?为了……将我们做实验,找到治疗瘟疫的方法?”夜心大胆地猜测。
黑衣男子的眼中闪过欣赏,“你思路清晰,不像是谢府的一个丫鬟。”
“我不是谢府的丫鬟,我是寄居那里的一个医师。”夜心不卑不亢地回答,“告诉我,瘟疫目前的状况。也许我能提出一些防止扩散的好方法。”
“你是医师?你叫什么名字?”黑衣男子问。
“夜心,我叫夜心。你们是什么人?”夜心看着那男子的眼睛,知道他听过自己的名字。
“我们是直接隶属于司马家的特别执行队。我叫司马遥。夜心小姐,虽然你是司马元显大人的朋友。但是,你很可能已经感染上疫症,我不能放你离开。”司马遥没想到眼前的少女就是那个可以解除砒霜之毒的神医。
“我没想过现在离开。”夜心微微一笑,“给我一碗水。”
细心地喂了秋兰喝水,夜心对司马遥说,“我是医师。我要治好她!”
司马路遥冷冷一笑,“我的妹妹就这样死在我的面前。这病是不治之症!”
夜心夜心的眼中是坚决的光芒,“你能把我在谢府床下的一个黑色背包拿来么?那里面有我的药包。”至少自己要把秋兰救活。大剂量的抗生素应该会对这古代病毒有作用。
“你是说你的药可以治疗这病?”司马遥带着怀疑问。本朝最有名的大夫都因为无法治疗这疾病,被砍看头颅。夜心,一个这么年轻的少女,有这样的能力吗?
“我不确定,但是我至少可以向你证明我的能力。如果她活下来,或者活得比其他病人长——怎么控制这次的瘟疫,你就要听我的。”夜心知道,一切说辞都没有事实来得有份量。
司马遥注视夜心良久,吐出了一个字,“好。”
古埃及法老拉美西斯五世公元前1160年木乃伊上曾出现天花病菌。在中国,晋朝时就已有明确的痘疹病理记载。传染性疾病恶性爆发,可以瓦解一支军队,导致一个国家的灭亡,改变一种制度,甚至摧毁一种文明,直接威胁人类的安全。
司马遥描述的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凶猛瘟疫。
病人则首先表现为高烧、头痛,冷战,颈、胸、腰出血,有肿块。大多数病人在三天内咳出含有大量泡沫的红痰,便血、呕血。然后凄惨地死去。
和病人有亲密接触的人也很容易患病。
这病症一发不可收拾,迅速蔓延开来。白骨山积,遗骸遍野。
夜心听到这里已经跳了起来,“告诉我,是否在一些病人众多的村庄发现许多老鼠的尸体?”难道是肺鼠疫?学校讲历史的时候,专门谈到了黑死病以及中国古代鼠疫流行。当时的大夫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怪病。鼠疫泛滥的时候,千里都是荒村死城。
司马遥露出激动的神情,“你怎么知道?你见过这样的怪病?”
夜心情急之下抓住司马遥的手,“这个瘟疫你现在根本控制不下来,你杀再多的病人也是徒劳无功。马上!立刻!想办法灭鼠!这个怪病是虱子咬了生病的老鼠,虱子再传给人带来的!”
“虱子咬了生病的老鼠,虱子再传给人?这怎么可能?”司马遥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论调。其他大夫都说是瘟神作怪,阴阳失和所致。可是,这个少女却又知道怪病造成的死村才会出现的景象。
“有什么不可能的!这病蔓延开来,全国的人死上一大半绝对有可能!”夜心发现司马遥的手一片火热!
司马遥打了个寒战,“好冷。”
夜心伸出颤抖的手摸向司马遥的下巴,那里的淋巴肿大成硬块。
“你已经被传染了。”在这个古代的清晨,在瘟疫横行的村庄里,夜心这样轻轻地说。
谢府。
谢挺之站在夜心的房间里,心中有不祥的预感。那样年轻英挺的身影,却看起来有些萧索。
昨晚,手持特别通行令的一群黑衣人进入谢府,带走了两个丫鬟。
今天的人数清点却发现少的是一个叫秋兰的丫鬟以及……夜心。
直接由皇上指挥的特别执行队每一次出现都意味着死亡和失踪。大臣们保持缄默,没有人会多说哪怕一句话。君王最是无常。保命的做法就是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但是,谢挺之不能这样。是夜心啊,是那个嘴巴利害,心却比谁都温柔的夜心啊。
窗棂微微一响,一个黑影猿猴一般敏捷地落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