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行之缓慢睁眼，看到一抹铜黄色，像是染上漆的木板，接着看到蓝白印染的花布。
“难道在阴间投胎也要坐车去？看来说书人都是骗子，什么孟婆汤、奈何桥都是胡说八道。”碧行之在心中暗想。
“你终于醒了。”车厢外传来一声淡漠的声音。
“谁在说话？”碧行之大惊，印象中总觉得在那里听过这个声音，可是脑海里一片模糊，怎么也记不起来，“难道我上辈子还和阴间的小鬼有过关系？”碧行之下意识以为自己已经死了，赶车带自己去投胎的只能是阴间的鬼卒。
车厢外传来一声冷哼，“你没有死。不过如果再胡说八道，就真要死了。”
“我没死？”碧行之不敢相信，把右手的大拇指伸进嘴里，猛地一咬，指腹上破开个小口，渗出殷红的鲜血。
“我真的没死！”碧行之惊叫出声，喜上心头，他脑袋也清醒不少，突然想起刚才的声音是谁的了。
“不会这么倒霉吧。”那道声音中的俾睨之气，只要听过一次就不会忘记，加上那浓重的大辽口音，不是耶律宗真是谁？
“王爷，你们南下的目标是白云宗的大小姐，我在你们眼里不过是无名小卒，抓我又有什么用呢？如果你放我走了，我一辈子记住你的恩德。”还没从活着的惊喜中缓过神来，就又陷入泥淖中。车厢外面就是货真价实的天命大宗师，哪怕活着，自己这条命也完全不在自己手上。
耶律宗真沉默，显然不屑和他废话。
片刻之后，冷漠说道，“现在摆在你面前有两个选择。”
碧行之没说话，心里暗自思量他会说什么。
“一个，是死。另一个……”
“我选另一个。”碧行之毫不犹豫地说道。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活着就有希望，如果不是因为红叶和林冬，他怎么也不会选择死。
耶律宗真显然没想到他会听都不听就选，嘴角一扬，“你就不听听另一个选择是什么？”
碧行之心想，怎么也比死强，就算你要我做再龌龊的事，我也可以阳奉阴违，伺机逃跑。面上却假装难为情，说道，“堂堂大辽镇南王总不会挖坑耍我一个普普通通的修行者吧？”
耶律宗真不屑一哼，“收起你这些小伎俩，本王做事向来只尊本心。这种低级的激将法，幼稚之极。”
碧行之腹诽两句，嘴上不敢反驳，毕竟现在自己的性命全在他的一念之间。
“想不死可没有那么容易。”耶律宗真淡然说道。
“早知道你不会那么好心。”确定自己暂时性命无忧之后，碧行之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只要能活着，其他一切都好商量。无论是师父还是燕飞的嘱托都得有命才能完成，加上真要舍下红叶独自过奈何桥，他心里也不愿意。
“第一……”
“还有好几条啊？”碧行之不情愿地惊呼。
空间陡然一寒，碧行之发现自己动弹不得，喉尖明明空无一物，却有股铁器贴身的冰凉。
“再多嘴就当你选的第一个。”耶律宗真漠然说道。
碧行之在心底把耶律宗真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遍，不敢说出声。好不容易捡回的命他不想白白浪费，尤其是心底有了牵挂之后。
“第一，你以后就是我大辽的人，我的命令对你而言就是圣旨。”耶律宗真说到圣旨二字毫不顾忌，看来他在大辽的地位真的已经高到了极点。
碧行之没有反驳，如果能够活命，这种口头上的忠诚耶律宗真要再多也没关系。人都有记性不好的时候，过几天自己忘了，也算不得不守信用。
“待会贺兰桩会喂你百毒血蛊虫，不得抵抗。”耶律宗真声音冰冷，不带丝毫感情，“百毒血蛊虫无药可除，你也不用白费心机去想什么解毒之法了。只要听话，每月月圆之前定会有人送解药给你。有解药，血蛊虫就不会吃你的内脏。如果你不听命令或者私自逃跑，不出三个月就会被血蛊虫吃光内脏，吸干血液，变成一具干尸，也不用我亲自动手了。”
碧行之听得心惊胆战，心里暗自骂娘。耶律宗真却像是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果然是天生的煞星。”碧行之嘀咕道。
“第二……”车厢外传来“噌！”的一声，刀身出鞘。
碧行之这才发现囚龙已经不在身边。
“我对你的刀意有点兴趣。你区区二品境的修为，凭借那股一往无前的刀意竟然能和贺兰桩过招。这么强的刀意，就是放眼天下会的人也不多。”
“王爷你也说了，我不过一个二品境的无名小卒，哪里懂这么高深的刀意？不过是运气好。”
耶律宗真叹了口气，“可惜，看来你是真的不想活了。”
“别别别，有话好好说。你也看到了，我打了打去就只会那一招。是一个前辈看我资质不错，就随手传了我一招。”
“只传你一招就把刀也送你了。”耶律宗真声音转冷，“你这把刀可不普通。”
碧行之敢怒不敢言，好在从小和那些地痞流氓打交道，编起故事来根本不用打草稿，“这刀是白小姐送给我的，为了让我死心塌地替她卖命，要是早知道这么烫手我怎么也不会拿呀。”
耶律宗真沉默，不知是相信了还是不屑跟他再纠缠。
“回大辽的路上，把你知道的刀意刀法，不管会不会，全部一句不落地说给我听。”
碧行之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心想，“燕师父如果你知道了也一定会体谅我的对不对？随机应变这话也是你教我的，我这也算不辱你的教诲，学以致用了不是？”
“堂堂镇南王让我一个二品境的小修士白白交出功法，说出去也太难听了。”碧行之心知这两个条件自己是不答应也得答应了。
耶律宗真如何能不明白他的意思，这一次出奇地没有拒绝，只是淡然说道，“若是你答应了这两个条件，也算是我耶律宗真的人了，自然不会让你吃亏。”
碧行之先是一惊，居然这么容易就讨到了好处？转而想明白，答应了第一条，自己这条命就在耶律宗真手上了。替自己卖命的人强一些，对耶律宗真而言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总能让我找到法子逃出去的。”碧行之心底安慰自己，撩开车厢后面的窗帘，“红叶，等着我。”
黄尘滚滚，三辆普通的马车过玉门关而去，一路向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