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到了山上,徐剑风离老远就看见那个小姑娘正站在树下张望,看到他老远就喊道:“徐剑风。”徐剑风心道:“我都看见你了,你还喊什么?”于是没有回答。到了近前小姑娘问他:“你不叫徐剑风?”徐剑风说:“叫呀。”小姑娘问:“那你刚才为什么不答应。”徐剑风无言以对,反问道:“既然现在只剩下你一个人了,那你为什么不下山去?”小姑娘说:“以前爹娘常说山下坏人多,再说我也没有别的亲人了,所以就在这里陪着爹和娘。”徐剑风心想她的处境和我差不多。愣了一会儿,小姑娘问道:“你为什么不问我叫什么名字?”徐剑风顺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小姑娘说:“这次问得不算,你再问一次我才说。”徐剑风觉得又好气又好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小姑娘这才回答:“我叫苏灵慧。”又问道:“我的名字是不是很好听。”徐剑风点了点头。苏灵慧很高兴,又用安慰的口气说道:“其实你的名字也不算很难听。”徐剑风心道:“闹了半天,我的名字还不算很难听。”不过也不和她计较。徐剑风问道:“你爹当时是和谁比剑输的。”苏灵慧说:“我也不知道,爹娘从来不提那个人的名字,我只知道他就住在山下,而且剑法很高。对了,你就住在山下,那你知不知道谁的剑法最好。”徐剑风说:“山下当然是我师父的剑法最好。”苏灵慧问道:“你前几天练的那几招是你师父教的吗?”徐剑风说是。苏灵慧说:“那一定不会是他了。”徐剑风说:“为什么?”苏灵慧说:“因为你练的那套剑法很不好。”徐剑风说:“别乱说,那是我师祖亲手所创的静阳剑法。”苏灵慧说:“你不信吗?”说时折了一根树枝给徐剑风说:“你用这个当剑来刺我。”徐剑风说:“算了吧。”他怕伤到对方。苏灵慧问:“为什么不比,你承认你的剑法不好了吗?”
徐剑风说不是。他接过树枝说:“你小心了。”苏灵慧双手背到后面,面带微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于是徐剑风展开了“八十一路静阳剑法”。先出第一式“华山路险”,这招是起手招式,并不攻击对方。随后开始进招,徐剑风刚开始用招较慢,后来见对方身手敏捷,应对自如,这才加紧出招。不过看起来苏灵慧对“静阳剑法”十分熟悉,似乎知道他如何出招进退。徐剑风一连用了七式,仍然连对方的衣襟也没沾到半点。他心想:“前几天我在这儿练过这几招,所以她知道怎么应付。”于是他又继续进攻,谁知他一直用到三十一式,苏灵慧仍是游刃有余。徐剑风不由呆在那里,低头沉思。心想:“她才不过十六七岁,竟然能够破解静阳剑法。莫非是因为我学得太差,以至于这套剑法的威力发挥不出来。”徐剑风问道:“你怎么懂得这套静阳剑法。”苏灵慧说:“原来你这叫静阳剑法。我只是以前见我爹练过这套剑法,却不知叫什么名字。”徐剑风心道:“莫非她和我们静阳派有什么瓜葛。”苏灵慧说:“我不但懂得这个什么‘静阳剑法’,我还会一套更厉害的剑法。”她见徐剑风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说道:“你不信我们就比试比试。”说完折了一根树枝,摆好了迎战的准备。徐剑风说好。他使出了“静阳剑法”中的一招“不尽长江”。“不尽长江”是这套剑法中的得意之作。一旦使出第一式,后招便有如滔滔江水,连绵而出,令对方毫无喘息之机。所以陈抟把这一招命名为“不尽长江”。徐剑风心中自然明白,只要使出第一式,便可令对方处于被动,于是他加快运招,以期打败对方。可是苏灵慧却应对有方,以简制繁。徐剑风点向对方左臂的“极泉穴”,只见苏灵慧微向后仰,手中的树枝向徐剑风的手腕点来。这时候徐剑风身向前倾,自己的树枝离她还有三四寸,而自己的手腕即将被对方点到,他急忙收招把苏灵慧的树枝拨开。徐剑风一跃而起,斜削对方左肩。苏灵慧脚向右踏,出招扫向徐剑风的双足,他急忙拨打,但终究还是慢了一步,被苏灵慧的树枝削中了脚腕。苏灵慧收招说道:“怎么样,如果我手中的是真剑,只怕你以后要拄着双拐和我比剑了。”说完又忍不住笑了起来。徐剑风心道:“看来她这套剑法正好克制静阳剑法。”问道:“这套剑法也是从你爹那儿学来的吗?”苏灵慧说:“是,爹练剑的时候我常在一边看,于是就记下来了。”她见徐剑风脸色凝重,好像不太高兴。问道:“你不开心吗?”徐剑风说:“没有啊。”苏灵慧猛一拍手说:“我知道怎么让你开心了。”徐剑风奇道:“怎么让我开心。”苏灵慧说:“你先告诉我你师父叫什么名字。”徐剑风说:“我师父姓贾,名讳上德下升。”苏灵慧拉着他的手走到了山顶上,徐剑风向山下望去,但只见烟岚云岫,千峰竞翠。茫茫四野,尽收眼底。
路上行人,往来如蚁。阡陌纵横,纤细如丝。茅屋相连,小若脚趾。澄江如练,潆洄远去。
不由心情舒畅了很多。苏灵慧说:“我不开心的时候,就站在山顶极目远眺,心情就会好很多。”徐剑风说:“这个法子却不错。”苏灵慧说:“我还有更好的法子呢。”徐剑风问什么法子。苏灵慧说“你师父罚你,让你不开心。现在我们向着山下,一起大声骂你师父。”她不待徐剑风说话,就先大声说道:“贾德升是个王……”徐剑风忙说:“住口,不准骂我师父。”苏灵慧奇道:“你师父罚你,你不怨他吗?”徐剑风说:“师父对我恩同父母,我怎么能骂他呢?再说他罚我上山摘树叶,这也不算什么。”苏灵慧说:“你这个人……”徐剑风说:“不早了,明天再练吧。”苏灵慧点了点头。从此以后徐剑风就随她学这套不知叫什么名字的剑法。
日子过得飞快,这一天已经是徐剑风上山摘树叶的第三十天。苏灵慧神色黯然地问道:“你以后还会来这儿玩吗?这套剑法你还没学完呢。”最后这两天二人没练过新招,徐剑风以为这套剑法只有这些招式了,现在才知道还没有学完。徐剑风说:“以后我会上山来看你的,我还要跟你学剑法呢。”苏灵慧问:“如果剑法学完了,你还会不会来看我?”徐剑风说:“当然会来,这和剑法学完不学完又有什么关系?”苏灵慧见他说得真诚,也很高兴,说道:“其实你不用天天上山摘树叶。你只要多摘几片放在山下某个地方。黄昏时再拿给你师父就行了。”徐剑风说:“那不行,我怎么能欺骗师父呢。”
苏灵慧略显伤感地说道:“我不告诉你,就是想让你多陪我两天。一个人在山上其实很闷的,那些猴子又不会说话。”徐剑风安慰她说:“不用难过,以后我会上山来看你的。”
这天两个人只说了一会儿话,没有练剑。苏灵慧送徐剑风向山下走的时候,徐剑风又说:“我一定会来看你的。”他走出很远,再回头看时,见苏灵慧仍站在原处张望。
回到观中,徐剑风把第三十片树叶交到贾德升面前,刚想告退,突然见师父出手来抓自己肩头。他急忙向后退了一步,总算是勉强躲过。贾德升点了点头说:“有些进步。”徐剑风问:“师父,您说什么?”贾德升说:“风儿,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让你上山摘树叶。”徐剑风说:“是弟子无礼,惹师父生气,还请师父恕罪。”贾德升说:“不对,是我见你下盘虚浮,内力不足,这才让你练习这一个月。现在你的内功和你两位师兄差不多了。”徐剑风听了心头大喜,心道:“原来师父是为了我好,我还一直以为师父生我的气呢。”更高兴的是自己的内功已经与两位师兄相近,这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贾德升说:“只是你为人拘泥不化,修习剑法似乎不易达到较高境界。不过每个人的境遇机缘不同,也不能一概而论。”徐剑风心想:“要不要把跟苏灵慧学剑的事告诉师父。”他刚想到这,却听贾德升说:“好了,你回去歇息吧。”徐剑风退下。
五月三十这一天,徐剑风刚走出房门,就见大门外走来了一个人,正是多日不见的孟华轩。徐剑风又惊又喜,叫道:“大师兄。”跑着迎了上去,孟华轩也紧赶两步,握住徐剑风的双手问道:“小师弟一向可好。”二人说话的声音惊动了观中的人们,秦冲和众道僮闻声赶来。人们见孟华轩一身青衫,更平添了几分洒脱俊朗之气。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这个帮着拿剑,那个帮着拿包袱,好不热闹。孟华轩和人们闲谈了一会儿,说道:“众位师弟稍等一会儿,我先去见过师父,回来大家再聊。”人们这才散了。徐剑风和秦冲回房等候,工夫不大孟华轩推门进来。秦冲先问道:“师兄,师父让你办的那件事怎么样了。”原来洛阳出了一个恶霸名叫郝古。他在洛阳一带侵夺田产,抢男霸女,无恶不作。但是因为他是少林派的俗家弟子,当地的武林中人忌惮少林派,都让他三分,这样一来他更加胆大妄为。因为这件事贾德升曾两度写信给郝古的师父,也就是少林派的宏明大师,请他约束门人。可信送去之后,有如石沉大海,毫无音信。贾德升这才让孟华轩下山教训这个恶霸。孟华轩答道:“总算不辱师命。刚开始那个郝古凶得很,后来经过我一番劝谕,他才决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秦、徐二人都知道孟华轩手段不凡。这“劝谕”二字肯定含有深意。秦冲笑了笑说:“师兄劝谕他的时候,他一定吃了不少苦头。”孟华轩说:“苦头当然吃了些。不过少林、静阳两派同气连枝,总要给少林派留几分面子。”
徐剑风问道:“人们都说江湖凶险,江湖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孟华轩一听也来了兴趣,说道:“不只是凶险。第一,江湖中人争强好胜,千万不要说大话,否则很容易惹祸上身。”秦冲说:“怕什么,当今武林除了‘北王南段’之外,还有谁能胜得过咱们师父和师叔。”孟华轩正色说道:“武林中藏龙卧虎,千万不要小看了天下英雄。几年前我随师叔参加南海派新掌门继位大典。后来有一个少年前去捣乱,他连败南海派六大高手,后来还打败了新掌门。据师叔说那少年的武功不在他之下。”秦、徐二人齐道:“不会吧,他叫什么名字。”孟华轩说:“不知道,师叔说看他的武功不像中原门派的。”徐剑风问道:“第二呢?”孟华轩说:“第二,江湖中人忌讳很多,千万不要出言不逊。有一次我在一家饭馆吃饭。一个人骂人的时候骂了一句‘瞎了你的狗眼’。可巧旁边有一个‘瞎子’正坐着吃饭。只见那‘瞎子’手一挥,骂人的那个人双手捂着眼,在地上打滚嚎叫。原来他的双眼被两根针刺瞎了。”秦冲说:“瞎子是假装的吧。”孟华轩说:“不是。”
秦冲说:“那他怎么出手那么准?”孟华轩说:“我想凭别人说话的声音,他就能判断出对方的嘴在什么地方,然后可以推断出两眼的大概位置。”二人连声称奇。
徐剑风又问:“那第三呢?”孟华轩说:“第三就是人心险恶,防人之心不可无,千万不要以为自己没有得罪别人就会没事。在东京的大街上我曾经遇到过一个身穿孝服的姑娘,看样子也不过二十岁。跪在大街上哭哭啼啼,旁边立着一个“卖身葬父”的牌子。她边哭边向行人说什么“父亲去世,无钱下葬”等等,来往的人们并不理她。我见她可怜就给了她十两银子。她伸手接银子的时候眼神有些奇怪,当时我也没太在意。她问明了我住在哪家客栈就走了。谁知过了几天她竟到客栈找我,说要报答我,服侍我一辈子。我被她纠缠的没有办法,只好让她先跟着我。她说自己一家都是当地的佃户。
可是她的谈吐又不像一般农家女子。还有她的手白嫩细腻,不像是一个下地干活的人。有一次她端了一壶茶送到我的房里,给我倒在茶杯里,说道:‘公子请用茶。’我故意推辞不喝。后来她自己又倒了一杯喝了。可能她觉得我不相信她,所以自己先喝了一杯。而这恰恰露出了马脚。我问她:“你这茶香不香?”她说:“香不香,公子尝一杯就会知道。”我故意和她说话让她分心,把茶水洒到桌下,然后假装喝下。过了一会儿我装作头晕,问道:“你这是茶是酒,怎么我觉得头晕”。那个姑娘说:‘没事的,公子在床上躺一会儿就好了。’于是把我扶到床上躺下。后来我偷眼观看,见她去翻我的包袱。
一会儿又向床边走来,我听她说道:“你是个好人,只可惜好人不长命。”我猛一睁眼,见她手中拿着一把匕首要往下刺。我飞起一脚踢中她的小腹。那女贼也会武功,从地上爬起来想要跳窗逃走,我顺手抄了一把椅子扔了过去,正砸中她的后背。女贼从窗户上跌下来,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我走到近前去看,却见她猛一扭身,一把匕首向我面门飞来。我心中早有防备,接住匕首又掷回去,正中她的心窝。”秦冲说:“她敢在师兄面前耍花样,分明是自讨苦吃。”孟华轩说:“其实我太过大意。当初我给她那十两银子的时候,她已经露出了破绽。只不过当时我没有在意。”二人齐问:“什么破绽?”孟华轩说:“她从我手里接银子的时候,眼中的喜悦之情一闪而过。然后是一种奇怪的眼神。后来我才知道那是贪婪的眼神,因为她想得到更多的银子。”徐剑风说:“如果是我一定看不出来。”孟华轩正色说道:“小师弟,我正要提醒你,以后出门在外,千万不要轻易相信他人,别的嘛,我倒不担心。”徐剑风点了点头,又问道:“第四呢?”孟华轩故意拉长声音说:“第四就是……”
二人关切地问道:“第四是什么?”孟华轩说:“第四就是天色不早,大家该睡觉了。”二人笑了一阵,就都歇息了。
十年华山勤练剑 风华少年展英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