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就到了冉家老太爷的七十大寿,冉府里头到处张灯结彩,一片喜气洋洋。
三老爷的的妾室安氏和女儿冉幽雪早上过来探病,安氏折了几枝开得正好的桃花插在玉瓷斛里,由七小姐冉幽雪端了过来。
冉幽婵看着那几枝桃花,眉眼就笑开了。忙让青竹拿了跟插着杏花的汝窑斛放在一块。
安氏瞧她笑容满面,顿时有些手足无措,冉幽雪也用一双怯怯的眼睛看她。
冉幽婵看着就在心里叹气,自己以前对安氏总是不理不睬,甚至跟她敌对,总认为她抢走了爹,还让娘伤心。对于幽雪这个庶妹,也是冷眼多过笑脸,总之她就是不喜欢她们。
安氏其实是个很守本分的,七妹胆子虽小了些,也是个孝顺的孩子。当时爹锒铛入狱,安氏不离不弃也不吵不闹,拿出所有的首饰让母亲典当,看有何法子救爹出来。
她以前不懂得看人脸色,不会猜人心思,性子木讷寡言,怯懦畏缩,不懂得讨老太太的欢心。本来就对母亲有偏见的老太太见了她,更加的心烦,以致后来三房出了事,老太太虽不至于不闻不问,却也没尽什么心思。
她压下心里头的思绪,笑着对安氏道,“姨娘挑的这几枝桃花开得很好,我一向喜爱桃花的,正好给屋子添些生气。”
安氏模样局促,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连手脚都不知道放哪里了。笑容有些牵强,“五姑娘不嫌弃就好,今儿是老太爷的生辰,姐姐让我来瞧瞧姑娘是否收拾妥当。”
冉幽婵道,“都好了,有劳姨娘了。青竹,把今早太太送来的桂花糕给姨娘带回去。”说着看了一眼垂着头不知所措的七妹,“我记得妹妹是最喜爱桂花糕的。”
安氏用手肘暗暗撞了一下女儿的腰,小声呵斥,“还不给姐姐道谢。”
冉幽雪才后知后觉地行了礼,“多谢姐姐。”
青竹拿了食盒给安氏,安氏千恩万谢后才带着冉幽雪离开。
青竹不解地问她,“小姐为何对安姨太太如此好?”
冉幽婵呷了一口茶说道,“青竹,有些人不像外表想象中的险恶,有些人也不像你想的那样善良,要学会用心去看。”
青莲在一旁也听得糊里糊涂的,“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冉幽婵放下了茶盅,“没别的意思,你们只要记住我的话就行了。好了,时辰不早了,快替我更衣梳头吧,迟了可不好。”
两个丫鬟手脚伶俐,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把冉幽婵装扮好了。青竹从紫檀雕花木盒里取了了一支红翡滴珠凤头金步摇,冉幽婵摇头,娶了哥哥前两日送的那只碧玉梅花簪给她。青竹示意,轻轻地往她云鬓上插好。
冉幽婵朝镜子里瞅了一眼,一切无恙,“好了,走吧。”
她所在的风雅筑位于冉府的西北方向,出了风雅筑朝背面走,要穿过好几条游廊和一个穿堂。寿宴摆开在品香榭,从这儿过去要经过花园和飞水榭,身子一转,“今儿我们打春风阁过去,那里的夹竹桃开得很好,顺便去瞅瞅。”
青莲和青竹不解地对视了一下,青竹喊住她,“小姐,这儿离品香榭有些脚程。”
冉幽婵回头看了她一眼,知道她想说什么。“无妨,顺便去看看八妹妹准备好了没有,可以一起结伴。”她记得上一世,在她嫁到徐府不久,二伯母就帮八妹妹议了一门亲事,再过一年,八妹妹就出嫁了,嫁给了当朝宰相的二公子,十里红妆,人人称羡的权贵太太。
爹出事的时候,她跟娘上门求她帮忙,她以“她一个妇道人家哪里能管外头的事”来回绝,后面的几次她和娘都吃了闭门羹。她冷哼,姐妹情分,也不过如此。
冉幽婵和青竹三人出了风雅筑,走过穿堂,上了抄手游廊,一路往春风阁走去。
去品香榭,必须要经过八小姐的幽兰院。冉幽兰跟她母亲一样,是个聪明伶俐,心里玲珑的女子。八小姐跟她刚出嫁的三小姐一样,对府里的姐妹都的极好的。照理来说,冉幽婵跟她关系还算不错,但是不知怎的,五小姐每次见了八小姐都有些畏缩,眼神是带着几分敬意又带着三分畏惧。所以方才青竹才有所顾忌。
出了春风阁,刚过了拱桥,就看到前方一位穿着打扮非常艳丽的年轻女子由一群丫鬟仆妇簇拥着,冉幽婵定睛一瞧,不是八妹妹又是谁?
冉幽兰娇艳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哎,五姐姐,你的病可都好了?我一直都想过去探望你,可是母亲不让我出门,今儿见着你真是太好了。你不知道,那****落水,可把我吓坏了,你没事就好了。”
冉幽婵看着站在眼前的人,穿着上好云锦缝制的云霏妆花缎织的海棠锦衣,下面是撒花软烟罗裙,望仙髻上插了满目琳琅的步摇珠钗,精致姣好的脸上化着梅花妆,美如柳黛肤如雪,真真是个无可挑剔的美人,难怪后来会嫁给宰相的二公子当正妻。
她敛下眉,淡淡地道,“八妹妹客气了,我已经好了,不牢你跟四姐姐记挂着。”
冉幽兰的凤眼上下扫了她一眼,注意到她今日不用畏惧的眼神看自己,突然就有些不悦,面上却不显半分,“姐姐没事就好,时辰也不早了,我们该过去了。”语气冷了几分。
冉幽婵道,“如此,就走吧。”
冉幽兰也懒得再看她一眼,径自往品香榭去了。那群高傲不屑的丫鬟仆妇们亦步亦趋地跟在后头,就怕她有了什么闪失。
青竹和青莲口观鼻鼻观心,八小姐院里的,尽管是个洒水扫地的小丫鬟,也敢摆眼色给她们看。就因为八小姐是府里最小的嫡小姐,最深得老太太的疼爱。而她们的小姐却是最不得老太太欢心的,大房和二房都有些瞧不起三房。
冉幽婵跟在冉幽兰后头,转眼间就走到了通往品香榭的游廊,心里头还暗暗想着应该可以避开徐绍棠,下一刻就听到了那个让她永生都难以忘记的声音,“冉府可真够壮观的,不愧是官宦世家,书香门第。”
另一个略带低沉的声音说道,“徐兄过奖了。”她认得,这是大堂哥的声音。上一世,徐绍棠就是由大堂哥和三堂哥陪着游飞水榭,刚好和经过那里的她遇见,他们的孽缘就由那一刻开始。如今她可以绕远路过来,还是避不开他吗?
她的身子僵直,一股寒意窜上来,只要一想到徐绍棠为了权势害死她,她就恨不得甩他几巴掌。她看着走在前头的八妹妹,低语吩咐青竹青荷,“快,我们先去听雨轩,不要问为何,先过去再说。”没等她们回应,撩了裙子就往听雨轩跑。青竹青莲虽然不解何意,却不敢违背小姐的意思,也跟在一路跑。
直到奔进听雨轩的院子,看不到品香榭的红瓦亭为止。她瘫坐在木棉树下的青石椅上,心里想着,这回总该避开徐绍棠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