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雪躺在草堆上静静地看着他,脸上忽而现出一丝笑容,忽而又愁绪满面,悲凉不已,似乎心里有着说不出的苦楚,心里各种情绪交杂,美丽的眼眸中竟流出两行清泪来,为了不使古流玉忽然睁眼看到自己这般模样,身躯一动将脸面翻到内里,不多时便沉沉睡去。
古流玉不久也从打坐中回过神来,看着荒雪妙曼的身躯,心里竟升起赏心悦目之感,以手支颐静静看着,然而目光落在背上的胸甲和腿上的护甲时,忽然感到一阵怪异:“看这护甲非金非铁,上面的光泽又忽隐忽现,不知是用什么怪异矿铁打造,而且似乎有一点点似曾相识的感觉,真是奇怪。”
站起身来,轻手轻脚走了过去,蹲下身子,伸出两指往腿甲上摸了上去,就在手指触及上腿甲的时候,顿时感到里面一股极其狂躁而猛烈的力量穿行其中,心里陡然一惊,一股灵魂之力延伸出去,而就在此时,无数的虚幻影像透过灵魂之力猛然出现在自己脑海之中,发出一阵阵凄厉的嘶啸,如同炼狱中备受煎熬的亡魂。
正在古流玉万分惊诧的时候,沉睡中的荒雪猛地翻身坐起来,食中二指剑指指出,顿时一道剑气****出来,向着古流玉脖子上刺来。
古流玉万料不到荒雪会突然醒来,又会在这突然之间向自己出手,对方修为在气灵阶别,而且这一招毫无征兆就突然发出,可说是快到让古流玉毫无防备,身子下意识地往后面倒退,但是即便如此,也躲不过这道剑气。
荒雪就像是在睡梦中突然受到致命攻击而奋起反抗,一招剑气顺着手指****而出,顿时看到面前之人是古流玉,眼中现出一丝慌乱,手指上剑气一偏,顿时从古流玉脖子上擦过,割出一道细小的伤口,沁出一丝血迹。
剑气射向洞内石壁上,嗤的一声没入其中,没有打落半点土石下来。
古流玉浑身冷汗直下,伸手摸了一下脖子,忍不住“咕噜”一声咽下一口唾沫,那道剑气之强,可说已经在自己“岁月天华”之上了。
荒雪慌乱的眼神片刻恢复平静,二指再次逼近,抵在古流玉颈子上,喝问道:“你刚才在做什么?你到底想做什么?”
“荒雪姑娘,我……你别误会,我并没有对你做什么,我只是……”古流玉心知荒雪已经产生误会,急忙解释,但是自己手指抹在别人腿上,又没当事人逮个正着,就是说出也没人相信自己没有意图不轨。
“你知不知道旁人是不能随便碰我的身体,不能随便碰的。”荒雪声音渐渐拔高,音声中带着悲泣,双眼水雾一起,竟是哭了起来。
古流玉顿时大窘,没想到荒雪竟然对自己的身体这样看重,虽然自己并没有打算趁她熟睡而轻薄,但是对方已然认定自己碰触了她的身体,自己若是极力解释,更显得自己无赖下流。
正要说一些话安慰的时候,荒雪梨花带雨地收回手指,将头埋在双腿之间哭了起来。古流玉面对这般情景,更是手足无措,九色花蟒听到洞内声音,将脑袋探了进来,只是它一个畜生对于这些人类的情感懂不了多少,偏着头愣愣地看着。
古流玉朝着花蟒甩出一根燃着火的树枝,喝道:“出去。”花蟒又无趣地将头缩了回去。
“荒雪姑娘,我是无意冒犯,还请你见谅,大家都是修习真武之人,性情中人,呵呵,其实这也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这个……何况我也并没对你做什么,只是看你身上护甲非同一般,一时好奇罢了,我就……哎呀,我这怎么说呢。”古流玉说出这些话时,都感觉自己是个吃干抹净不负责任的流氓,一时捂着脑袋苦思良策。
荒雪螓首微抬,一双朦胧的眼睛看着他,说道:“我不是在乎这个。”
“啊?那……那你刚才是在意什么?”古流玉心里一松,对方不是那么可以在乎自己身体,那许多事情都好解决了,但是心里又疑惑起来,虽然只是碰了一下,为何她会有这么大反应?
荒雪将头侧开,躲过古流玉眼睛,道:“反正你别随便碰我,尤其在我没有防备的情况下,那样,那样你会死的。”
古流玉心头陡然升起一股寒气,这话在一个美貌的女子口中说出来,竟是那般地果决,不让人有半点置疑。虽然自己修为只在气师,比起对方气灵修为差得太远,但是自信一般的气灵强者要击杀自己还很困难,然而听到荒雪这样说,心里仍是感到一阵不自在。
只听荒雪继续说道:“我知道你是好人,我也不想你死,就请你别在我防备最低的时候接近我,那个时候的我,才是最危险的时候。”
“难道跟这身护甲有关?”古流玉心头大为奇怪,问道,“方才我碰触到护腿的时候,看见有凶灵恶鬼出现,是不是这个原因?”
荒雪一听他说自己看到凶灵恶鬼,闪现出一丝慌乱,连忙说道:“你不要管这些,你若想要我再跟着你,你就不能问这个。”
“什么叫我想让你跟着我?我只是看你一个女子身体出了状况,要是丢在沼泽里势必会丧命于此,这才帮你一把,难不成你还认为我有什么企图不成?”古流玉心里暗暗纳闷,这女子说话可真是到处摸不着头脑。
那绝美女子也似乎发觉自己说错了话,脸上一红,眼光四处游走,不知所措。
古流玉见他一脸窘迫神态,已经猜到几分,心里大乐:“原来是你想跟着我,哈哈,却偏偏说我想要你跟着我,你这姑娘可真有意思,不过有你这么一个角色没人陪在身边,一路说说笑笑倒也不觉寂寞,比起臭蛇好上千百倍了。”
“荒雪姑娘,这世间还早,再多休息一会儿吧,我不靠近你就是了。”古流玉退了回去,在自己的草堆上睡了。
荒雪看着倒下去的古流玉,伸手往自己身上的护甲摸了一阵,心中一时升起一股莫名感触,双眼跟着又留下泪来。
古流玉虽然闭目躺下,但是灵魂之力却是释放出来,暗自观察荒雪,这时一见对方流泪,立马又坐了起来:“荒雪姑娘,你有什么难过的事么?可否对我说说,心里若是憋了太多伤心事,会将人逼疯,但是找个人说出来,那就会好许多,你若不介意,我可以当当你的听众。”
荒雪忙伸手将泪水抹去,说道:“古公子,很多人有很多事情都是不得已,也不能掌控自己的命运,只是被命运所操控和玩弄,就像我一样,不管我实力达到何种地步,都逃不脱那只命运之手的掌控。”
“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因为身上带有恶鬼怨灵的这身护甲?”古流玉奇怪地问道,“你年纪轻轻,却有这样高深的修为,想来是因为这身怪异的护甲了,既然这身护甲操弄这你的命运,那为何不将它脱下来?虽然强大的实力足以吸引任何人做出任何疯狂大事情,但是对于力量的掌控,终究是需要自身付出巨大的努力,从旁门左道得来,终究会遭受反噬的一天。”
“取不下来了,我也不能将它取下来,我虽然时常受到这身护甲中怨灵的折磨,但是无论如何我要完成我的事情,即便是死,让灵魂进入无间炼狱,我也要完成我的事情。”荒雪双手紧握,指节因用力而惨白,眼神中透露出一股巨大的恨意,让古流玉都不禁感到心惊:“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能让她如此的不顾一切?”
忽然想到一事,不禁说道:“这身护甲不能取下来,所拥有的主人还会受到内中的怨灵折磨,这……这怎么跟传说中的‘天甲’这般类似?”
只见荒雪浑身一震,脸上的惊慌之色比之先前更甚,似乎自己有什么秘密被揭穿一般。
“难道,难道这身护甲就是‘天甲’?你是玉蝎子?”古流玉大惊,指着面前的恶人失声问道。
荒雪坐在地上不停往后挪,最后抵在墙壁上,甩着头叫道:“你不要问了,你不要问了。”
“你真是玉蝎子?想不到玉蝎子会是个女的!”当初在千陀族与玉蝎子照面的时候,对方完全被包裹在铁甲里面,看不清面容,但是从里面发出声音却是一个男声,所以所有人都以为玉蝎子是个男人。可是谁又想得到,玉蝎子的庐山真面目,会是这么一个绝色倾城而内心又脆弱无比的女子。
面前的女子一脸凄楚地看着古流玉,眼眸中泪光莹莹,就像是一个被关在地牢里等待古流玉拉她一把的可怜之人。
古流玉见她没有否认,顿时觉得头脑发胀,不禁皱着眉头倒退了两步,然而他这一后退,在女子眼中却是另有一种意思:“不愿接受面前这个曾经与千陀族和海蟾渊作对的玉蝎子。”
就在古流玉一失神间,荒雪猛地站起身来,朝着洞外冲去,身上的铁甲卡擦擦作响,顿时衍生出一片片的铁甲,迅速将荒雪全身包裹起来,不留下一丝皮肉在外面,等到几步跑出洞的时候,“天甲”后背上伸展出两道铁翅,迎风一展便已经冲霄而去,只在暗夜里留下一道银色流光。
就在荒雪起身往洞外冲出去的时候,古流玉分明看到几滴泪水从她的脸庞滑落下来,滴落在火堆上面,被炙热的火一烤,瞬间消失在空中,古流玉心头一颤,忙叫道:“荒雪姑娘。”跟着冲了出去,然而天甲速度极快,眨眼间就只留下一道残痕。
“古流玉啊,她这么一个可怜又脆弱的女子,你为什么就这样将她伤害了?在她最需要心灵帮扶的时候你竟然退缩了,现在人已经走了,要再见到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会在什么地方,那个时候,她会接受你的道歉吗?”心里感叹万分,荒雪虽然没有说起她自己的过往,但是从刚才她的说话和表情中,古流玉已经能大致猜出一些,能将天甲穿在身上的人,绝对是怀着一个巨大仇恨而又走投无路的人,而非是一个单纯而疯狂追求力量的人。
看荒雪一脸的柔弱和凄楚,也并不是那样不顾一切追求武道巅峰的人,更像是一个跌落在深渊中的无助的可怜弱女子,凄凉的美,让人升起一股想要揽在双臂下保护起来的冲动。而就在那个内心脆弱,只能借助天甲来掩盖自己柔弱一面的可怜女子,在决然离去时滴下的那一滴泪水,就像落尽古流玉心海中的一颗陨石,翻起了滔天巨浪,或许让他这一生都无法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