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就有很多的人呼喊着附近的人来救火了,人们跌跌撞撞的,一时之间乱成一锅粥,爹喊娘叫,孩子哭泣,老人颤着声呼叫。
在混乱中有人跌伤了腿,有人撞着了头,有人碰到了一起,负责监视欧阳守业的卫兵也快快地赶到,在领头有队长也似的人的带领下也找着盆啊、桶啊,这些的开始救火,还安排下有人去九门提督府报讯。
附近的人生怕火苗飞沾过去,扶老携幼,赶紧地搬着自己的家当在街上乱跑,火光照耀如白日,人们乱得如蚂蚁。
我拉着刘义道向着内院跑去,现在没有人拦着我们了,人人都有事在忙,人人都自顾不暇了。
我们飞快地跑进了内院,向着曾经来过的那间欧阳守业住的那几间房屋的院门口,看到院门紧闭。
门前整齐划一地跪着几十个穿黑衣的人,一脸肃穆地仰着头跪在那里看着火焰飘飞,黑眼睛在火光里显得越加阴郁沉重,一个一个的就象是一根根木头桩子一样。
来救火的人都让他们拦开了,只能惧怕地在附近的还未燃烧的房屋树枝上淋上水,不让火焰飘飞到别处。
我跟刘义道跑进去时就看到这一幕,我继续拉着刘义道的手想往里冲让刘义道将我带上院墙体上时,两个人跪姿不变地拦住我们,是不让我们去打扰欧阳守业的最后的安定吧。
刘义道沉声说:“我们与你们一样都是来送大槐国君的,我们是他的朋友。”看到我们的表情后,那两个人放开了手继续跪在一旁,而刘义道带着我,我们跳上了一段还未怎么燃烧着的墙。
我一下子就看到院子里,一个白衣人笔直地站在当地,白衣出尘手握一管玉箫,那一双手莹白如玉,那副柳木棺材正停在他的正面前,那人正是欧阳守业,他居然是在笑,那笑声激越狂烈如风。
“火兮火兮风起扬,荡涤尘埃尽世道,安宁祥和尽于此,从此世间皆安康。”吟声清朗,风势吹得他白衣飘飘,如谪仙下凡,这是怎样的一副情景啊。
风助火势,火借风威火舌如金蛇狂舞,火焰开出妖异魅惑的血红也似的花朵,瞬时绽开又在瞬时调谢,就在火苗飞舞里我听到一缕清亮的萧声透过红红的火焰穿透而出。
如此凄凉如此绝望,偏偏又透出如此的绝美如此的悲壮。
如此刻那箫声居然透着出来的是完全无掩饰的平安喜乐之意,无限制的宁静平和之情,遥遥远远地传出去传出去,谁能听到这生命最后的绝响,谁能感受到那死亡的安祥,死亡过后的世界是如此吗?什么都不用想了,什么都不知道了,就象麻将牌又重新洗牌了吗?真的会如此吗?谁能告诉我?
我的泪无任何预兆地从面颊上划下,又快又急,又眼茫茫,只看到一片迷迷茫茫的血红只感到灼人的炎热。
火焰烧得屋脊上的房梁劈劈拍拍地着响,有燃烧着的木材因底下的墙体承受不住而垮下,欧阳守业充耳不闻,我眼睁睁地看到火苗飞快地舔上了棺材,连同站在棺材旁的白衣人。
他的白衣变成了光亮的红衣,“大哥,大哥。”我无力地喊了两声,身处火苗中的他似乎微有所闻,不痛吗?
但我的心开始痛,即使在这里我也能感受到火焰的灼烈,他是在火里啊,我看到欧阳守业站在火焰中一动不动,就象一根柱子一跟钉子。
听到我的唤声,他将脸侧过来对着我微微一笑,是我曾经最爱的那样温文那样优雅的如玉的微笑,象火中的一朵血莲,箫声仍在断断续续地传出。
红红的火焰印得他的脸膛如此的光亮如此的明媚,象太阳一样的灿烂,他完全的被火焰裹着象一把火炬,一股人体被烧灼的焦糊味道逸出,越来越浓越来越浓……,终于箫声断绝。
我张大了嘴,心里痛得说不出的难受,不由得紧紧地揪住紧紧地揪住紧紧地揪住刘义道的手臂,就象是一松手世界就会在我的眼前消失一样,后来我才知道刘义道的手臂当时上面全是让人触目心惊的青青紫紫。
而此时原本跪在院子外的那几十个黑衣人,突然纷纷地跳过墙来:“臣下等誓死追随主公。”“属于永远追随主公。”……
那几十个人将院子挤得满满当当的,那个明亮的人形火炬倒下来了,正碰上燃烧得正旺的棺材上,碰撞出无数的明亮的火星,非常的美丽。
这些人全部围跪在欧阳守业和柳木棺材周围,任无情的火焰窜上来继续地舔上他们的身躯。
满院都是红通通的,火焰扭曲着飞舞着,不断地吞噬着他们,人体的烧灼的味道越发浓了,我想吐却吐不出来,我满眼都是那些人刚毅的面孔,我看到火蛇烧灼到他们的面目里他们微微抽搐的神情……
有人在火里唱一首曲调低沉曲风古朴的歌,先是轻轻的,然后几十股声音汇在一起,越来越雄壮越来越威武,我听不清它的词调,那样的悲壮让我无法复述,低了,高了,再低下去,然后全然的无声……
这都是大槐国的勇士吧,他们直面的是惨淡的人生,如此悲惨如此绝望,只有死亡可以洗涤。
而对这一切我是完全的无能为力,所以这个时候作为女人最好的应对之策就是晕过去了,这一切都只是一个恶梦而已,我要睡一觉我想睡一觉,睁开眼睛什么都变了,根本没有死人,根本没有人用这样激烈的方法表示他的悲愤。
这个世道如此的不公平如此的恃强凌弱,我能做些什么我能做些什么,我完全的混乱了,也许睡一觉,当初林婉儿是对的,她走得太聪明太好了,我何苦还要经历这一切呢,我为什么要留下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