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芳菊说她怀孕了,她说是阿杰的,还说不想再干了,要生出来。可阿杰却笑着说:“孩子可能会又一百个爹。不干了?我输了那么多的钱指望谁翻本?”
芳菊哭了,她从没感到这样的委屈和痛苦,她甚至绝望。为什么生活不是她想的那样,当初她跟阿杰在一起为的就是今后生活有个依靠,可没想到阿杰却变成如今这个样子。她曾经憧憬着天堂的模样,想象过未来生活的美好,可如今的现实却又让她不得不接受。生活是自己走出来的,不管怎么样都还得去面对,这个道理芳菊她心里比谁都清楚。终于她还是把孩子打掉了,医生说由于多次堕胎,可能会终生不育,芳菊哭得很伤心,她说要离开阿杰,但每次都是经不住阿杰的甜言蜜语与威胁,她终究是离不开阿杰,期盼他回心转意,想着奇迹会发生。
没过多久,阿杰被送进了监狱。故意伤害、流氓,一些小罪落到一块判了四年。阿杰后悔,但这个世界没有后悔药。四年,关在一个笼子里四年,阿杰品尝到了地狱的滋味。他曾经也憧憬过天堂,但天堂的颜色远不是他能看到的。这四年,芳菊还是经常到监狱里探望阿杰,阿杰自己也做了深刻的检讨,他还对芳菊说爱她,要永远在一起,以后会让她过上好日子。现在看来,也许阿杰当时说的话也都是真的,只不过是保质期短了。在监狱里,人关在里面就像关牲口一样,偶尔放出来享受日光和清风,目的就是不让他们发霉长毛。由于阿杰在监狱里的良好表现,他被提前半年放了出来。
阿杰出来依旧和芳菊住在一起,芳菊依旧做她的妓女努力赚钱。阿杰东凑西借再加上这几年芳菊的卖身钱买了一辆货车,跑短途。阿杰起初也拼命地跑,为了赚钱他足足瘦掉了二十斤。芳菊也不再喜欢购物,甚至吃饭的时候也就吃那么一点点,还说是为了减肥,其实是为了能让阿杰多吃一些。那段时间是阿杰过得最辛苦的日子,但却是他过的最充实和快乐的日子。
没多久,阿杰把以前的债全部都还清了,手里还剩些资本便又开始四处投机。只要能赚钱的,阿杰什么都干。谁让他是个流氓呢?若不是整天去惹是生非那岂叫流氓?年过三十的阿杰终于过上了一段花天酒地的日子,也许这是他第一次最接近天堂的时候。
阿杰搬出了芳菊住的地方,一个人在外面花天酒地。芳菊时常去找他,只字没有提过钱,但阿杰却是尽量地疏远她,也许是日子好过了心里琢磨着想把芳菊一脚踢开,甚至还出手打了芳菊,说她烦。芳菊无奈,只能落下伤心的泪水,却只能在心里骂着阿杰的良心被狗吃了。
后来,阿杰又喜欢上了一个姑娘,是因为她家有一家很大的公司,这意味阿杰攀上了发财的福星。但不多久,姑娘便由于不明原因跟他分手了。几经询问,原来是芳菊把阿杰之前的一切都告诉了那姑娘,阿杰一怒之下便又把芳菊痛打了一顿。
阿杰依旧人模狗样的活着,以前人叫“老板”,现在人叫“经理”。阿杰混入了上流社会,芳菊也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去找他,他也把芳菊遗忘在了某个角落了。男人一有钱就变坏,这话用在阿杰的身上当真是一点都不过分。
这天店里的老板娘打电话给阿杰,说是好一段时间没见着芳菊上班了。阿杰便去了芳菊的住处,房门的锁依旧没有换,阿杰开了门进去。屋里很乱,而且满是酒气,烟味香水味的混合味道。芳菊躺在那里看着电视,身形显得很憔悴。阿杰顿时也起了可怜之心,毕竟芳菊用她自己的青春都搭给了阿杰,这些年的妓女生活摧残了她的身体及灵魂,而阿杰又在她的心里深深的刺了一刀,这无非是一个女人的地狱,的确生不如死。芳菊所憧憬的天堂的颜色如今变成了无色,一片空白。
阿杰对芳菊说了些虚伪的话,给了她几千块钱的生活费便又匆匆离开了。在阿杰看来,女人都是用钱换来的商品,钱还了,也就没有交易可言了。芳菊对阿杰的感情却不是能用金钱来衡量的,然而在他们两人之间,钱却成了一把双刃剑,互相刺入了对方的心脏。
一次在酒席间,芳菊找到了阿杰。她满头乱发,黑眼圈带着很深的鱼尾纹,上来就把整个桌子掀了,当时在场的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阿杰只能把她带了出去。在街道上,阿杰对芳菊说:“你别再闹了行不,你要多少钱我都会补偿你”。说完便从钱包里拿出一大票钱塞到了芳菊的手里,转身走了。
“有钱了你就了不起了是不,你欠我的一辈子也还不清!”芳菊用钱砸在了阿杰的后脑勺上。
阿杰没有理会,就那样走了。阿杰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做错了还是对了,他一直都在努力地让自己变得有钱,他曾经是那样的羡慕有钱人,不用为生存发愁,不用为女人发愁,现在他是有钱了,可他失去了什么。是人性?是道德?是爱情?或许他根本就没拥有过爱情。
后来,阿杰被朋友出卖了,被骗走了大半的财产。有一天,阿杰正陪客人吃饭,芳菊拿着一把匕首突然出现在了他面前,说要杀了他。芳菊拿着刀晃荡地向阿杰挥去,却被阿杰一巴掌打倒在了地上,那一掌打得很重。芳菊无法伤害到阿杰便当场割了腕,还挥舞着尖刀阻止任何人靠近,鲜血淌了一地。
那一刻,阿杰才意识到竟然还有人肯为他伤害自己的生命。阿杰冲了上去,手臂上被划出了几道刀伤总算是抢过了匕首。阿杰跟他的几个朋友强行地把芳菊送到了医院,可芳菊却不肯配合治疗,医生无奈只得强行注射了镇定剂。
接下来,阿杰放弃了工作,每天都陪着芳菊,生怕她还会做出什么傻事。阿杰觉得他不能再欺骗芳菊了,他觉得他要接受芳菊,跟芳菊结婚。他说等芳菊伤痊愈就带她远走高飞,带她到一个新的地方重新开始。芳菊笑了,开心地笑了,笑得让阿杰有些不知所措。
芳菊的伤痊愈了,看起来心情也不错,那天有笔很大很赚钱的买卖阿杰可以做,但阿杰没有去。芳菊最后还是把阿杰劝去了,还跟他说不要担心她,她那时只是一时冲动,叫他放放心去。
芳菊出院那天,阿杰去接她,可护士说她已经走了,一个人的。
阿杰觉得芳菊应该回家了,他了解她。
阿杰回到了家,屋子里还那么脏乱。房东说好久没交租了,问阿杰还要不要住下去,阿杰四处找芳菊,但她就像消失了一样蒸发掉了。“也许她是去散心,她一定会回来的,我了解她”。阿杰对自己说。阿杰又找到了护士,问她走的时候留下什么没有,护士摇头。“我想她会回来的,我了解她……”
阿杰又回到了繁忙的工作当中,但无时无刻不在挂念着她。很久了,阿杰应该回“家”去看看。回到“家”时,阿杰发现家变得很整齐,收拾得一尘不染,阿杰兴奋不已。“她回来过!我在家等她,我知道她会回来的,我了解她。”
但芳菊她再未出现过。
阿杰失望了,也曾想过去找,但人海茫茫何处寻觅?
阿杰又发达了,但越富有,他就会觉得越空虚。阿杰这时才发现,其实他一无所有,其实他很孤独。而他越来越不能承受这份孤独。他努力不想她,但越是这样,芳菊的影子越是缠绕着他。有越多的时间,他就越觉得孤单,就像一具丧失灵魂的躯壳,机械地生活,拼命工作,不停地赚钱、赚钱,他不让自己闲下来,用酒精香烟麻痹自己。
芳菊始终没有回来,阿杰也许并不了解她。她就这么走了,什么也没留下就走了,哪怕一张字条也没留下。“她去了那里?哪个城市能收留她那样的女人?没有依靠,她过得好吗?是不是还在被人欺骗?”阿杰心想。
阿杰觉得需要她,他去找芳菊,在她出生的那个镇子。那是个不太大的小镇。阿杰找到了她的家,但只见到她那个禽兽继父。阿杰没打他,因为他已经是一个很糟糕的老头了。也许要不了多久他自己也会那样。
阿杰甚至找到诈骗自己的人,但也没能找到她。阿杰用手段买下原来的那个“家”,在那里,他挂上了那张婚纱照,桌上摆上一盆花,还有一张很醒目的字条。他几乎每天去一次,为那盆花浇水,每次满怀希望开门他的手都会颤抖,门开了,屋里一切还是原来的一切,但他都要搜寻一翻,想找到一丝让自己兴奋的痕迹。
失去了才懂得珍惜。阿杰想说:如果上天给我一次从新来过的机会,我会……但他永远没机会说了。
他欠她的,正如她所说的,他还不起,永远。这笔债压的他喘不过气。
花死了,不明原因的死了。“家”卖了,连同家具。昨天已经办完了手续。“家”已经不在属于他,阿杰恳求房主再让他留上一晚,最后一晚。
天亮的时刻,就是阿杰离开这里的时候了。孤独,是上天给他的惩罚,阿杰认罪,他将孤独一生,背负着永远还不完的债。
阿杰哼起一首歌,叼起一只烟。
天堂的颜色是什么样的?天堂的颜色是无色的,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