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冉冉用力握住她冰凉的手,摇了摇,示意她坚强。隔着太医的头,可以看见和夏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面无表情地望着帐顶,宛若塑像。
申冉冉的心剧烈跳动了一下。
第二个太医也诊脉完毕了。
两位老太医都面色凝重,眉头紧皱,低声商量着什么。
申冉冉见不是路,马上问:“两位老先生,请问王爷病情如何?”
“这位是……”长着山羊胡须的老太医沉吟着。
“这是我们王妃娘娘。”阿七道。
“啊!”老太医大吃一惊,正想行礼,给申冉冉止住了:“老先生不必多礼,眼下王爷要紧,请老先生直言相告。”
“娘娘,恕我等直言,王爷不是中邪,而是中毒。”
中毒!
这个结论比中邪更骇人。
“王爷一大早还好端端,为什么会中毒?”凌烟抽泣着,无力地说。
“为什么?你还问为什么?不是你下的毒,还会是谁?”程宝儿连珠炮似的骂道。申冉冉立在凌烟身边,她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要给王妃三分面子。
申冉冉不理她的无礼,直接问太医:“请问老先生,王爷中的是什么毒?如何中的毒?”当下之急不是教训程宝儿,而是救和夏那小子的命,他完了,凌烟妹妹也完了,自己与和秋也永远game over了。
“回娘娘的话,此毒名唤相思煞--”
“呶,一听名字便不是什么好东西!”程宝儿陡然得了理,马上借题发挥。
“相思煞?好奇怪的名字。”申冉冉禁不住皱起了眉头。相思苦,相思痛,相思呆,相思煞,相思到了极点?她虽然从未恋爱,从身边朋友同学哭哭笑笑、死去活来的恋爱及失恋,也知道相思之苦。
“回娘娘,这相思煞虽不致人于死地,却让人失去常性,痴痴呆呆,有如行尸走肉。”老太医回道。这老太医姓胡,行医五十多年,平生只是在太医院的一本不起眼的老前辈南疆游记中见过这相思煞的记载,方才诊脉,脉象异常诡异,竟与记载中相思煞的脉象一模一样,与方太医共同参详,巧的是,方太医也看过此书,两人才确定了。
程宝儿登时发作,拉扯着凌烟不放,一味叫她赔命,口口声声道她没来之前,王爷生龙活虎,她没来几天,王爷便中了毒,不是她是谁?
她句句话指桑骂槐,别有所指,旁人听得清清楚楚。
“你骂谁?真要王爷有半点好歹,我先找你拼命,没事都给你咒了!”申冉冉厉声喝道。她如不为凌烟做主,只怕凌烟又像阿七那样给她毒打了。
程宝儿马上偃旗息鼓。她扣了凌烟一顶大帽子,申冉冉也以牙还牙,这个有点疯有点傻的申大小姐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有主张了?
申冉冉骂完那句,望也不望那个程宝儿一眼。王妃娘娘的头衔就是自己最好的护身符,就算她在王府呆两百年,她也不得不尊自己为正主儿!
申冉冉再请教这相思煞如何下的毒如何解的毒。
胡太医与方太医二人面红耳赤,讪讪回道,他们只看到书上的记载,记载中并无如何下毒及解毒,但是据王爷目前的身体状况,暂时无生命危险,为了小心起见,他们马上赶回宫内,与太医院同仁商量。
事已至此,申冉冉只得同意,让胡太医留守,身体健壮的方太医进宫。
“娘娘,王爷中毒,谁下的毒?请娘娘查出凶手,严惩凶手!”程宝儿突然跪倒在她面前,抛给她一个大难题。
福尔摩斯?老天,她做梦也想不到奉旨出墙兼要破案的王妃--墙未破,先破案,谁能教教她该怎么做?
申冉冉的耳边响起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她回过神来,见到凌烟泪流满面,心中也为之一痛。凌烟刚进王府不久,便要承受这样的痛苦,情何以堪?她绝对会好好保护这个妹妹!
申冉冉强压着心中翻滚,亲手将程宝儿搀扶起来:“程姐姐,请起,我们从长计议。正因为下毒者不知隐藏何处,我们更不可自乱阵脚,让亲者痛,仇者快。”
阿七猛然抬起头,不敢相信王妃竟能四两拨千斤,轻轻的将程宝儿的含沙射影弹飞了,还晓以大义,正好说在点子上。
凌烟也有些惊诧,想不到平素有点疯癫的姐姐,遇事竟如此冷静。
“娘娘说得甚是,如今府内群龙无首,还望娘娘及时站出来,主持府内诸事。”程宝儿以退为进,以为年纪轻轻的申冉冉不敢接受这千斤重担。
“这个自然,王爷病了,我是王妃,我不出来主持谁主持?”申冉冉一口应承。她必须寸步不让,否则掌握主动权的程宝儿绝对会反过来对付凌烟。
此言一出,房内鸦雀无声,人人望向这个面色沉静的王妃。
这还是刚进府时受尽王爷捉弄而手足无措哇哇大叫的王妃吗?她与王爷奉旨成婚,新婚之夜受尽折磨,至今只有一夜肌肤之亲,王爷转眼喜欢上了她新进府的妹妹,她不动声色,照样与妹妹谈笑风生,的确不可等闲视之。
“府内还有一位安顺公主。”程宝儿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及时将和夏的姑姑,安顺公主抬了出来。
申冉冉点了点头,道:“姐姐说得十分有理。王爷不幸中毒,这样的大事理应及时禀告公主。就麻烦姐姐遣人去请公主过来,一道主持吧。”
她既然下令,程宝儿只能立刻遣人前去禀告安顺公主,转头又催促尽早查出下毒的罪犯。
申冉冉只说自有主张,又让她立刻遣人去报告皇上和秋。
“好。”程宝儿倒要看看她葫芦里装的什么药。
她出去房门一阵子,只闻房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过,有人匆匆跑远了。
申冉冉望着床上的和夏。
是他平生捉弄别人太多了吧,报应,转眼不死不活地躺着。相思煞,这毒药名字起得真形象。
她悄悄伸手过去,捏住他的掌心,突然用力一掐。
她一直盯着和夏脸上的表情,他呆滞的眼珠不曾转动,连长长的眼睫毛也不曾抖动半分。
不是装的。那就不是为了逃避出席宫中的庆功宴而自己服毒了。
真的有人下毒!
她只觉得背脊凉飕飕的,如置身冰窖。自己错怪那小子了。
她已经派人禀告了和秋,纵然和秋马上赶来,一去一回,快马奔驰,至少一个时辰。而能对和夏下毒,自然是时常在他身边走动,能进入安乐无双院的人。
申冉冉心头飘过一大片乌云,暗暗交握住了自己的双手,目光在屋内众人身上扫视,谁是那个神不知鬼不觉的下毒者?
奢华的房间,莺莺燕燕,颓废的主人,娇弱的小妾,神秘的下毒者……而身处漩涡中间的自己,不过是个倒霉透顶的穿越女,如何保护凌烟不受伤害?
如果,她知道自己会穿越,会穿越成一个需要破案的王妃,她肯定会多读几本推理小说及多看几部侦探电影,起码将福尔摩斯小说背得滚瓜烂俗--不对,要背,也应该背《七侠五义》,将包青天老人家的破案手段学个七七八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