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试,很好吃的。”她劝过阿七,兴致勃勃地递过一朵花,充满期待望着阿七。阿七不好拂意,接过花,学着她的样子调转花朵,小心折掉花萼,在花朵底部用力一吸,清清甜甜的花蜜流入口中,的确很好吃,只是太少了。
为了那一点点花蜜,损坏一朵花,阿七觉得不忍。影月王妃却觉得理所当然:“不吸才是浪费了,对不起上天的恩赐。”又嘻嘻地搂着阿七的手臂,道:“我们是蜜蜂,我们是蜜蜂!”一个旋转,离开阿七身边,提起双手,在草地上团团旋转。阿七数过,她可以一口气不间断转二十个圈。赞她厉害,她反而一脸羞赧的红,嗫嚅说:“在姐妹中,我转得最差了。”
她不喜欢宽袍大袖的衣裙,觉得束缚了自己的行动。她喜欢束好头发,穿窄袖小衫,窄脚长裤,赤着脚,带着脚环,脚环上的铃铛叮当叮当响个不停。
程宝儿每回见到她这副打扮,总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影月王妃哈哈一笑,动作轻盈地走过她面前。
“阿七,你不劝劝她?王爷会生气的!”程宝儿背后跟阿七交待。
“不会,她做任何事情,王爷都不会生气。”阿七低声道。
是的,无论影月王妃做什么,不管多孩子气,王爷都是笑眯眯地望着她,满目赞赏与宠溺。
他喜欢新鲜的玩具,这样的玩具,从未有过。
更奇妙的是,这个玩具的心根本没有放在他身上,她的注意力,完全被无双王府的湖光山色吸引住了,每每看到奇妙的景色,总兴奋地哇哇大叫。
纯真而简单的她是他的小玩意,不会看别人的脸色,不会说出讨好别人的话语,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每一刻都带给他新的欢喜。
然而最初的新奇过后,她渐渐憔悴无力了,对一切都恹恹的,常常蜷缩在床上,紧紧拥住被子。
和夏担心她不惯寒冷,唤裁缝,为她量身订做了轻软温暖的白狐裘。
“谢谢王爷。”她道谢,然而依旧提不起兴趣。
“去看雪?”和夏逗弄她。
“雪?白茫茫的一片,有什么好看的。”她懒洋洋地道。
“碎玉岛上到处有温泉,花草繁茂。”和夏知道她不惯遍地白茫茫,幸亏碎玉岛四季如春,冬天也可以游玩。
“不去!”她卧倒,将被子拉过头顶,如孩子般闹别扭。
“好,不去就不去。”和夏哄着她,用哄小孩子一般的语气。
阿七望着他流淌在眉宇间的如水温柔,连忙低下了头。
第二天早上,和夏不顾影月王妃的反对,用白狐裘围住她,抱她出了门口。
“哗!一夜之间开花了!”影月王妃惊叹着。
阿七静静立在门边,揉着自己又酸又痛的手腕。昨夜,她与府中几个手脚伶俐的丫头,剪了整整一夜,用各种颜色的绫与绸,剪成大大小小不同的花叶,又细心地粘在花树枝上,硬生生在门前变出一个花花世界。如今,听着王妃兴高采烈的声音,似乎一切辛劳都是值得的。
影月王妃要从和夏怀里挣扎下来去摘花。
和夏忙说她没有穿鞋子,外面天气冷,紧紧抱住不放。
然而影月王妃一定要去,和夏熬不过,正在想法子,程宝儿抱着一大捧花从花树丛中走来了。
“娘娘,这花新摘的,给你插花瓶供吧。”程宝儿满面春风,十分殷勤。
和夏松了一口气,接过花,抱着影月王妃进去了。
“你这丫头,木头木脑的,迟早穿帮。”程宝儿训斥着,“谁想的这法子?以假当真,肯定不行。碎玉岛上花繁叶茂,要是王妃能够移到那里去住最好。”
阿七不置可否。
影月王妃并不喜欢碎玉岛。
虽然绿树蓊郁繁花似锦,始终因为岛上温泉萦绕,弥散着淡淡的硫磺味。别人可能闻不出,王妃却对此很敏感。
就因为影月王妃敏感的鼻子,和夏好心布置的假花穿帮了。她站在门口时,闻不到风里送来的花香,已经怀疑那花是假的,和夏又百般推脱,越发确定了这一点。
她病了。纵和夏请来太医诊脉开方,她还是迅速凋谢,如离开了枝头的花。
和夏问她究竟想要什么,她说想要花,真正的花。
和夏一封书信送到影月王妃的父皇处,很快,一大群花匠及小丑等人浩浩荡荡送进府里来了。
他们进府的那天,阿七坐在栏杆边,看着那群异族人,穿得五彩缤纷跟花孔雀似的,欢天喜地地走进府里来。
影月王妃的笑声,从未有过的响亮。
哪怕在当夜的梦中,阿七还听到她的笑声。
送来的花匠中,有一个特别能干的年轻花匠小福,很快就将凤仪院打扮得花团锦簇。正如和夏所赞扬的一样,给他一个冰天雪地,也可以变成瑶池花世界。
影月王妃的笑声,传遍了凤仪院的每一个角落。
只是,故国的竹子,实在没有办法在无双王府中自然生长。就算小福使尽了浑身解数,无双王府中只能在碎玉岛及萧萧岛上能够种活竹子。
影月王妃最期待的竹影婆娑竹声萧萧并不能出现在凤仪院。和夏立刻下令,在萧萧岛上,用竹子建了一所房子,称为小凤仪轩,只供他和影月王妃居住。
谁都可以看得出来,王爷费尽心思想让王妃开心。
影月王妃,仿佛就是王爷的魔咒,生平不将女子看在眼里的他,却乖乖地臣服在影月王妃跟前,贪婪地看着她纯真的笑脸,听她清脆的笑声。
从未有过一个这样开朗的王妃。
思乡病卧,不过是一片云,风一吹便散了。
王爷也从未有过这样的正经,踏踏实实地做着每一件令影月王妃欢喜的事情。小凤仪轩,是他精心设计、亲自监工建造的,所用的每一根竹子,都是他亲自挑选过的。
那一段时间,他的心思完全扑在了小凤仪轩的建造上。
人人都说,王爷终于找到了他生命中最爱的女子。
可是,只有阿七知道,影月王妃最爱的,并不是王爷。
她最爱的,是那个卑微的小花匠,小福。
小福长得很俊美,虽然不及王爷的绝世容颜,可脸上时时绽开的笑意,仿佛一朵迎着阳光的花,让人看了格外清爽、心旷神怡。
他和王妃之间基本没有怎么说话,王妃也很少跑到他身边。
但是,如果你看过影月王妃偷偷望着小福那种崇拜而依恋、火热而温柔的目光,你就知道,他在影月王妃心中,并非只是一个小小的花匠。
阿七看过,从未恋爱的她,也为那种目光而心痛。那一刻,她并未为王妃的背叛感到愤怒,只是担忧和怜惜。外表开朗的王妃,心中藏了多少心事啊!
他们两人,已经绝无可能了。
纵朝夕相伴目光痴缠,不过是桥归桥,路归路,她堂堂一个王妃,又如何能与一个小花匠一起?
或许王妃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或许她也害怕自己沉迷于过去的爱中,她忽然热烈起来,主动与王爷亲近,与他终日在萧萧岛、碎玉岛上游乐,小福不曾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