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你要做什么?”背后传来蓝大将军的问话。
“摄政王。”
山洞门开了又陡然落下,明朗的阳光照出了和夏修长傲然的身姿,继而洞内又一片灰暗。
洞内响起一声沉重的叹息。
无双王和夏,终于走出了囚禁他整整二十一年的无双王府,成为摄政王,与武威王一派的少壮派军人、郑晓湖及申钺一派的守旧派三足鼎立。
三派中,摄政王的力量最弱,无论是财力或者权力,而且没有自己的嫡系部下。但是,新皇和甘,虽然年仅九岁,却下令,所有政事议论下旨,必须同时盖有摄政王、武威王、申钺及宫内老太后大印才生效。
这个方法,防止了一派独大,也有力让各派力量互为牵制、平衡,朝野纷纷点头赞好,也暗暗心惊。
和甘,毒辣老练,行事迅速,实在不像一个年仅九岁的小皇帝。如果说是太后莎莲罗在幕后操控,则太后莎莲罗的执政能力可见一斑。
武威王对无双王晋摄政王,丝毫没有异议,反而在和夏面前表现得异常恭谨,百分百拥护皇上的决策。
摄政王和夏,凡是朝堂有决策,他总表示赞同,不管提议属于守旧派或者少壮派。有人说,他比老好人郑晓湖更擅长和稀泥。也有人说,他不过是韬光养晦,等待时机。
和夏除了上朝的时间,基本都是呆在楠苑。
他固执地将申冉冉放在楠苑,这个自己亲手为她打造的地方--以前,由于误会、冷战,她从未住过一天。如今,他希望她醒来的时候,第一眼就闻到楠木独特的味道看到楠木美丽的纹路,感受到自己的真心实意。
楠苑,永远只属于她一个人。
宫中太医来看过,说她脑中有瘀血,要待瘀血全部散掉可能才会醒。灌了无数苦药,她依旧不死不活地躺在床上。
他喜欢窝在房间里,跟她唠叨唠叨。
“为什么你不睁开眼睛看看我?为什么你狠心丢下我?为什么你不给我跟你一个机会?”
“今天,姑姑问起你,问你什么可以醒来。冉冉,我也很想问这个问题,你究竟什么时候可以醒来?”
和夏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她唠叨,就算以前,他们两人也从未畅畅快快地说过这么多。
他曾经自动封锁着自己的内心,不允许任何人走进去,包括她。
她曾经试过打开他的心锁,失败了。
如今,只要她醒来,他愿意告诉她一切的来龙去脉,与她分享过去。
阿七倚在柱子边上,望着王爷握住王妃的手,像一个老人似的絮絮叨叨,泪痕无声地在脸上蠕动着。
本来,以为王妃和王爷会苦尽甘来,谁想到又摊上这样的祸事!
只要是王妃会喜欢的事情,王爷都一件不落地做了。
他进入朝堂,成为摄政王,却事事忍让,避过蓝昊的锋芒,不与他对立。
珠娘,王爷派人专门送去了西北边境,送到了申豹身边。
厨房,每日做的都是王妃喜欢吃的菜肴,只待王妃一醒来,就能够吃上自己喜欢的。
夜色降临,楠苑外响起喃喃诵经声,浓郁的檀香味笼罩了整个楠苑。
当医药无效的时候,和夏忍不住将希望寄托在渺茫的神鬼上,企图借助各位和尚、道士的法力,将申冉冉不知遗失在何方的灵魂寻找回来。
和尚道士要他左转三圈右转三圈,他转,要跪马上跪,要磕头马上磕头,每一夜几乎都是这样雷打不动的安排。
一夜不行,两夜,两夜不行,三夜……风范举世无双的无双王,越发清瘦,脸颊瘦削,两眸清炯炯。
京城中无人不晓,无双王的痴情已经成为新的传奇,连陈年旧账也翻了出来。不是男人花心,只是他尚未找到合心意的女子,看看,连无双王这般胡闹的男人,都会对一个女子死心塌地。多少女子羡慕无双王妃的幸运,醋坛子、河东狮的美名,早已经丢在风里了。
摄政王和夏才成为痴情男主角没有多久,又一阵狂风横雨刮过整个京城,所到之处,人潮涌涌,口沫横飞,连三岁小孩与七八十岁的老婆婆都跟着兴奋地讨论、传播。从南关到北关,从东门到西门,无一处不轰轰烈烈流传着二王夺妻传奇。
武威王的未婚妻,居然舍武威王于不顾,爱上摄政王,非摄政王不嫁?
在口水纷飞中,这个消息越传越烈,不断变身、衍生,发展出无数个版本。
摄政王居然横刀夺爱,抢了武威王的未婚妻?
因为记恨武威王令自己王妃昏迷不醒,摄政王特意去抢走武威王的未婚妻?
在武威王盛大的婚礼上,摄政王单枪匹马杀进去,一场血战后,劫了新娘就跑?
在武威王牵着新娘的手就要拜天地时,摄政王怀抱孩儿,冲进去,向新娘勇敢表白了自己的后悔,期待还有下一个三年,无数个三年,新娘泪如雨下,当场撕掉自己的红嫁衣与红盖头,奔向摄政王?
流言,如洪水,淹没了整个京城,连王宫内最低级的宫人太监,也津津乐道此事。
京城中无数兴奋的目光等待着武威王蓝昊与摄政王和夏的对决。
身处漩涡中心的武威王蓝昊,反而毫不在乎地坐在花园中喝茶,亭子四周菊花密密丛丛,香气浓郁。
他目前最宠爱的小妾,赤天侯夏伯威以前孀居的女儿夏如霜,静静陪侍一旁,时不时为他沏上新的茶。夏如霜今年不过二十岁,皮肤光洁,眼神明净,丝毫看不到岁月的风霜与曾经的痛苦。如果仔细看,她与太后莎莲罗竟有几分相似,只是眉宇间缺乏莎莲罗的高贵,而是一片平和。
她习惯了沉默。
在孀居之后,夏伯威为了阻止她改嫁,曾经逼迫她服下哑药。就算成为蓝昊的小妾,她如常保持沉默,连哑巴常见的依依呀呀,也从未出口。
蓝昊也习惯了对着她说话,纵然她不会回应。一个人,总需要向别人倾诉,哪怕是王侯将相。他不可能向部下倾诉,也没有朋友可以倾诉,只能对着一个永远不会回答的小妾发发牢骚。
“你觉得我应该如何回应?实无此事?天下人早已经为我罩上一顶大大的绿帽子了。”蓝昊微笑着,将一杯菊花茶,捧到唇边,深深吸了一口香气,再缓缓喝下。
夏如霜为他续上一杯茶。
“他们巴不得看我闹出点笑话,只要有一点水花,他们就能说成一条大河。如霜,你看,他们就这样揪住我的痛脚,死死揪住不放。”蓝昊在五指中旋转着小杯子,忽然一用力,杯子完全粉碎,滚烫的茶水喷溅在他手上,手上立刻嫩红嫩红一片。
他浑然未觉,口中咄咄不休。
夏如霜仿若未闻,迅速从怀中抽出绢帕,为他拭去手上的茶叶与茶渍,又蹲下身子,收拾地上的碎瓷片与茶叶。
“起来!”蓝昊的脚一伸,将夏如霜架了起来。
夏如霜并不坚持,顺势站起,避开几步,坐在亭中另一角。
蓝昊喜欢她的顺从与乖巧,从没有一个女人,可以忍受他的暴怒无常,只有她,由始至终都是淡淡的,静静的,不以宠爱而骄纵,也不因冷淡而菲薄。或者,她之前太苦,如今的苦已经不算苦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