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了,和家的敌人,永远不可能成为和夏的朋友。”和夏闭上了双眼,双手垂放膝上,十分放松。
“和家的敌人?哈哈,哈哈!”蓝昊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还在不停地笑。
和夏恍若未闻,依旧纹丝不动。
“好,你就当我是和家的敌人吧,这样你心里也好受。我今天来,不是想跟你说废话的,只想告诉你两件事。第一,明日,太子殿下即将登基,成为新一任和国皇帝。第二,你那位与众不同的王妃,不知何故,失踪了,遍寻不着。”
和夏听见太子登基时,毫无反应,但是一听说王妃失踪,立刻睁开了双眼,注视着蓝昊,问:“是你?”
“错,太子登基,乃天命所归,区区一个蓝昊,又怎能逆天而行?”
“我问的不是这个,是冉冉!”和夏的声音已经提高了,连远处的牢头都听得十分清楚,惊疑地往这里望。
“我说不是我,你相信吗?肯定不信,就当是我好了。”
“要求?直接说罢。”和夏忽然失去了所有的锐气与冷漠,变得颓丧而无力。
蓝昊深知,申冉冉便是无双王最大的缺点。他上次赠给申冉冉的双珠玳瑁簪还玩痴情,在珍珠里面各放置了一张小纸条,冉,冉,殊不知,正是这纸条让自己最终确信,申冉冉才是无双王真正的死穴,真如世人传说的那样。
如今,蓝昊见和夏这样焦急的模样,更加淡定,反而说了些无关紧要的寒暄话语,问问他住死牢里面可曾习惯,死牢里面还有哪些地方需要改善。
和夏神色不定,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了,催问:“你的条件?说吧!将冉冉送来给我!”
蓝昊暗暗笑他的痴情,如猫戏弄爪下的老鼠一般,欣赏着和夏的腔作镇静,缓缓地道:“入朝。”
和夏几乎要仰天大笑。
太子登基,蓝昊要塞住天下人的口,便拿自己当挡箭牌,只要自己在朝中,他便可以糊弄天下人,皇叔也辅佐新皇,谁说武威王独霸朝纲?谁敢说武威王挟天子以令诸侯?
“武威王,我发现,你不仅兵法好,算盘打得更好。”和夏微笑道。
“可惜,世人皆知野芒禅师的预言,我是个苟延残喘之人,终生不得踏进红尘半步,只能活在自己的小天地里。武威王所命,实不能遵。”和夏的态度突然变得硬朗,一扫之前的慌张。
蓝昊微笑:“我不勉强。下次再谈吧。”
他拖着腿,一瘸一拐地慢慢消失在转弯处。
牢头立刻从墙壁那头跑过来,又像木头似的站在牢房外头。
和国在和秋突然失踪后的严峻局势,在太子和甘正式登基为帝后,逐渐趋于平和。皇太后莎莲罗垂帘听政,新皇在老宰相申钺、宰相郑晓湖及武威王蓝昊的辅佐下,亮出“亲贤臣、远小人”的旗号,革除积弊,罢黜、贬谪了一大批老臣,又提拔了一大批少壮派,政事颇为兴盛。新皇和甘,年纪虽小,勤于政务,因武威王余毒未清卧病在床,曾多次前往王府探望并请教政事。
但那群未曾告老还乡却遭受罢黜、贬谪的官员,不断去申府诉冤,请求老宰相出面。老宰相不理,他们干脆成群结队,去和秋的陵墓前痛哭,大喊“先帝”如何如何,闹得京城中沸沸扬扬。新皇和甘下了一道圣旨,着那批官员在三日之内离开京城返乡,如果迟缓半刻,严惩不贷。
一时之间,老臣们敢怒不敢言,扶妻携子,哭哭啼啼走出了京城城门。随着他们的离去,老宰相威风不再的悲凉、新宰相老好人糊涂虫的印象、武威王挟天子以令诸侯的狼子野心,传遍天下。
但是,天下人所不知的是,那两道圣旨,并非武威王所发,着着实实是年方九岁的新皇和甘所发。
从小在老太后身边成长的他,耳濡目染,不知不觉学了几分老太后的手段,加上皇后莎莲罗恰到好处的点拨,便雷厉风行,宝剑骤然出鞘,将一批碌碌无为得过且过的蛀虫剥除。
众人却因他年小,而且曾是武威王的弟子,又常常到武威王府询问政事,无不误会那两道圣旨就是武威王授命的。
蓝昊给自己九岁的小徒弟摆了一道,只以为是皇太后莎莲罗暗中操控,也不生气,只是在与新皇相见时,恭敬得很,丝毫没有因为他曾是自己的弟子、年纪小自己一大截而轻视。这对曾经亲密无比的师徒,依旧又说又笑,只是隔膜已经渐渐在两人之间升起,宛若墙壁。
蓝昊主动递上折子,说自己余毒未除,精力不足,无法全心全意为皇上效力,诚惶诚恐,请求辞去各种职务,好好在家养伤。至于军国大事,不妨拜托无双王和夏,请求皇太后与皇上下旨。
和甘发回了折子,对蓝昊的辞职道“不准”,又下了一道旨意宣无双王和夏进宫。
圣旨刚刚写好,未曾发布,因刑部突然传来的噩耗而搁置:无双王在狱中感染鼠疫,来势汹汹,高热不退,陷入昏迷,危在旦夕!
“鼠疫!”所有人立刻想起历史上鼠疫所到之处,横扫千军如卷席,城乡一片荒芜,白骨累累。紧接着,又有人想起二十一年前野芒禅师的警告,只要无双王踏进红尘半步,就有性命之虞,只能隐居避世。
皇太后莎莲罗及时下了懿旨,着太医院选派最有经验的太医遣送到死牢,为无双王治病,一时应者如潮,但是一听说无双王患的可能是鼠疫后,太医们忽然找到了种种借口推辞,真正送到和夏身边的,不过是太医院中的二流角色。
无双王继续囚在原先的死牢中,隔离,身边只有一个闻讯赶来的阿七,忠心耿耿服侍他。
刑部,完全给隔离了。
所有最近与和夏接触过的人,都给翻了出来,囚在死牢里面。
连武威王蓝昊,也同样因与和夏有过接触,而被迫到了地牢中,住在无双王隔壁的房间里。
蓝昊当然不相信这样凑巧,又不想拿自己的性命冒险,唤了诊治的太医过来,细细盘问,让他们站在远处大声回答。
如何确认他患的是鼠疫而不是普通的头昏脑胀?。
六位太医一致认定,那间房间的墙角有一只僵硬的死老鼠,从脉象及病征来看,无双王爷的确患了鼠疫,而且十分凶险,有可能熬不过今夜。
一向镇定的蓝昊也变了脸色。难道,野芒禅师的警告如此准确?如果真是这样,依据他所言,自己平生愿望,真是梦幻泡影吗?
他按照太医的提点,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两只眼睛,去看和夏。和夏浑然未觉,双目紧闭,任凭蓝昊如何呼喊,都毫无反应。
难道,他就要这样死去?
这并不是自己想要的结局。
蓝昊望着面前昏迷不醒的和夏,心头百感交集,激潮涌荡,禁不住伸出手去,想去触摸和夏的手,给他点抗争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