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虬须大汉走到门前,刚想踹门,却听到里面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你怎么这时候才来,让我等的好苦。”虬须大汉听了一愣,心道;“做了半辈子的强盗,从来没听谁说过等我等得好苦。”不料又听到里面一个女子说道:“你不知道,那老鬼先说在我房里睡,后来他大老婆去大闹了一场,他才走了。我等他们都睡熟了,才偷偷地从后门溜出来。”那男人说:“是吗?我可想死你了。”忽然听那女子“哎哟”一声,想是那男人手脚不老实。那女子说:“你着什么急,先陪我说一会儿话,离天亮还早着呢。”众强盗一听,都明白是一个男人勾引一个有钱人的小妾。虬须汉子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先不要动,于是众强盗都伏在窗棂下偷听。这时里面“啪”的一声,显然是有人被打了一记耳光。
那女子说:“死鬼,你总是这样猴急。”那男人说:“你疼不疼?”女子说:“我疼什么?”男人说:“打我的脸,你不心疼吗?”那女子“咯咯”笑了一阵说:“呸,我才不心疼呢。”他们说笑的声音不小,徐剑风一字一句听得非常清楚,感到脸上阵阵发烧。女子说:“再这样我就要走了。”那男人说:“千万不要,我全依你就是。”那女子先说做人家的小妾如何如何的受气,又说员外的大老婆如何如何的泼辣。那男人自然没心情听这些,只不过随口敷衍几句罢了。那女子又说:“我本是好人家的女儿,好几代的书香门第。我爹本是县衙里的押司,后来因为犯了事,才家道败落,我嫁给这老鬼做了小老婆。我可真是命苦哇……”说道这里竟然“嘤嘤”哭泣起来。
这群强盗本想听他们亲热一番。谁知那女子却“张家长,李家短,三口蛤蟆五只眼”说个没完,把他们气得七窍生烟。虬须大汉先站了起来,走到门前刚要踹门,却听里面那女子说道:“你动手吧,你愿意怎样就怎样。”虬须大汉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心道:“难道她已知道我们在外面,故意诱我进去。莫非里面有道上的朋友,想给我来个黑吃黑。”这时又听那男人说:“不要生气嘛,我见你哭得伤心,所以想安慰安慰你。”那女人说:“那你就摸我这里呀,一点也不知道心疼人家。”虬须大汉这才明白她说得不是自己,于是“咚”的一脚,把门踹开。几个强盗一拥而入。这里离村较远,也不会有人听到。徐剑风伏到窗下偷听。只听虬须大汉骂道:“我把你个婊子生的,贼汉养的,既想当妓女,又想立贞节牌坊的小娼妇,跑到这里偷汉子,还有脸说什么书香门第。害的老子在外面白等了半天,你却他妈懒婆娘的裹脚布又臭又长,乌七八糟说个没完。老子到现在还憋着一泡尿呢。”接着听到了几个耳光的声音。那女子连连求饶说:“大王饶命,大王饶命,下次我再也不敢了。”又说:“以后我再也不来找他了。”紧接着又听到几记耳光的声音,只听虬须大汉骂道:“混账东西,你不来找他,老子听谁去。”那女子忙说:“是,是,是,大王,明天晚上我还来,大王们尽管来听就是。”众强盗哈哈大笑。虬须大汉又说道:“你说你个大老爷们也够没出息的,让个娘们摆布的你团团转。你直接扑上去不就行了吗,听她说那些废话干什么。就你耽误的这工夫,都他妈能生一个儿子了。”紧接着听那男人说道:“是,是,是。”虬须大汉又说:“把值钱的东西拿出来孝敬老子。”紧接着那女子骂道:“没听大王说让你去拿钱吗?还缩在这儿干吗?”过了一会儿虬须大汉说:“就这么点钱。”那男人说:“就这些了。”那女人说道:“我这还有一对手镯,也一并孝敬大王。”虬须大汉说:“老子本想饶了你们,不过今天我们要去做一桩大买卖。留下你们一定会惹出麻烦,我就成全你们两个到阴曹地府去做一对快活夫妻,省得你们提心吊胆地过日子。”一男一女齐喊饶命。
徐剑风喝道:“住手。”走进了屋里。只见一男一女缩在炕梢上,两个强盗已经提刀上了炕,正想行凶。众强盗听到有人喊都吓了一跳,仔细一看原来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后面也没有别的人,也就放了心。虬须大汉盘腿坐在炕上说道:“哪里冒出来的野小子,敢在这里撒野,弟兄们先剁了他。”“竹竿”急于立功,向着徐剑风劈头就是一刀。徐剑风左手拿他手腕,右手向着他的软肋就是一拳。“竹竿”哎哟一声坐到了地上。
其余的强盗一拥而上,围住了徐剑风。这些人根本不会武功,只是用手中的钢刀胡砍乱削。也就七八个回合均被相继打倒在地。虬须大汉一见遇到了强敌。“嗷”的一声怪叫从炕上跳下来,抡刀就砍,吓的那些强盗急忙向两边躲闪。徐剑风见他力大刀沉也不敢怠慢,忙拔剑相迎。虬须大汉虽然略通武艺,也只是寻常招数。其余的强盗只是胡乱叫好。突然两个人都定住身形。“吊死鬼”又叫了一声“好”,才发现不对。原来虬须大汉的胸口已被对方的剑尖抵住。虬须大汉也很识趣,把刀扔在地上说:“大爷饶命,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大爷,不知大爷是哪条道上的朋友,大哥是哪一位?是在水上混饭吃的,还是在陆上混饭吃的。”徐剑风听了也觉好笑说道:“你以为我也是打家劫舍的强盗。”“竹竿”忙说:“不,不,不,我大哥不是这个意思。大爷您一表人才,又怎么会是强盗呢?”强盗们你一言,我一语说个没完,这个说:“我看你像是捉拿强盗的公差。”那个说:“胡说八道,这位大爷武艺高强,怎么会是小小的公差。我看至少也是指挥使大人。”工夫不大又从“指挥使”变成了“安抚使”,从“安抚使”变成了“节度使”,徐剑风听他们越说越多,忙说道:“我不是当官的。”虬须大汉说:“对,对,对,大爷您怎么会和那些狗官同流合污,我看您像是一位劫富济贫的大侠。”其余几个强盗也随声附和。转眼间徐剑风又变成了“拳打少林,剑挑华山,冠绝古今,威震武林”的大侠。
徐剑风喝止他们问道:“你们这伙强盗杀了多少人?”虬须大汉说:“弟兄几个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实在混不上饭,才做这些打家劫舍的勾当,确实不曾杀过人。”徐剑风说:“既然你们……”话还没说完,灯忽然灭了,屋里变得一片漆黑。虬须大汉急忙跳到炕上,刚想破窗逃走,忽觉后领一紧,又被徐剑风抓了回来。虬须大汉连连告饶说:“大侠饶命,大侠饶命。”徐剑风说:“点灯。”那女人拿了火刀、火石、打了十几下才把油灯点着。徐剑风看了看几个强盗,一个不少。刚才众强盗见大哥被捉了回来,也就不敢乘黑逃走。虬须大汉说:“只要大侠肯放过我们,我们便把身上的银子全都孝敬您。”说话时从怀中掏出四五块银子,放到了炕上。其余几个强盗也把钱放到炕上。徐剑风看了看炕上的银子和铜钱说:“你们把这些钱拿回去。”虬须大汉一听,以为肯定是嫌少。忙打了自己一个耳光说:“小的该死,忘了这里还有银子。”说完又从袖子里掏出几块散碎银子。另外有三个强盗也拿出了一些铜钱。徐剑风心道:“这些人果然奸猾的很。”
徐剑风说道:“要我饶过你们也行,但是你们必须依我一件事。”强盗们齐说:“一定照办,一定照办。”徐剑风说:“我要你们发誓以后不再做任何坏事。”众强盗一听这么便宜,争先恐后地说道:“我发誓,我发誓。”虬须大汉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先发。”这些人毕竟怕他,不敢再争。人们心道:“你先发也好,如果你发的好,我们就来个依样画葫芦。”虬须大汉先说道:“如果我以后再做一件伤天害理的事。就让我五雷轰顶、千刀万剐、天地不容、人神共愤、我的子孙后代男的代代为奴,女的代代为娼。一个个不得好死,死无葬身之地。让我老娘出门就崴脚,让我儿子晚上总尿炕……”徐剑风打断他说:“好,够了。”其余几个强盗一听,心道:“以前只知道大哥刀法好,却不知道发誓也发的这么好。看来我们要想干好这一行,以后要学的东西还很多。”他们一个个不敢怠慢,抖擞精神,轮流发誓。徐剑风等他们发完了,说道:“好了,你们拿了这些钱走吧。”
几个强盗一听,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个个愣着不动。徐剑风又说:“你们把钱拿走分了,以后好好过日子。”虬须大汉一边抓钱,一边看徐剑风的脸色。见没有什么变化,就把钱全部揣入怀里。众强盗连滚带爬地跑了。
徐剑风这才打量这一对男女。男的大约二十七八岁,一副忠厚老实的样子。那妇人三十岁左右,外面的衣服已经脱了,身上穿着短小的白色裤褂。长相平平,两只眼睛却有几分诱人。徐剑风见他们两个抱在一起,缩在炕上。对他们说道:“你们还在那儿干什么?”妇人见徐剑风比刚才那几个强盗更厉害,心中更加害怕。忙跪下说:“大大王,只要你肯留下我们这两条命,叫我们干什么都行。”原来这妇人心中认为,那个几个强盗是“大王”,这个更厉害的自然要称做“大大王”。徐剑风见她行此大礼,忙伸手扶她。到了近前才发现她上身小褂的扣子解开了两个。徐剑风羞得满脸通红,忙把头扭过去说:“快起来,我能让你们干什么?”妇人一听会错了意,还以为这位“大大王”和刚才那几位“大王”一样,也喜欢看他们亲热。便说道:“大大王喜欢看就好。”说完就开始脱衣服。徐剑风忙说:“你他妈住手。”他长这么大从来没有骂过人。这一次又是生气,又是着急。再加上刚才那几个强盗说话十分粗鲁,他也不知不觉受了影响,这才顺口骂了出来。那妇人一听他不喜欢看,这才把衣服穿好。徐剑风说:“那些强盗走了,你们好自为之,我也走了。”说完就向外走。妇人忙说:“大大王救了我们的性命,怎么能这么走,吃点东西再走不迟。”说时下了炕,边穿绣花鞋边说道:“我这就去做。”徐剑风没吃晚饭,又折腾了大半夜,早已经觉得饿了,说道:“那就麻烦你们了。”
这时已经是后半夜,妇人在东屋张罗着做饭。那男人把炕桌摆好,又给徐剑风倒了一碗水,说:“恩公请喝水。”徐剑风说:“我叫徐剑风,你叫我的名字就行了。”徐剑风见他一副很拘束的样子,显然是个极少在外面走动的人。问道:“还没请教大哥的名字。”那男人说:“小人赵小三。”徐剑风又问:“家中就你们两个人吗?”赵小三说:“我还有一个老娘,前两天回娘家去了。就我们娘俩儿相依为命。她,她,她是,她不是……”
徐剑风知道他说的是那妇人,说道:“我都知道了。”赵小三忙低下头去。徐剑风心道:“这样的老实人,怎么会做这种事。”赵小三问徐剑风从哪来,到什么地方去。徐剑风也不隐瞒,一一说了。两人正在闲谈,却听到那妇人叫道:“小三来帮忙。”赵小三去了东屋,徐剑风看了看屋内十分简陋,除了这土炕外,地上还有一个盛放衣服的柜子。可见赵小三家过的并不富裕。
再说赵小三去了东屋。妇人低声问道:“那个人从什么地方来,要到哪儿去?”赵小三说:“他从华山来,要去找人。”妇人又问道:“小三,你想不想天天和我在一起。”赵小三说:“当然想,只是张员外他……”妇人说:“只要我们出了这蓝田县,那老鬼到哪里去找咱们。”赵小三说:“背井离乡的怎么生活,再说我娘怎么办?”妇人说:“我有办法弄到钱,你就说你是要你那老不死的娘,还是要我。”赵小三低头不语。妇人说:“你以为我们俩的事没人知道,现在早已经传得风言风语。你我要是还留在这儿,别说以后见面难,说不定哪天老鬼听到风声,把你送了官,你到大狱里去孝敬你老娘吧。”赵小三一听果然怕了,说:“那我娘一个人怎么生活。”妇人说:“等我们在外地安顿好了,再偷偷地把你娘接去享福就是。”赵小三想了想,终于下了决心,说:“我听你的就是。”
今晚二人私会,赵小三也准备了些酒菜。他把桌子放到炕上,然后又端出了刚才炒的几个菜放到桌子上。有炒鸡蛋、炒茄子和一盘凉拌西红柿。那妇人又拿来了三个碗和一壶酒。徐剑风说:“多谢你们两位了。”妇人说:“奴家和小三的性命都是恩公救的,吃顿饭又算得了什么?”徐剑风说:“别叫恩公,叫我的名字就行了。”妇人对赵小三说:“你愣着干什么?还不敬恩公一碗酒。”赵小三说:“恩公请。”说着端起一碗酒。徐剑风心想:“在这儿喝酒多有不便。”于是他说:“我不会饮酒。”赵小三听后把碗放下。
妇人骂道:“恩公和你客气客气,你倒当真了,好不通情理。”赵小三又端起碗,再敬徐剑风。徐剑风实在推辞不过,说道:“好吧,我只喝一碗。再多就醉了。”二人饮下。妇人要给徐剑风倒酒,他忙说:“够了,不倒了。”可是妇人仍然给他满上,妇人自己也倒了一碗。她端起碗说:“奴家本不会饮酒,只是铭感恩公大德,一定要陪恩公喝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