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儿,看懂了没。”散去周身火势,敖归抹了抹额上汗珠,问道。
“看懂了......这两人,端的恐怖。竟然在千分之一刹那将那些武将杀死了一次,又在千分之一刹那救活,而那些武将竟然毫无知觉,全然不知自己已死了一回。”敖归瞪大双眼,喃喃说道:“如此奇景,我发誓,我这辈子见一次就够了。”
闻言,敖归苦笑,摇了摇头道:“霸儿,我不是问你这个。我是在问你,你可看懂了安伯尘的枪道为何?他是如何在未交锋的情况下,化解吕风起那一戟?”
“这......”敖霸挠了挠头,闭上双眼,静静回忆领悟起刚才安伯尘和吕风起的那一合。
敖归也不着急,在敖霸闭上双眼时,脸上露出满意之色,静静等待着他儿子的答案。
敖霸还不知道,他的修行,从这一刻起已经开始。
他脑中一遍遍的重现着安伯尘出枪的手势,枪的轨迹,以及破解吕风起寒戟时所呈现出的技巧。不知不觉间,敖霸进入了玄而又玄的状态。
枪不入神的境界固然是高,可也需先从枪能入神做起。
敖霸闭上双眼,脑中满是银枪无邪划破天际的影子,左右手不安分的比划着,一拟安伯尘的枪,一拟吕风起的戟。也不知过了多久,敖霸额头布满汗珠,左右手越舞越快,指缝间劲风强烈,连光影都被吸入其中。
敖归在一旁默默看着,眼中神色愈发满意。
忽地,敖霸下盘微晃,双手颤抖着,仿佛承受不住某种巨力似的,转眼飞快分开。
“我明白了!”
敖霸睁开双眼,欣喜的说道:“父王,我看懂安伯尘的枪道了。”
“哦?那你说说看。”敖归笑道。
敖霸挠着头皮,思索许久,似乎在酝酿说辞。
“若说吕风起的道技是一种极,万物之极,技巧之极。那么,安伯尘的道技则是一种平衡。”
挣扎了好半天,敖霸说道。
说完之后,他似又觉得自己说得不够准确,用手指比划着,又道:“又或者说,安伯尘的道技追求的是圆满,就仿佛阴阳之鱼,永远变化,却又永远不变,在万事万物之间寻求平衡。”
说到这,敖霸思路已经打开,哈哈一笑,口若悬河道:“吕风起追求的是极,安伯尘追求的是圆满与平衡,这两者之间本身就是无比矛盾,南辕北辙,背道而驰,永远无法有所交集。也正因为此,吕风起和安伯尘虽在交手,却永远无法真正交锋,他们都已立于不败之地,只凭道技,永远奈何不了对方。”
“说得好。”敖归赞赏的看向喜滋滋的敖霸,眼中却流淌过一缕淡淡的失落。
敖霸虽然能够看出安伯尘和吕风起的真本事,可也仅仅是看出罢了,想要追赶甚至超越安吕二人,却不知有没有这个可能。
“这样的道技,个中玄奥早已不在道法之下,比起道法更是无需耗费祭法时间,出手即可施展出。单论威力,他们所创出的道技已超过了一般道法。”
目光重新回到正在激斗的安伯尘和吕风起处,敖归不由自主的感叹道:“这两人都是万古天才,却同时为道技而生,莫非在未来,道技注定要大兴?”
“父王,就算大兴,也是武,而不是道技。”敖霸在一旁纠正着说道。
“是,是武道。”敖归哂然一笑。
话音刚落,父子二人都察觉到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抬头望去,二人同时一愣。
水山下的一众虎狼,李紫龙、颜小刀四人,就连安伯尘和吕风起也都停止了交手,仰望天野。
此刻正逢一天之中日头暴最烈之时,艳阳当空,却被一颗从云霭中浮出的星辰夺走了风头。那颗星辰近在众人眼前,可又似远在遥不知几万里的天地尽头,周身散发着耀眼的光华。
令众人为之侧目的,并非星辰之光,而是流转在星辰之光中那一幅幅似曾相识的画面。
“那是......是吕将军!”
“另一个是,是那个使枪的。”
“他们怎么会被倒映在星辰中?”
......
一百零八虎狼惊讶的望向那颗明亮的星辰,星辰光辉中赫然呈现出安伯尘和吕风起适才交手的画面,却要慢上许多,众虎狼施展神目通勉强能跟上。
安伯尘和吕风起同样也注视着那颗本不该出现的奇怪星辰,神色各异。
安伯尘眉头紧锁,面沉如水。
吕风起则在短暂的迟疑后,迸发出难得一见的狂喜,火烧火燎的目光粘在星辰上,好像要将那颗星辰焚烧殆尽。
“安伯尘,你可曾尝过,为他人做嫁衣的滋味?”吕风起突然问道。
安伯尘不言不语,眉头皱得更深了几分。
一众虎狼不解的看着吕风起,十分好奇他话中的涵义。
“原来如此。”轻轻抚摸着方天画戟,吕风起目光炽热:“每有后天玄奥于天地间衍生,便会诞出一颗全新的星辰,天地间武道愈盛,那颗星辰也会愈发明亮光泽。”
说到这,吕风起话音一顿,他将目光投向安伯尘,嘴角扬起嘲弄的笑意:“没错,这武道玄奥,是由你首先创立出。可你也只是武道玄奥的创立者,而非拥有者,至少现在的你,还无法通过一己之力让武道进阶成先天玄奥。”
听着听着,众虎狼渐渐明白了一些。
安伯尘虽然创立武道玄奥,可这武道玄奥一经创出,便脱离了安伯尘的掌控,成为天上地下修道之人共有之物。除非安伯尘能设法让武道玄奥从后天玄奥,衍变成先天玄奥,如此一来,他才能成为真正的武道玄奥之主。
“这样......可他吕风起又怎会知道这些?”不远处的敖霸疑惑的问道。
敖归站在一旁神色凝重,思索片刻道:“莫非是因为吕风起和安伯尘交手时,道技被收入那颗玄奥星辰中的缘故?难不成,只要道技造诣和创立武道玄奥的安伯尘接近,并且将其施展出者,便也能获得成为玄奥之主的资格?”
敖归话音方落,就见那边的海山上,吕风起一把掀起玄黑冲天盔,右手持戟,猛地一振,遥指向那颗白日星辰,咆哮道:“从今日起,但凡我吕风起麾下猛将,不修道技,只修武道!吾之方天画戟,起于草莽,成名于沙场,血海砺洗尸山打磨,所得之道,生与死尔。生死之极,只在吾戟中!”
吕风起对天击戟,长啸不止。
在寻常人眼里,他只是简简单单的击出一戟,可在安伯尘、敖归之流看来,吕风起这一刹那间击出的一戟,共分一百零八式,每一式都取世间之极。到最后,这一百零八式化百归一,长戟擂天,天海齐鸣。
与此同时,那颗白日之星愈发明亮起来,仿佛突然之间吃了什么大补药一般,烈日与之相比如同珠粒光芒。
所有人愣在当场,都被吕风起的所作所为吓了一大跳,敖霸更是满头大汗,磕磕巴巴的说道:“吕风起......他,他,他这是想要......”
“他想要和安伯尘争坐武道玄奥之主。”敖归淡淡说道:“我想,这一页的历史,终于要正是拉开序幕。这篇历史,注定了会以武道玄奥的崛起作为开头,而谁若是成为武道玄奥之主,在未来的日子里,必然会拥有一大批无形的追随者。安吕二人都有大志向,也都是明白人,自然不肯放过这千载难逢的绝妙机会。”
“可惜,可怜。”敖霸终于缓过神,他摇着头,有些感慨,也有些幸灾乐祸道:“安伯尘花了好大功夫,费了好大劲,创立这武道玄奥。谁想竟然引狼入室,引来一个吕风起,和他争做玄奥之主......父王,你的枪技绝不在他二人之下,不如你也演示一番?我看吕风起只是耍了几招戟,便让那颗星辰活蹦乱跳了半天,父王若演示一番龙枪奥妙,保准能夺下武道之主的宝座!”
“想也别想。我的枪,是龙屠之枪,只用来杀那些对我族不敬者。”敖归冷哼一声,沉吟半晌,缓缓道:“再说,我才不会落入安伯尘的陷阱。”
“陷阱?”敖霸闻言,眉头一跳,他仔细的眺望愁眉苦脸的安伯尘,怎么也没发现哪里有陷阱。
“霸儿,以你对你这个好朋友的了解,他会在这么关键重大的事情上,考虑不周密?”敖归瞪了眼敖霸,反问道。
敖霸挠了挠头,神色变幻:“也是。父王提醒的对,那安伯尘诡计多端,狡猾的很。吕风起真让人失望呵,没想到他竟是一个有勇无谋之辈。”
“有勇无谋?”敖归斜睨了眼敖霸,哂道:“若非我提醒你,你还不是一样,看不出来。”
“这......安伯尘的雕虫小技,也只能瞒我一时。”敖霸脸一红,嘴硬的辩解道。
敖归还不了解他儿子,摇了摇头,目光掠过安伯尘,投向收戟于腰侧的吕风起,半晌幽幽说道:“依我看,他也并非不知道。只不过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身为枭雄,明知是陷阱,通常也无法抵御住诱饵的诱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