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佑出门打工那年十五岁不到,正是青春年少,正是像风一样的季节。十五岁的少年的脸,本来应该是阳光普照的。然而,天佑却没有拥有该属于他自己的东西,因为他那时刻想置儿子于死地的父亲,天佑只能在暗杀的阴影和恐惧中度日。为了摆脱这种非人的生活,他只得被迫离开。岁月过早的负担落在了他幼稚的肩膀上。跟随着他的那个远房亲戚,天佑首先来到了云南。他参与的第一个工作是开凿火车隧道。那里当时在修一条跨境铁路,那条铁路要经过地质地貌极其复杂的山区,山地支离破碎,陡峭而冷峻,很多地方得通过开凿隧道才能顺利通过。天佑在这里一干就是半年,那半年时间,他从一个细皮嫩肉的读书娃转变成了一个皮肤干裂,两手粗糙的打工者。最开始的时候,他不适应那里的气候和饮食,生了一场大病,忍受了不少白眼。因为他还不是成人,工头发工资就只按半价付给他,实际上,他干的活没比一个成年人少多少。在那里,天佑体会到了人情的冷暖,世态的炎凉。干了半年后,天佑手边存了一笔钱,他早已讨厌这个地方,就谋划着逃离。跟天佑在一起打工的有一个山东来的小伙子,他经常给天佑说起外面的世界是如何的精彩,大城市是如何的漂亮,这引起了天佑的好奇。
小伙子对天佑说:
“这鬼地方乌烟瘴气,苦死磨活,却赚不了几个钱。吃的不好,穿的不好,连个玩的地方都没有,兄弟,不如咱们溜了算了。”
天佑就听山东小伙说起大城市的繁华:
“我去过上海,那里处处都是高楼大厦,想唱歌,随便就能找到歌舞厅,想打牌,随便找家会馆,让你玩个够。在那些地方呀,只要有钱,保证你玩得潇洒。哪像这地方呀,又偏远又荒凉,有钱你都找不到地方花!”
“只要你敢跟我走呀,我就带你去,保证北京上海,让你玩个够。钱花完了,就找家厂子进去,打一天工够几天生活呐。人年轻,就要多享受呢。”
天佑就开始向往那灯红酒绿的生活。终于,在一个停工的下午,工友们出去享受生活的时候,不堪生活重负的天佑跟着那个山东小伙子偷偷跑到了昆明,买了去北京的票。当火车路过六盘水的时候,天佑就对小伙子说:
“看,这里就是我家。”
小伙子也是多年在外漂泊的,就问:
“到家了,你不下去看看?要去,我陪你,顺便我也去感受哈你们贵州的生活。”
天佑却摇头,满怀忧伤的道:
“不去了。家早就没有了,去了是自己找死呢。”
说完就哭。小伙子不知道内情,很豪放的拍拍天佑肩膀道:
“好男儿四海为家。埋骨何须桑梓地,人间处处有青山。”
天佑只好苦笑。其实他是多么的想下车回家去,他特别想家。可是,想起那个已经名存实亡的家,他冷心了,一咬牙,终于一路到了北京,泪水打湿了一个十五岁少年的衣襟。
天佑到北京后,第一次来到大城市的他,一派茫然。山东小伙和他在北京漫无目的游荡了一周后,两人的钱差不多快用完了,流浪到昌平区,在一家砖厂找到了一个工作。
那家砖厂的老板唯利是图,干有好几种营生,从事一些不正当的生意。其中就有一间专门出版盗版书籍和盗版光碟的新闻影像传媒公司。天佑在砖厂干了一段时间后,由于勤劳听话,被老板要到了印刷厂管理那些盗版图书。那些盗版的图书,跟市面上新华书店卖的图书质量一样好。在那里,他有幸读到了很多中外名著,甚至知道了萨特,马尔克斯,卡夫卡。曾经一度,天佑还天真的做了文学梦,想向只有小学文化的沈从文一样自学成才,当个作家。天佑在那家盗版书出厂公司呆了一年多。这一年多,他博览群书,提高了知识文化素养。老板很赏识他,了解他的情况后,甚至打算送他去学校读书。后来,那家公司被人举报关闭,老板也被公安局带走了,天佑只好带着遗憾离开昌平。
天佑离开北京后,流浪到天津,在那里做了一个电焊工。那是他在穷途末路的时候,到处找工做。一个搞电焊的老师傅同情他的遭遇,收留了他。天佑就跟着老工人一起学电焊,跟着老工人去建筑工地上搞电焊工作。天佑在天津呆了两年,学到了一手过硬的电焊本领,却因为一直不适应北方的生活,最后只好离开了。可是,远在云贵高原的家已经没有了,母亲已经改嫁,姐姐也是远嫁到了海边,他一处都去不了,天佑只有继续流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