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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十章

两年后,意大利。

豪华的西式别墅,二楼朝南的卧室里。悦耳的钢琴曲悠悠扬扬,而卧室的主人——邻安旬,此时正坐在床上,难得全神贯注地翻阅着手里的《中医药典》。

“老哥——”不期间一个欣喜的声音破门而入,紧接着跃入眼帘的是一张英气秀挺的脸,上面挂着类似于招牌式的笑容,灿烂到有些没心没肺。来人留着清爽的短发,一身宽大的休闲装遮住了原本的曲线——正是妹妹邻夏牧。

“挺好听的嘛,你是从哪弄来这首钢琴曲的?”

邻安旬头也没抬,顺口回答了句:“女朋友送的。”等话出了口才猛然察觉到心底微刺的异样,不愿让旁人看见,索性又用漫不经心的表情掩饰起来。

两年来头一次从对方嘴里听见那个称呼,邻夏牧更是来了兴致,“哦?还是以前的那个啊?”老哥自从两年前从中国回来后就对原本就要谈婚论嫁的女朋友的事绝口不提,而且每次碰到去中国的行程安排都会借故推辞掉,不用猜也知道肯定是两人间的感情受挫了。

原本就满心的郁结无从消解,被她这样一问,邻安旬的心里更无端有些恼火,“你那是什么话?我什么时候有过其他的女人了?”也只有对着至亲的家人,他可以毫无顾忌地将自己的烂脾气都暴露得彻底,“我的女朋友永远只有一个,记住她叫‘苏、奂、伊’——以后都不要再问了!”

说罢就直接下床关了音响,与其说是不愿意,倒更像是害怕再谈及关于她的一切。是啊,每想起一次就心痛一次,难以遏制……原以为相望天涯,折断了与她的一切联系就可以忘得彻底,反而惊慌地发现自己竟越来越没办法捱过这份思念……

“苏……奂伊?”猛然听到那个曾经熟悉过的名字,邻夏牧却愣住了。细细回想起刚才那段钢琴曲的旋律,终于想起来——“啊!你说的苏奂伊,该不会就是以前住在咱老爷子家别墅隔壁的那个苏家大小姐吧?”

没料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邻安旬也吃惊不小,“你怎么会知道?”他的绯闻向来是三分真七分假的,那些狗仔队怎么可能将苏奂伊的家世背景都调查得这么清楚?

“啊哈,告诉你,你女朋友的第一个男朋友可是我哟。”邻夏牧得意地笑眯了眼,心下却开始由衷地感慨起这错综复杂的缘分。多少年前,当她一个人寄住在祖父母身边时——

那天下午,一直被当作男孩养大的她得到苏奂伊父亲的允许上阁楼看书,意料之外地与苏奂伊打了照面,当时就谎称自己是佣人吴妈的外甥,没想到对方竟那么理所当然地相信了她,而后来的三年便一直是写在书页上的“秘密交往”……

直到她移民去了意大利,才就此断了和苏奂伊的一切联系,没想到对方竟成了哥哥名副其实的女朋友……

听邻夏牧满眼怀念地说完年少时的一切,邻安旬怔忡了好半晌都没回过神来,他的眼里有震惊,有怅惘,更多的却是难以置信——

“你就住在她家隔壁,三年的时间,难道她从来没有怀疑过你的真实身份?她怎么可能——那么单纯地相信你的话?不可能……”他喃喃地摇了摇头。

“喂哥你——”邻夏牧有些火大地把眉毛一挑,“听清楚了!我在她家隔壁住了六年——六年好不好?但之前的三年她根本就没发现过我的存在!”说到这儿,她不禁有些气馁地挠挠头,“她比同龄的孩子要早熟许多,又有些自闭,所以很拒生的……”

邻安旬的身体不自觉地绷紧了,始终被压抑在记忆深处的那张容颜再一次满满地占据所有的思维,终究还是,克制不住自己心里的挂念啊……不知她现在好不好……

不不,怎么可能会不好?苏奂伊一定过得很好才是啊!明明前几天才发来邮件说她的弟弟要结婚了,和未婚妻感情很好,还问他愿不愿意赏脸喝杯喜酒……是那样轻快的,也客套的语气,意味着她已经彻底放开了吧……呵呵是啊,像她这样大度的女人,又有什么是放不开的?

清楚地瞧见对方眼底悲郁的神色,邻夏牧也隐隐明白了一二,“哥,你们俩的事我没有权利议论什么是非,但你要知道,人都是会变的,也——不得不变。”她淡淡笑了笑,俯身取出了那盘钢琴曲,“即便当年的奂伊再怎么早知,可毕竟是个孩子,不可能会把人性看得那么坏……纵然是你自己——哥,难道你那个时候就知道要防着别人了?”

她的视线停留在唱片封面的那几个字上,忽然岔开了话题:“哥,你有认真读过这上面写的所有字吗?”她的手指温柔地抚摸着那几个字眼,“阡阡云奂——其实是将奂伊的母亲和她自己的名字都蕴含在内了。”

不等邻安旬接话,邻夏牧又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你知道的吧,哥,奂伊的母亲是知名的音乐家,而这首轰动一时的钢琴曲,其实是她自己所作的曲,弹钢琴的时候特意让自己的女儿来和音,意义在于——弹给挚爱的人听。也就是奂伊的父亲。”她指着右上角那几个秀致的篆体,恰恰是“献给挚爱的人”六个字。

“那你现在应该知道,为什么她特意要将这首钢琴曲送给你了?”邻夏牧扬扬眉。

邻安旬沉默久久才轻描淡写地答了一句:“不管你信不信,她送这首钢琴曲给我,绝不是,因为爱我……”

而她真正的目的——亦是那个令他心灰意冷的真相,他至今都不愿再想起!

见他如此,邻夏牧忍不住摇头叹了口气,“好吧,我信——因为我知道她很恋父。”她跳坐到床上,完全没有女性形象地跷起了二郎腿,“我要回意大利的前一天,是我们第三次见面,我当时开玩笑地说要kiss她一下当作吻别,结果你猜她怎么说?”

全然不理会邻安旬在瞬间眯起来的危险眼神,邻夏牧依旧晃着腿大咧咧地说下去:“她说——‘好啊,只要你不吻我的眼睛就可以了。’”

邻安旬的身体陡然一僵,“为……什么?”他的声音莫名地颤抖得厉害。

“因为她说——”想起当年的回答,邻夏牧情不自禁地微笑起来,“她很相信关于‘芸目佛’的传说,认为眼睛是只有她父亲能吻的地方,即便她喜欢一个人,但如果不是比父亲更爱的人,她是绝不会让对方吻她的眼睛的。”

恍若五雷轰顶!不曾预料到的缘由令邻安旬逃避般地闭上了眼,却惊恐地发现满世界竟都是她的笑容,她的声音,那些温柔到不可思议的句子一遍遍地回放,却怎么这样沉、这样重?这痛彻心扉的哀伤,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连绵回放的记忆中止在两年前的那个晚上,当他吻上她的眼睛时唇上咸咸的味道,是她的泪啊!可他竟然因为她不得不背负的责任而自私地怀疑起她的爱……

“哥?哥?呃,老哥你还好吧?”有些后知后觉地发现邻安旬的失魂落魄,邻夏牧正要上前询问时,却被对方早一步推出了房间——

“抱歉,让我静一下。”

两个星期之后,邻安旬终究还是回到了中国。南甸苑,两年前住的公寓还是老样子,入了初冬的花草也照旧开得馥馥郁郁,是否都等在流年里忘了时间?又或许两年的时间并不够久,还不足以呈现出多么悲情,多么物是人非的面貌——但苏奂伊却一直没有回公寓住过。

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12月18号,快到圣诞节了,道旁光秃秃的树枝都挂上了五颜六色的彩灯,倒像是枯树原本开着的花。连盆景里也缠满了亮晶晶的六棱形玻璃片,阳光一照就折射出彩虹的颜色,似乎是已经睡去了的灵魂又欢欢喜喜地跳起舞来。

站在十字路口,邻安旬忽然有些怔忡,像是任性逃离了家的牵绊却不慎迷了路的小孩,茫茫然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去。那从心底升起的情感,是悔恨吧……

马路对面就是商贸大厦。已经是下班时间了,街道上来往的人流也显得拥挤起来。邻安旬正准备转身回家时,却在看见接下来的一幕时忘了就要迈出的步子。

就在斑马线的尽头,不足20米远的地方——

苏奂伊正抱着一大束鲜花往人行道的右方走去,脚步轻快亦不减优雅。卷曲有致的大波浪偶尔被风吹入颈间,然后被她轻巧地拨至耳后。她的身边还走着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侧脸的线条轮廓分明,正神采奕奕地和她谈着什么。两人间始终保持着妥当的距离,又似乎男人有好几次都想要主动亲近,却总是在无形中被对方疏远开来。

某个不经意间,苏奂伊往邻安旬这边投来一瞥,那样无心的一瞥,然后淡淡收回,继续和身边的男人说着话,似乎并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像是猛然受了刺激一般,邻安旬急着想要穿过斑马线到马路对面,红绿灯却在刹那间变成了红色,紧接着来往的车辆呼啸着从面前驶过,他又赶忙撤回步伐。

而等绿灯重新亮起来时,再望向马路对面,却已经找不到苏奂伊的身影。邻安旬慌慌张张地掏出手机打她的电话,还是以前的号码,对方却是关机。

直到他从“嘟嘟嘟”的挂机促音中恍然回过神时,之前的那些太过冲动的情感也逐渐被理智压于心底。反而庆幸苏奂伊现在是关机的,或者她其实已经换了号码了……何况她身边还有那个文质彬彬的男人,而她怀里的那束鲜花,是恋爱的证明吗?

嗤,简直像个傻瓜。暗嘲一声,邻安旬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走去,没走出几步手机铃声却响了,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陌生的号码。短暂的迟疑后,他按下了通话键——

“喂,安旬?”竟是她的声音!

邻安旬呆滞半晌才哑声问:“奂……伊?”她果然换号码了,一定是为了彻底了断从前的一切……呵呵,有什么好惊讶的呢,一般人都会这样做吧?

“果然是你啊,安旬。”电话那头是苏奂伊柔静的笑声,还是像从前那样从容自若的,“我手机碰巧没电了,现在是用朋友的手机打的。”随口的一句解释,然后很自然地将话题岔开,“安旬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没事先说一声?我好发喜帖给你啊。”

声音始终是笑着的,所以很好地将叹息声埋在心底。其实刚才在马路对面的确是看到他的,当时只以为是自己眼花看错了,也就没有多想。但事后心里又无端地惦记得慌,才向于诀——也就是刚才走在自己身边的男人借了手机打他从前的号码,没想到竟真的是他……

听她说得这样轻描淡写,邻安旬反而只觉得心里的某个念头一点一点地凉下去,凝结成冰,“我才回来,还来不及通知你。”不等自己停下来细细斟酌,卡在喉咙眼里的下一句话却已经脱口而出,“你还记得我以前的号码?”

即便用了说笑的口吻,却还是遮掩不住话语里的唐突。刚才那句话里太过明显的涵义,连自己回想起来都觉得分外可笑——他究竟在期待什么呢?

片刻的沉默后,电话里传来一阵极轻的笑声,因为看不见她此刻的脸,所以以感觉不到里面的真实情感——即便那笑声里有太多太多的悲楚以及无法磨灭的遗恨。只听见她接下来的话语:“那你告诉我,要怎样才能忘得了呢?”

晚上七点十分,依旧是离步行街不远的那家西餐厅。二楼靠窗的位置,苏奂伊走到邻安旬对面坐下,淡妆的脸上微露歉然的笑容,“抱歉,我刚从医院探病回来。”

“才晚了几分钟而已。”邻安旬不以为意地笑笑,并随口问了句,“谁生病了?”

“朋友的母亲。”苏奂伊显然并不想多作解释,转而唤来了服务生,“我还真的饿了,快些点菜吧。”她朝他露出迷人的微笑。太自然滑出嘴边的话,却仿佛还是两年前,当她还可以依在他的肩膀上撒娇时说的。

可以探望对方的母亲,意味着她和那个朋友的关系一定很不简单吧。邻安旬的神色微微有了异样,却也识趣地没有多问,只支着颌静静地看着她点菜。今晚她化了极淡的妆,也没有刻意去遮饰孔雀眼的痕迹,但依旧可以看出她的气色比从前的要好很多。

还真是“人逢喜事”啊,等弟弟结了婚,她们一家就可以名正言顺地住回到别墅去了吧?他是不是也该为她感到高兴呢?哈……有些自嘲的笑意从邻安旬的嘴角蔓延开来,直到苏奂伊点完菜看向他这边,才又回复到原先的神色。

“对了安旬,你今晚准备住哪?”没料到苏奂伊竟忽然问出这么一句。

“当然是别墅,不然呢?”

苏奂伊淡淡垂下眼帘,“我已经很久没回公寓住过了。”因为知道对方绝不会多问,所以有些自作主张地要把下面的话告诉他,“这两个多月来,我一直和等等住在一起。等等,就是我未来的弟妹。”

“这样吗?”邻安旬回答得极度漫不经心,却只为竭力压制住内心的波澜起伏,“看来你和弟妹的关系很好?”他的笑容里又多了些讽刺的意味。哈!真像是一场戏呢,戏里的所有人都扮演着最佳的角色,然后席终人散,各返各的位置,到头来唯一放不开的竟只有他自己!

“是啊,等等,是很容易就能让人觉得安心的女孩。”苏奂伊的眼神温柔下来,“虽然有些粗线条,但从来不会给别人添麻烦。又是个纯粹的乐天派,和她相处这么久,好像连自己的心思也变简单了……”说到这儿她又抿唇笑了笑,“简单了,就不会觉得寂寞了吧。”

邻安旬的笑容骤然凝固在唇边,只听着她继续笑着说下去。

“安旬,我说这样的话并不是为了追究什么责任,但你离开的两年,我的生活确实不怎么好过……明明只是少了一个人,却怎么连身边的一切都乱了套?再也回不到遇见你之前的井然有序……房间里的每一处都有你留下的气息,你买的海洋宝宝一直都留在鱼缸里,还有那么多,那么多的熊仔娃娃……”

这时候服务生将两人点的红酒端了上来,苏奂伊甚至都没有朝邻安旬举杯示意,就自己先喝了一口。仿佛这样就可以正正当当地找个麻醉自己的理由,然后说出的所有话也都可以不负责任——

“呵呵,一般电视剧里的女人被男人抛弃了之后都会将对方送的东西统统丢掉的吧,但我舍不得……也从来没有想过要换号码,换邮箱,或是搬家迁户之类的……其实心里清楚那都是自欺欺人的做法,有些回忆,并不是丢掉了它的载体就可以忘得彻底的……”

邻安旬怔怔地望着眼前的女人,想要开口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发现自己已经词穷。

“何况——”苏奂伊忽然弯眉笑了起来,她始终是用那样忧悒的神情说着阑珊的话,这太过明媚的一笑,反而只显得突兀无比,“我还经常会做些白日梦,想着万一哪天你回心转意了想来找我,却联系不到我,那我岂不是亏大了啊?”她竭力想用最轻快的口吻说出这句玩笑话,眼里却隐隐有了泪光。

“奂伊——”邻安旬再也忍不住出声打断了她的话,唇角勾起苦涩的笑意,“你是不是以为我恨你的欺骗才离开你的?但其实,我恨的只有我自己……”

“安旬,那都是骗人的。”苏奂伊悲哀地摇了摇头,只听到最后一丝希冀在心底破裂的声音,“你的离开是因为没办法相信我,其实你又有什么错呢?自始至终错的人都是我啊,是我让你觉得害怕,让你觉得痛苦……你本来就不该勉强自己的。”

她微微勾起唇角,眼里的笑容却冰凉得没有温度,“从前你总说我是个慷慨得不可理喻的人,呵呵,是就是吧。那么应该放开的东西我就一定会尽力放开,即使偶尔会觉得遗憾,却也并没有再奢想会怎样……白日梦,终究也只是白日梦罢了。我会——”话语一哽,她慌忙站了起来,“抱歉,我先去一下洗手间。”

她急着要逃离,不愿让他看见自己流泪的样子——像什么话呢?明明已经退回到最初的边线只能做朋友,还要在他面前哭哭啼啼的,弄得两方都要尴尬收场……她毕竟还是不够从容啊,原以为可以心平气和地和他谈一谈,可终究还是没办法克制住自己的情感……

苏奂伊刚走到洗手间门口,忽然听见极细微的一声异响,紧接着整个餐厅在刹那间漆黑一片——

“实在抱歉,各位上帝,检修电闸的时候出了点小故障。”黑暗里不知是谁喊了一句,盖过了顾客们的唏嘘声,“请给我们十分钟的时间,好吗?”

安旬?!苏奂伊只觉得的脑袋里“嗡”了一声,来不及多想就急急忙忙地往回走——“安旬——安旬——”她借着窗口漏进来的微弱光亮赶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伸手拉起邻安旬就要离开这里,“快点,安旬,我们先出去——”

话音未落,却被对方反力拉进了自己怀里,“奂伊,你在……”邻安旬用力拥紧了唯一能感受到的温度,恨不能将这个琉璃般脆弱的女人嵌进骨子里,“奂伊……你在就好了……”他失声喃喃。真好,即便什么都看不见,却已经不会再觉得害怕了,因为潜意识里已经毫无保留地相信她了吧……

“奂伊……对不起……”邻安旬贪恋地将脸埋进她的颈窝,恍恍惚惚地说着只有自己听得懂的话,“是我拿走了你的时间……是我太自私……我明明不需要那么多的时间的……”

两年前,是因为害怕——害怕暴躁得几乎发疯发狂的自己会将心爱的女人伤害得更深,所以选择了离开,给彼此冷静的空间……

而这相望天涯的两年来,他只要一有空就会研究那些医书,即便明知那只是个自欺欺人的顽念,却还是一心想要找出根治夜盲症的方法,也不止一次地幻想着等哪一天他不再怕黑了,就一定回来找她……

如果不是从妹妹邻夏牧那里听说了关于“芸目佛”的传说——“只让最爱的人吻自己的眼睛”,或许他真的再也找不到回来的理由……

“安……旬……”苏奂伊颤抖地伸出双手回抱住他。呵呵,她是真的,真的好没骨气吧,一再妥协于他的温声软语之下,但她只是太想他,太想他啊……

可惜十分钟的时间实在太短,等餐厅里恢复了灯火通明时,即便再怎样不舍,苏奂伊还是理智地推开了怀里的男人,“抱歉了,邻先生,我想我该回去了。”

客套的称呼在瞬间拉开了两人的距离,更让邻安旬措手不及,“奂伊——”他本能地伸手想要拉住她,对方却已经将手放回了风衣口袋里。那样细微的小动作——正因为太熟悉它的含义,邻安旬的心也霎时凉到了谷底。她果然还是没办法原谅他……

苏奂伊客气地朝他笑了笑,转身离开。走出几步却忽然停了下来,手指习惯性地掠过肩头的大波浪,轻轻巧意地留下一句:“如果今晚下雪,我就回公寓住。”

不等对方回过神时,她已经快步走出了餐厅。此时大街上已经是霓虹惹眼,摆在餐厅前的两棵圣诞树也被缠上了许多淡蓝色的灯串,每一秒都变换着不同的颜色与形状,满树的银华如同她唇角的笑容,也在这一刻毫不掩饰地绽放出满心的欢喜。

就在脚尖踏上步行街时,漆黑的夜幕落下了今年的第一片雪花。细柔到惹人心疼的雪啊,在半空飘悠悠地打着转儿,还未碰及手心便已经融化了。

翻开手机,最后一条短信是几个小时之前就发来的天气预报:今晚会有小雪,最低气温零下4度,请用户做好防寒准备。

……

尾声

邻家别墅偏厅,新添的一架白色钢琴前,指下的琴键忽地滑飞了几个音,打断了原本流畅的旋律。苏奂伊不得不停下弹奏,仔细研究起母亲昨天给的乐谱。

“奇怪,这个音……”正皱眉疑惑时,耳边传来了一个念经般的声音——

“芸目佛,原为西岐山七佛之一,封世咒语刻于其佛像阖目内,后被凡人亲吻其目解其咒,化为凡人经历世间轮回,与其解咒者执手偕老,此为至爱……”有些装模作样地背书背到一半,邻安旬忽然暧昧凑过脸来,“奂伊,你也让我亲一下眼睛好不好?”耍无赖的口吻,但那双茶色的瞳仁里却写着分明的期待。

“唔,不要。”苏奂伊巧巧地把脸别过去,佯装专心看乐谱。余光却将他脸上明显的失落捕捉在眼底,唇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顽皮的笑意。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呢?他总是像个要糖的孩子一样,一再要求吻她的眼睛——尽管她心里早已经情愿,却因为小小地赌着他的气,总是摆出一副拒绝的神情来。而每每见她如此他就不会再强求,纵然每一次都徒增不少失落……

其实她也是个小心眼的人啊,所以这两个多月来她总会有意无意地在他面前提起于诀,睡觉前会不时感慨说等等唱的摇篮曲比他的好听许多,还总是使坏地不让他吻自己的眼睛……都是为了报复他当初狠心的离开,且两年内音信全无啊——尽管她对他的思念从来就不曾淡去过,却是真的,真的很气他啊……

“等我弹完这首曲子,好不好?”两个多月的恶意折磨之后,苏奂伊终于妥协。

茶色的眸子立刻绽放出欣亮的神采,邻安旬正要催促她赶快弹时,外面却响起一阵急促的门铃声——

“谁啊?”邻安旬神情不悦地走到门前,却从声控屏幕里看见铁门外那张招牌式笑脸时倏地变了脸色——“啊,奂伊,今天天气真不错,我们出去兜风吧。嗯?”说罢他直接拉起苏奂伊就要从后门出去。

外面好像在下雨吧?苏奂伊有些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究竟是谁啊?”她正要去声控屏幕那边看个究竟,却被邻安旬急着挡住视线。而这时候,在外面打扫的佣人已经帮来客开了门——

“老哥——”声音里满满的欢喜就要溢出来。还真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知道再也无法隐瞒,邻安旬只能极不情愿地告诉苏奂伊实情:“是我妹妹。”

这下苏奂伊更是不解,“那你干吗要躲她?”会错了他的真实用意,她又笑着主动走上前去开门,语气里全是通情达理的味道,“放心啦,安旬,我知道你妹妹很中性,不过——”善意的话语在开门的那一刻戛然而断——

“你、是——”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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