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地武林豪杰刚想告辞,门外道僮来报:“山下来了一伙人,旗上写的是‘雪域派’。”众人都到山门外观看,果然见山下走来了数十人,为首一人手举紫色大旗,旗上写了‘雪域派’三个大字。徐剑风见队伍前面是萧玉和楚氏兄弟,最引人注目的是后面的二十名年轻秀丽的素衣女子,每人手中拿一把宝剑。楚天南对萧玉耳语了两句,告诉了他哪个是贾德升。萧玉走到贾德升面前说道:“雪域派末学弟子萧玉见过贾掌门。”七侠见了萧玉无不怒目而视,萧玉视若不见。贾德升不亢不卑地说道:“萧施主及各位远来辛苦,先请里面歇息。”进入观内,萧玉说道:“在下奉家师之命特来拜祭陈真人。”说完率众人拜了三拜。拜完后贾德升等人稽首还礼,说道:“请代敝派谢过令师的隆情盛意。”萧玉朗声说道:“陈真人百代之师,天下共仰。我们这些不才弟子能够在灵前行拜祭之礼,并能得见诸位道长之风采于庭前,不胜荣幸之至。”客套一番之后,萧玉一转话题说道:“久闻静阳派五行剑阵中有一‘震剑玄音’,可以震剑发音,相连成曲。敝派仰慕已久,为此家师特意作了一首名叫‘天地争鸣’的弹剑之曲,敢请诸位道长雅正,也作为祭祀陈真人的一份薄礼,并希望贵派震剑奏曲,与之相和,也请在场诸位英雄共赏。”贾德升暗想:本派五行剑阵中确有一式叫做‘震剑玄音’,只是他怎么会知道?贾德升等五人所用宝剑分量轻重不同,以真气震动会发出高低不同的声音,正与五音相合,可以连奏成曲。陈抟生前特意谱了一首曲子,叫做“归于大道”。此曲意在劝人向善,放弃争斗之心。只是师兄弟虽然练过多遍,却从未在人前用过,故此贾德升心中奇怪萧玉从何处得知。萧玉说完便对身后二十名素衣女子说:“开始吧。”那些女子分成四排,立于桂树之下,纷纷拨出宝剑,执剑于胸前,剑尖向上。众人见那宝剑晶莹剔透,中有七孔,竟是二十把冰剑。有些不了解雪域派的人不由纳闷,天气尚热,那些冰剑为何却不融化。其实这些女子也要不断往剑内输入阴寒之气,方可使冰剑不化。站在前面的那女子首先以右手食指轻轻弹了一下,“当”的一声轻响,十分清脆悦耳。随后众女挥指齐弹。这些女子个个衣着素雅,清丽脱俗。俏立于桂花之下面含浅笑,纤指轻弹,衣带随风飘扬,更显得清雅绝俗,不染纤尘。初时那曲子悠扬悦耳,令人如临溪涧,感觉十分清凉惬意。到后来就觉得寒意渐盛,好像是进入初冬。一些功力较弱的江湖汉子不由得抓紧了衣服。又过了一会儿,众女头顶桂花、桂叶似乎也不胜寒意,相继飘落下来,转眼间树下已落了一层。云台观附近的鸟儿也纷纷向远处飞去。此时人们也感到寒气袭人,如至隆冬,有些人已不由自主地浑身颤抖起来。贾德升见状说道:“今日贵客至此,以佳音祭祀先师在天之灵,贫道师兄弟当和奏一曲,以答盛情。”五人盘膝围坐成梅花状,各以右手抱剑于胸前,剑尖向上,伸出左手食指和中指按在剑身上。只听“铮”的一声响,古朴苍凉的曲调自剑身上流溢出来。徐剑风之前并未见过,心想:师父和师叔是以二指把真气传入剑身,使宝剑发出震颤之音。在场众人听后心中顿生空明之感,身上寒意大减。同时也觉得那些女子的弹剑之声似乎在渐渐淡去,已不像刚才那样清晰。这时贾德升等人以低沉的声音吟道:“大道煌煌,至柔胜刚;大道苍苍,不争则强;大道朗朗,取法自然;大道茫茫,归于苍凉。”低沉的声音和曲调相合为一,十分平和淡雅,令人听后心情渐趋平静,心中的烦恼和忧虑也随之烟消云散。就连从云台观上空飞过的南归之雁也不禁相继纷纷落到桂树上,静静倾听这悠扬古朴的曲子。二十名素衣女子听后也不禁停指倾听见自己带来的众女均已停手,萧玉不由心中大惊,暗道:五绝剑这震剑玄音竟如此厉害,竟压住了师父苦心谱就的《天地争鸣》。其实静阳派这首曲子并无半分压制他人之意,旨在劝人平心静气,回归大道。萧玉此番前来意在试探静阳派虚实,为即将到来的陆海峰与五绝剑之战做准备。萧玉心想:看来五绝剑之中已有三个受了伤,我何不借机除去一位,使其五行缺一,剑阵自会瓦解。待五人停手之后,他朗声说道:“贵派震剑玄音古朴沉郁、流畅自然。正所谓曲高和寡,敝派无法与之相和,失礼之处,谨此谢过。敝派另有一冰剑剑阵,肯请诸位道长赐教一二,也使我等满载而回。”话音刚落,就听山门外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雪域派也有剑阵,老叫花子倒是头次听说。”众人向山门外望去,只见大批丐帮弟子走上山来。为首之人坐在一顶二人抬的山轿上,正是帮主司马摘星。后面是四大长老,再往后是数百名六七代弟子,一个精神抖擞,面色凝重,令人望之顿生敬畏之心。很快走到了山门前,曾蕊走到近前小声说道:“臭要饭的今天这么大派头,想改行做皇帝吗?”司马摘星说:“今天是来给傻小子和静阳派壮声势来了,自然要搞出点气势。你要实在看不惯,那我现在下山好了。”曾蕊说:“千万别下山,徐剑风早已经受伤了,今天就等你收场了。”萧玉上前施礼说:“这位想必就是司马帮主,晚辈萧玉有礼了。”司马摘星问:“陆海峰没有来吗?”萧玉说:“家师没有来,多谢前辈挂念。”司马摘星说:“我是很挂念他,该我的银子什么时候还呀,还想等我忘了不成。”萧玉心想:人说司马摘星放荡不羁,出言无忌,今日看来果然不差。但仍正色说道:“敬请前辈放心,晚辈一定转告家师。”司马摘星说:“既然你们雪域派的剑阵来到了中原,那就让老叫花子来赐教好了。”萧玉心知今日讨不到便宜,便想早些脱身,于是说道:“敝派剑阵乃是嬉戏之作,实不足方家一哂。待改进之后,再请前辈赐教。”
司马摘星说:“你说不赐教就不赐教?我运功都已经运到掌心了。”说完纵身而起,向着二十名素衣女子头顶连发三掌。这三掌好比三股热浪,一股强似一股压了下去,众女睁不开双眼,只觉炙热难当,待掌风过后,手中冰剑俱已融化,衣袖也被冰剑化成的水给浸湿了。萧玉说道:“前辈神功盖世,晚辈叹为观止。”司马摘星说:“回去告诉你师父,不管他打什么歪主意,老叫化都会奉陪到底。你打伤陈川江的事今日我就不计较了。”萧玉施礼之后,率众下山去了。
这时那些观战的江湖汉子中有数百人来到司马摘星面前拱手施礼:“参见帮主。”
静阳派众人不由万分惊讶,实不知这些江湖汉子中竟有这么多乔装改扮的丐帮弟子。
徐剑风心道:我还一直以为是我们静阳派孤军作战,却原来有这么多丐帮弟子混在里面。难怪刚才昆仑派要围攻我们时,有那么多的人指责他们。曾蕊问道:“老叫花子,这就是你不对了,既然派了人来,为什么还不让他们帮忙,站在一旁看着有什么用?”司马摘星说:“人如果不经历一些事情,是很难长大的。我已告诉了这些帮弟子,今天徐剑风会被人打,但是只要超不过三掌就不要出手。”曾蕊问道:“为什么超过三掌才出手?”司马摘星说:“以徐剑风功力,即使这些人打他三掌也不会受太重的内伤。”又对徐剑风说:“我不急于上山,就是要你经历这一场磨难,很好,你没有让我失望。”徐剑风说:“多谢师父挂念。”说完后跪到贾德升面前说:“师父对我恩同父母,弟子未报万一,却给师门惹下了滔天大祸,还请师父重重责罚。”贾德升把他扶起说道:“今日之事不怪你,如果定要说你有错嘛,那也只不过是怀璧之罪。至于说昆仑派与我们静阳派作对,和你更没有任何关系了。”楚惊离说道:“今日你力挫群雄,保全了静阳派,你有功无过。”宋惊空说:“你侠肝义胆,待人以诚,我们静阳派以你为荣。”白惊枕说:“今日你在危急关头力挽狂澜,并且始终未杀一人,可说是止于至善了。”武惊玄笑道:“几位师兄把话都说完了,那我也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众人听后都笑了。徐剑风见师父和众位师叔不但没有责怪自己,并对自己大加赞赏,心中更加不安。这时丁阳也走了过来,对徐剑风笑着说道:“我看到了,看到了一个侠肝义胆,甘为人下,以诚待人,慈悲为怀的静阳派弟子。”徐剑风说:“前辈过奖了,多谢前辈仗义相助。”各地武林豪杰拜过陈抟灵位之后,相继下山去了,云台观又恢复了昔日的平静。曾蕊向后来的众人详细讲说了今日经过。总之徐剑风今日华山之战,独斗五派掌门,连败八大高手,一举轰动武林,名扬天下,再上加他宽厚仁慈,谦恭有礼,也深得天下英雄敬服。
司马摘星整衣敛容,面色肃穆地来到陈抟灵前,拜倒之后说道:“陈真人在天之灵敬请放心,静阳派后继有人。更可喜的是如今天下太平,武林安定。”拜过之后,千余名丐帮弟子分拨拜祭。曾蕊对徐剑风:“早就应下带我到华山来玩儿,你却一推再推,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
落雁峰顶秋风送爽,群峦竞秀,脚下群峰从云雾中露出头来,恰似含羞少女盈盈下拜。翠绿的松林间岚烟浩渺,如梦如幻。俯瞰群山,古塔庙宇点缀其中。仰望长天,恍若近在咫尺。放眼看去房屋相连,沃野千里。极目远眺天地合一,云海茫茫,不知天外尚有几重天。曾蕊不禁拍手叫道:“好美呀!”清脆的声音在山峦间久久回荡。徐剑风见她兴致很高,也不禁意气风发地高声说道:“以前苏姑娘对我说,当她不开心的时候就到山顶来看风景,就会觉得好很多。”曾蕊说:“站在山顶看风景就会觉得开心,真的有这么简单?”徐剑风说:“也许做人就应该如此简单。”沉吟了一会儿,曾蕊也说:“是啊,也许做人就应该如此简单。”“哎呀!”,只见曾蕊脚下一滑,身子向后倒去,徐剑风忙伸手将她拦腰抱住,问道:“你怎么了?”曾蕊把头靠在徐剑风肩头轻声说:“最近不知怎么回事,总是觉得心慌乏力。”温柔的声音中略带淡淡忧伤。徐剑风把她轻轻搂在怀中说道:“一会儿回到云台观,让师父给你把把脉。”曾蕊无限伤感地说道:“希望能够治得好,不管怎么样你一定要开开心心过日子。”徐剑风见她灿若桃花的脸上满是哀怨,不由心中一阵酸楚,安慰道:“没事的,不要那么伤感。”这时二人发现远处有两只白鹤从云雾里翩翩飞出,时而并行,时而相戏,还不时发出清脆的鸣叫声。曾蕊从徐剑风怀中挣脱出来边跳边拍手叫道:“来呀来呀,飞到这儿来!”徐剑风见她面带欣喜之情,双眸盈盈带笑。不禁问道:“你不是心慌乏力吗?”曾蕊笑道:“虽然本姑娘平生骗人无数,唯独这一次骗得浑然天成,不露痕迹,就连我自己都不得不越来越佩服自己了。对了,你看我刚才的言语神情是否已深得江南女子娇柔委婉之美。”徐剑风说:“当时我只想好好安慰你。”曾蕊说:“但是总这样我也觉得很累,不如我们家乡的大嫂那样来得痛快。”徐剑风问:“怎么痛快?”曾蕊说:“她们高兴的时候就哈哈大笑,不高兴的时候就骂一句‘踹他老母的屁股’。”徐剑风说:“这么过分?”曾蕊说:“这还是客气的呢,还有的说踹他老母十八代祖宗的屁股。”徐剑风笑道:“那只怕踹不到了。”曾蕊说:“那就踹他老母十八代祖宗在天之灵的屁股好了。”笑过之后曾蕊不无感慨地说:“真希望我们可以从此远离江湖,终老华山。”见对方久久没有回答,问道:“在想什么?”徐剑风说:“我在想,难道华山就在江湖之外吗?”曾蕊听后不由神色黯然,心说:对呀,难道华山就在江湖之外吗?沉吟良久徐剑风说道:“也许人生本来就是烦恼多于快乐吧。”曾蕊说:“如果人生真的是烦恼多于快乐。那么我们与其为了明天未知的烦恼而烦恼,倒不如为了明天未知的快乐而快乐。”
落雁峰上,白云苍天依旧。
落雁峰下,尘世几多变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