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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狂乱的年轻人(3)

盛宣怀对洋鬼子的指控嗤之以鼻,根本就不在乎,洋鬼子现在要拿自己开刀,就是拿大清帝国中央高级领导人张之洞开刀,自己有个好歹,张之洞之前创办的汉阳铁厂产业集群就会分崩离析。投机买办、洋鬼子的大清间谍邬挺生一生投机专营,马上给洋鬼子献策,三星烟厂是盛宣怀与刘树森共同出资,盛宣怀有张之洞这个靠山,只要说服刘树森停止生产中国牌香烟,这样就会造成他们公司内讧,三星烟厂关门破产只是个时间问题。邬挺生阴险毒辣,一方面说服大商人刘树森,说你是个上海滩商人,跟洋人闹僵了没好处,盛宣怀有朝廷做靠山,再说了盛宣怀也不是什么好鸟,在招商局把漕帮的黑老大朱其昂、房产大王徐润、大清帝国第一CEO唐廷枢这些家大业大的顶级商人都给打压出局甚至搞得破产,你跟这样的人做生意简直就是与虎谋皮,反而还得罪洋人,你看看现在这朝廷,就这破朝廷能长久吗?听说北京那个老太太慈禧太后派了五个大臣出洋考察,在火车站就被人给炸了,炸的是一塌糊涂。上帝要让人灭亡,必先令其疯狂,大汉奸邬挺生一边吓唬刘树森,一边勾结烟草供应商,以不购原料为要挟,阻止烟草供应商给三星烟厂提供原料,还派人在北京、天津等地找茬,只要是三星烟厂推出的品牌都打商标侵权官司,给老百姓造成一个虚假现象,三星烟厂就是那种造假的小作坊,质量不能保证,抽了三星香烟和抽鸦片吸毒没什么两样。这个一直在洋人面前装孙子的汉奸一生为洋奴,后来在河南惹恼了中原文化熏陶千年的许昌人,结果被“两个穿便衣的中国人”枪击毙命,信奉上帝的邬挺生没有逃脱上苍的那一句话,恶人终有恶报。被邬挺生吓得一身冷汗的刘树森赶紧找盛宣怀紧急协商,别再跟洋人耗下去了。于是,三星烟厂这个帝国第一民营烟草公司在外资的攻击之下破产了,拜倒在了商标这项帝国子民听起来都搞不懂的无形知识产权的门槛上。遗憾的是一百多年了,大清帝国第一官商盛宣怀以“振兴中华烟草业的希望之星”三星烟厂的破产为代价换来的教训迅速地被人们遗忘了,伤痛已经被遗忘,小作坊依然能造出大名牌,造假谋利的劣根性如病毒一般在我们的商业肌体里蔓延,蔓延。

汉奸间谍邬挺生消息很是灵通,北京正阳门火车站那惊天爆炸让盛宣怀的心里更加孤单。帝国就如同一艘破败的漏船在风雨之中飘摇,找不到停靠的彼岸。从1901年1月29日开始流亡的慈禧太后与光绪皇帝联合发布了新政的“变法上谕”,这是戊戌变法失败之后,大清帝国再一次颁发的新政动员令,帝国的大小臣工一直在努力地研究适合国家振兴的新法。谭嗣同在被押往菜市口的时候高喊哪有变法不流血的口号,只是这一次帝国新政的代价太大了。戊戌变法失败之后,慈禧太后将不听话甚至革命革到自己头上的光绪皇帝囚禁在瀛台面壁思过。1899年12月19日,那个蓝眼睛白皮肤的法国医生多德福在太监的领引下来到光绪皇帝的窗前,又是听诊器诊听,又是按摩捏拿的,最后一本正经地告诉在一旁瞪着大眼睛的慈禧太后:“光绪皇帝没病。”这个多德福太不懂事了,慈禧太后已经找了一个大阿哥准备在1900年的春节取光绪而代之,光绪皇帝没病,大阿哥怎么登基?多德福的一句老实话在慈禧太后的心底犹如一颗炸弹,洋鬼子搅了自己安排的好局,更令慈禧太后凤颜大怒的是,多德福将光绪皇帝没病的事情告诉了法国公使,没两天英国、德国、俄国、日本等等国家的公使们都知道慈禧太后不仅不归政光绪皇帝,还要将其废掉另立新君。洋鬼子们哪里舍得,光绪皇帝这个软柿子已经捏拿得很顺手了,换一个新皇帝之后外交成本太大,如果更换皇帝,中国有一句老话叫做一朝天子一朝臣,现在光绪皇帝的弟弟是醇亲王,如果大阿哥溥儁当皇帝,那么就得和端亲王载漪集团重新建立关系了。

为了降低外交成本,尽可能多地从大清帝国刮银子,外国公使们第一次破天荒地集体威逼慈禧太后归政光绪皇帝,一直人上人的慈禧太后心里何曾如此委屈过?当年自己老公被这些洋鬼子吓死了,守寡这么多年胸中的恶气正没地方出呢,那帮义和团拳民整天不是有神功吗?那就一起上去跟洋鬼子们打。义和团的一帮农民挥舞着大刀片子往洋人的炮口上一通猛冲,战争异常的惨烈,尸体横飞血流成河,洋鬼子的大炮声响一传到紫禁城,慈禧太后赶紧化妆成村妇老太太拖着光绪皇帝全给颠儿了,一路上跟逃荒似的跑到西安,孤儿寡母终于明白了,要搞活经济,将GDP给拉上去,人们吃饱了肚子才有力气打洋鬼子。张之洞提出废除科举,这个建议很好。考了这么多年连个功名都没有,太伤自尊了,盛宣怀想到要废除科举,心里那个高兴。袁世凯可是一个劲地奏本要成立大清帝国的国家银行,盛宣怀一直在琢磨,国家银行可能短时间影响到通商银行的业务,但是长期规范发展会让通商银行成为百年企业的。可是还有一个问题一直困扰着盛宣怀,相对于唐廷枢、郑观应这些整天跟外国人打交道的大商人,自己就是土包子一个,李鸿章在世的时候,尤其是甲午海战签订《马关条约》之后,都没有跟李鸿章到欧美转一圈,看看外国人到底怎么搞改革开放,怎么发展资本的,大清帝国一直是皇权在上的集权制国家,怎么才能跟欧美国家接轨?新政到底怎么个新政法?盛宣怀一直忙着应付商标侵权的官司,没想到北京的新政已经搞得是惊心动魄了。

1905年9月24日,北京正阳门火车站人山人海,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整个火车站成为欢乐的海洋,大清帝国派出皇室贵胄镇国公载泽、军机大臣太子少保戴鸿慈、商部副部长内务府大臣绍英、闽浙总督金石学家端方、兵部侍郎副部长徐世昌五人在火车站接受百官祝贺,家人送行,将远赴日本、英国、法国、德国、美国、俄国等国家考察宪政体制。大清帝国首任驻外大使郭嵩焘如果地下有知一定会热泪盈眶,1877年自己准备远赴英伦担任驻英国大使,一家老小很为郭嵩焘感到耻辱,家族妇女儿童一个劲地向郭大使身上扔臭鸡蛋,同僚们一个人影儿也没有,凄凉地坐上轮船到了英国,辛辛苦苦考察英国宪政,将自己的所见所闻写成《使西纪程》,书中大赞西洋政教制度、对大清帝国内政提出效仿的建议,郭大使还兴冲冲地将书稿寄回国内,希望总理衙门刊印。翰林院编修何金寿立马上书慈禧太后参劾郭大使“有二心于英国,想对英国称臣”,立即罢免郭嵩焘职务,郭嵩焘在英伦接到了朝廷的电报,电报上是严厉的申斥,书稿也被烧毁了。今天,慈禧太后终于想明白要派臣子去欧美看看,考察一下宪政,那些曾经一说到要出国就头晕脑涨的顽固分子也在人群之中,脸上保持着僵硬的微笑,手上还在一个劲儿地为考察大臣鼓掌。这就是集权制下官员没有自尊没有人格的屈辱生活,他们就如同寄生虫一般,当肌体的免疫力超越他们的侵蚀能力,他们会埋着头乖乖地享受安稳的幸福生活,一旦幸福生活失去了,他们的心里立即产生恐惧感,与肌体进行一些生存本能的抵抗,无劳却图谋青史留名,美其名曰死谏。

紫禁城陷入欢乐的海洋,万里长空一片和谐。慈禧太后从1901年宣布新政之后其实一直困惑,经济上可以不断地向欧美国家的体制靠近,大清帝国的商部已经成立,一部部的法律正在陆续地推出,控制国家金融主权的户部银行也成立了,但是这种经济体制上的变革却犹如洪水猛兽在不断地冲击着帝国的基石。帝国天然拥有的煤炭不知不觉之中,通过股权的一系列变化,怎么就成了英吉利人的资产了呢?铁矿石明明在我大清帝国的土地上,仅仅因为一纸合同,日本人就蛮横不讲理派人到矿山驻扎,整个矿山的技术都掌握在小日本手上?烟草在大清帝国已经有几百年的历史,美国人将帝国首都的前门、哈德门这些著名的建筑名称打到烟盒上,就成了他们拥有知识产权的商标,大清帝国的企业用了就侵权。慈禧太后实在想不明白,经济体制改革了,就有越来越多的洋鬼子找朝廷的麻烦,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局面已经被经济无形中冲击殆尽。1900年被八国联军赶出紫禁城的慈禧太后怎么也想不明白,大清帝国更换皇帝那是爱新觉罗家族自己的事情,千百年来皇帝的更替都是掌握在帝国的实权者手上,洋鬼子这一次偏不让自己的计划实现,难道他们也是这样干涉别国的内政吗?1904年3月24日,大清帝国派驻德国、法国、英国、美国、俄国的大使联名电请朝廷宣布仿效英德日制度实行立宪政体。慈禧太后当年没有学习康有为等人提出的变法,现在几个大使联名电请,慈禧太后心里有点慌了,这些外派大臣一旦联合这些国家的洋鬼子,再次来个八国联军兵谏紫禁城,自己就真的成了爱新觉罗家族的罪人了,慈禧太后赶紧找了一本《日本宪法义解》,看完之后连声叫好,说日本的宪法既可自强又可确保皇室永固。

7月2日,直隶总督袁世凯、两江总督周馥、湖广总督张之洞一看老太太思想已经开化,三人联名上书,要求老太太早日宣布立宪,并派出考察大臣到欧美考察宪政,当年明治维新一样派出了欧美宪政考察团,那个甲午海战之后在马关羞辱李鸿章的伊藤博文就是出国考察的代表团成员之一。湖南巡抚端方在戊戌变法之中就不断上书朝廷实施君主立宪,慈禧太后一看这个端方在代理湖广总督期间表现不错,立即提升为闽浙总督,端方来北京对老太太谢恩,又一番劝说,老太太一看是时候,叫端方别去上任了,赶紧跟镇国公载泽他们商议,拿出考察大臣的名单。袁世凯一直想自己去,但是自己去就意味着直隶总督的位置有人来接替,小站的六镇兄弟恐怕就会不高兴要闹事,自己苦心经营多年的新军可能要土崩瓦解,袁世凯想来想去,还是推荐自己的结盟兄弟徐世昌;端方跟张之洞关系不错,一直力主立宪,是洋务派最好的代表人物,镇国公载泽跟年轻的醇亲王载沣关系不错,而与袁世凯以及袁世凯在朝廷之中的盟军总理衙门大臣奕劻向来不和,思想相对保守;但是奕劻也得派一个自己的心腹,儿子手下的副部长绍英很有思想,派绍英去能为大清帝国经济改革带回很多宝贵的西方经验;戴鸿慈是军机大臣,一直不偏不倚,袁世凯与奕劻推举戴鸿慈,这样可以平衡载泽一派的心理,这样一来,这个五大臣考察团中保守派、立宪派和中间派全齐了。名单一上报,慈禧太后一看这背后一定是袁世凯、张之洞等人操控的,考察是一个均衡的政治博弈,一旦立宪派的动作过于激进,保守势力一定猛烈反扑,当年光绪皇帝就是太急于求成,听信了康有为激进的策略,激化了朝廷的派系矛盾。

慈禧太后今儿个很高兴,一直坐在宫里等待五大臣顺利出发,一路顺风的好消息。突然,一声巨响在正阳门火车站上空扩散开来,坐在宫里的慈禧太后心头一紧,大家伙儿高兴的日子,哪里来的炮响?火车站顿时人仰马翻,人群慌乱地向四周奔跑逃命,只见一阵滚滚浓烟从火车上冒出来,一帮执勤的警察一边驱赶着人群,一边朝火车靠近,难道五大臣出事了?端方和戴鸿慈抓起头上的官帽一个劲儿往火车下跑,载泽和徐世昌一瘸一拐地艰难挪动着身子,倒在地上的绍英浑身是血,远处有三具残缺的尸体。一个身穿皂隶服装的年轻人胸膛已经炸裂,肠子合着血水在地板上流动,手和脚已经飞到车厢的角落。警察一窝蜂将受伤的考察大臣给抬下火车,火车的车门已经被警察把守得严严实实,车厢上的警察在紧张地辨认死者的尸体。尸体实在是面目全非了,警察非常窝囊地将年轻人的尸体给抬下了火车。很快年轻人的身份得到确认,死者叫吴樾,是保定高等学堂的一个学生,小伙儿深受孙中山为首的革命党人的思潮影响,经常跟一些会党杀手走得很近,与蔡元培、陈独秀等人关系密切。之前同女杀手秋瑾过往甚密,甚至在正阳门火车站进行过踩点,但是秋瑾已经不知去向,吴樾受过杀手培训,但是小伙儿心浮气躁,将炸弹揣在怀里,火车的震动导致炸弹爆炸,这是典型的人肉炸弹自杀式爆炸袭击。杀人犯出在自己管辖范围之内的保定高等学堂,袁世凯相当生气,当时大清帝国在洋务派的鼓吹下正在琢磨废除八股科举考试,现代学堂是雨后春笋般开办起来,尤其是在中国第一留学生,招商局最早构想者容闳的积极奔走下,大清帝国已经派出了不少留学生,这些高等学堂的毕业生以及留学生都是洋务派为大清帝国培养的新政建设人才。慈禧太后怎么也没有想到大清帝国花钱培养的新型人才要炸宪政考察大臣,大清帝国想通过立宪来彻底实施变革,这些帝国新型人才居然都不给自己一个变革的机会,反而成了大清帝国的掘墓人。慈禧太后是潸然泪下,袁世凯见状立即上书,帝国的巡警部得赶紧成立,当初若是有了巡警怎么可能让吴樾这样的低级杀手混上列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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