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飘飘地下山,申冉冉脸上的苍白让郑子嘉也不忍心了,道:“申姑姑,你歇息歇息再走。”
申冉冉摇摇头,继续往下走。其实,她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不知该去找谁。有时候,她真恨不得这是一场梦,梦醒了,一切恢复原状,哪怕和夏如前时冷时热,也受了。
她望向对面冷峻的申家坟墓,暗暗祈祷:列祖列宗,虽然我是盗版的申冉冉,好歹我没有做过什么坏事,你们泉下有知,就帮帮我吧!
她的祈祷并没有生效,没有从天而降的好消息,没有转角遇见的贵人,直到她回到竹栏街,珠娘也依然如故。
连续几日,京城中一片寂静。各位大臣都在宫里守灵祭拜,郑子嘉则为他娘亲拘住了,出不来。
申冉冉心里郁闷,想回王府看看,又受不了那种锥心的凄凉与疼痛。正犹豫间,店中却突然来了一个陌生的老头子。
那老头子干巴巴的皮包骨头,自称老何,告诉她,皇上还没有死,想见她一面。
“真的?”申冉冉喜出望外,一双脚只觉往上飘飞。
“嘘,希望娘娘有心理准备,皇上他,病得非常严重。大夫说,如果他自己不奋发,可能熬不了几天。”老何叹息着说。
申冉冉想也不想,立刻让他带去找和秋,又见珠娘急急从房间里赶出来打着手势问怎么回事,怕珠娘担心,只让她好好保重,自己回去王府几日。
老何驶来的是一辆牛车,在狭窄的小巷中左转右转,那头老黄牛走得比人还慢,申冉冉忍了又忍,实在受不了,说自己下来走。老何抱歉地说就到就好,如此这般说了五六遍,牛车依旧在破旧的小巷中转悠。申冉冉见他一味推托,巷子中又静悄悄的毫无人声,暗自后怕自己为何不仔细查探,只听了和秋的信息便跟着来,万一那人是人贩子……
可惜,此刻已经是船到江心补漏迟,就算有什么不测,自己也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老何忽然吆喝一声,止住了老黄牛,回身恭恭谨谨道:“请王妃娘娘下车。”
牛车在一家十分破旧的宅院前停下,木门两侧没有贴新对联,门上也没有贴门神,院墙上青草茂盛,在风中摇曳,明显已经多时无人居住了。
申冉冉半信半疑,暗自提高了警惕,回头望,身后是一条窄窄长长的小巷,万一有个好歹,也好及时跑路。
老何佝偻着腰,慢吞吞推开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死就死吧!”申冉冉想着,万一和秋真的在里面呢。
就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光线,她看到了一个满头满脸严严实实缠了布带的木乃伊,只露出两只无神的眼睛:“冉冉?”
声音嘶哑而无力,听不出半点和秋的特征。重伤或者重病?闻不到浓重的药味。
“你?你是谁?”申冉冉毫不迟疑地问。
“朕自然是皇上。”那人微带傲气。
呵呵,露陷了,申冉冉非常肯定,这绝对不是和秋。
和秋哥哥私底下何尝在她面前自称过半个朕字?就算他病糊涂了摔坏了脑子,既然能叫得出自己是冉冉,就不能忘记了他是谁。
换了之前的她,早掀翻天了,此刻,她却非常冷静。老何偷偷接了她进来,想必早有安排,说不定又是蓝昊那家伙耍的什么阴谋诡计。
她扑到床前,紧紧拉住木乃伊的手,道:“太好了,太好了!皇上您没有死!”在和夏身边的几个月岂是白呆的?一时之间,声情并茂,甚至还滴落几滴泪水--只要想着和夏依旧死头脑呆在死牢里,再多的泪也可以出来。
嗯,没有长期卧床病人的那种酸臭,别跟我说,成了木乃伊还天天洗白白,鬼才信呢!
她继续演戏:“皇上,您不知道,整个京城人人都说您早已经升天了,您为什么一个人偷偷躲在这里不回去?难道要试探一下众大臣的忠心吗?也闹得太大动静了,到时候您回宫也不好收拾呢。”她并不否认这不是和秋,反而顺着台阶,将一顶胡闹的大帽子扣在了那人头上。
木乃伊目光中微露笑意,道:“不是朕不想归,而是暂时归不得。朕受了极严重的伤,没有几个月的卧床,肯定好不了。你可以留在这里照顾一段时间吗?”
照顾你这个大骗子?想得美!
申冉冉却故作惊讶,道:“能够照顾皇上,自是冉冉的福分。只是冉冉已经是无双王妃,于情于理,实在不便,皇上一向如妹妹般疼爱冉冉,自然不会让冉冉为难。”
这回更是四两拨千斤,推得干干净净。
那人长叹一声,不再做声。
老何适时进来,请申冉冉出去。
听着两人的脚步声渐渐走远,阴暗的房间中,木乃伊忽然坐了起来,动作十分利索,在颌下一拉,白布条一圈圈脱落,露出了一张微笑着的脸。
无双王妃,浮夸的表演,已经出卖了你--你根本知道我并非和秋。不过你毫不犹豫跟随老何过来,意味着你也不曾见过受伤后的真正和秋。
他低头沉思:和秋不在无双王府,此刻究竟在何处?
出乎申冉冉意料,老何并没有为难她,请她上了牛车,一声吆喝,牛车慢吞吞的又往回走了。
秋日的阳光高而远,微微带着暖意。
巷子里寂静无人,只听见老黄牛沉稳地踏在青石板上,一声,一声,又一声。
申冉冉心头浮起异常不良的预感,想拉开车帘望望四周的情况,却发现这车厢根本没有车窗。
她赶紧往前面爬了几步,探出头去,想从老何身后跳下车去。老何忽然回头,干巴巴的脸上那双眼睛忽然显得精光四射。“娘娘要干什么?”他口中喊着,一条长鞭往老黄牛身上一甩,吃痛的老黄牛忽然大发神威,往前直冲。
他已经看出了申冉冉想要跳车的企图,所以特意将牛打快,以为申冉冉不敢冒险跳下。
申冉冉并不回答,也不犹豫,直接往路旁一跳,接触到地的那一瞬间,团起身子在地上往前一滚。
这个动作,她曾经看着中国女排姑娘做了无数遍,每一次都异常精彩,以为自己也能轻而易举完成,减少落地时候的伤害,顺利逃脱老何的魔掌。
轮到自己,才发现,看是看,做是做,根本不是同一回事。她的双脚一着地,已经崴了,顺势团起身子一滚,更是痛得钻心。
当老何一双大脚出现在她眼前时,她挣扎了又挣扎,都无法凭借自己的力量站起来。
“王妃娘娘,我们只是请您做客,您何必伤害自己?若是破了相,我们都不好向无双王交代了。”老何的话语中毫无温度。
“做客!哪有你们这样子鬼鬼祟祟请人做客的道理?”申冉冉骂道。糟糕,不许自己逃跑,明显是要将自己掳为人质,--申冉冉就算摔得头昏眼花,还是马上盘算出自己即将成为蓝昊他们威胁和夏的人质。不行,一定得逃,不逃出去,就成了和夏的负累!
骂归骂,可怜的申冉冉给老何揪住腰带,一把提起,送到车上,顺便奉送两颗冰冷的大白球:“娘娘,再有下次,老何可不能保证娘娘的脸丝毫无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