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奇伫立在霁云大厦天台,俯瞰着夜幕中繁华似锦的凌云市。
“哈!哈!哈……”洛奇忍不住疯笑了起来。
年仅十四岁的黑帮大佬,站在凌云市黑道巅峰的传奇少年,总算可以灭了烧了十年的复仇烈焰。那场燃烧了十年的大火,今天,终于可以完完全全被扑灭。
十年前那场火,连同他的父亲,他的家,他的童年一起烧尽了。
那年洛奇四岁,刚好能记事的年纪,首次刻录入他脑海的画面,是那天夜里他的母亲跛着脚、满身是血的驮拉着同样血淋淋的父亲的尸体进屋的那一幕。当时的洛奇并没有哭,也没有歇斯底里的尖叫,只是面无表情的望着。
紧接着是母亲浇了满屋汽油,将那豪华别墅与父亲的尸体一起点了,然后将洛奇丢到越野车后座,开车离去,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头。
洛奇从后车窗望着这满天大火,仍然毫无表情,直到再也看不到那天边的火影,才埋下头来。只是那皮质的汽车座套已被洛奇的小手抠出硕大一个窟窿。
洛母带着洛奇逃离了凌云市,在遥远的小镇隐姓埋名。
洛奇慢慢长大,慢慢知道了原委,心中也燃起了复仇的烈焰。
父亲是被手下出卖,陷入圈套,帮母亲挡了致命的一刀。洛奇敬重父亲,有情有义,舍命保护自己的女人。越是敬重,越是仇恨,洛奇知道,总有一天会回到凌云市,去点一把大火,将凌云市烧个精光。
年少的洛奇没有同龄玩伴,他讨厌他们的玩耍,讨厌他们只知道玩耍,讨厌他们拥有他没有的快乐。最重要的是,他们没用,没有一丁点利用的价值。
年少的洛奇有很多朋友,确切说不是朋友,只是可以利用的人,但他们都当洛奇是至交。
年少的洛奇不爱睡觉,因为睡觉太浪费时间。白皙的脸庞上一对大大的黑眼圈,显得异常诡异。
年少的洛奇只去过一天学校,因为学校教得太慢。十岁时已经自学了多个专业的大学课程。
唯一能让洛奇笑的只有母亲教格斗的时候,因为母亲会教父亲当年的格斗招式。虽然八岁后就再没教过,因为当年叱咤凌云市的黑玫瑰林凤英已不是小洛奇的对手。
十二岁的时候,洛奇独自回到了凌云市,一步一步,实施着他的复仇计划。
一年,洛奇收回了当年父亲的黑帮——三文会,成为神秘的幕后老大。
又一年,三文会以少胜多,一战灭了凌云市第一帮——合兴社。
自此,三文会称霸凌云市黑道。洛奇亲手干掉了当年派人埋伏父亲的合兴社老大金贵。
洛奇少年身姿,一身周润发《赌神》造型,以三文会幕后老大身份现身,毫不犹豫一枪干掉金贵那场景现今已成为国内黑道头条。洛奇亦成为众多古惑仔的偶像与谈资。
只是当年勾结金贵,谋划埋伏的叛徒黑狗早已隐姓埋名多年,洛奇在回到凌云市那天就开始寻找,至今仍未有一点线索。
可就在洛奇杀掉金贵,发布黑道悬赏全国追查黑狗的第三天,黑狗却自己在银海市现身找到三文会,那边的兄弟正将人带回凌云市,晚上就能到。
是夜,洛奇伫立在霁云大厦天台,俯瞰凌云市。十年前那夜的画面在脑海中再次浮现,但这次,洛奇笑了,嘴角拉得好高好高。
“哈!哈!哈……”洛奇疯了般狂笑了起来,煞白的皮肤,浓浓的黑眼圈,加上现在狰狞的笑脸,看上去极其恐怖。
“老板,黑狗到了。”三个黑衣人抬着一个蒙着头,手脚捆住的人进入天台,其中一个文质彬彬的领头黑衣人说道。
洛奇的笑声嘎然而止,缓慢转过头来,一双犀利的眼睛,死死盯着戴着头套的黑狗,仿佛已经看穿:“把头套拿掉,绳子解开,你们下去吧。”
“是,老板,他很危险,请小心。”领头黑衣人边说边解开黑狗,然后带着其余两人离开了。
天台就剩下洛奇与黑狗。黑狗头发很短,半数白、半数黑,容貌沧桑俊朗,穿着一身笔直灰黑色中山装,显得干净而精神,眼神里并没有大难临头的恐慌,反而是安静的淡定。
“你是黑狗?”洛奇目光直直的盯着黑狗,似乎没有眨一下眼。
“是!”黑狗没有逃避洛奇的眼神,平静果敢的回答道。
突然间沉默。
昏暗的天台,一个少年和一个男人直勾勾的对视着。夜空中却闹腾起来。突如其来的寒风吹来片片乌云,遮住了夜空中点点繁星。乌云里泛起丝丝银光,一道道轻雷响起,仿佛是一道道哀嚎。雷声消逝,唯独剩下呼啸的风声和风吹起少年黑色风衣在噗嗤。
“当年是你勾结金贵,策划埋伏杀害了洛文斌?”洛奇冷冷的问道。
“是!”
“你自己主动现身的?”
“是!”黑狗嘴角有些微翘。
“你是觉悟了么?自己出来送死!”
“哈哈哈哈”,黑狗冷笑了几声:“洛奇是吧,怪物似的天才少年,现在你名声很大呀。不过很遗憾,今天你是杀不了我的。”
“试试吧。”洛奇慢慢拿出一把手枪,手臂伸得笔直,枪口直直的指向黑狗。
“开枪吧,打死我你永远也别想知道真相,哈哈哈,洛文斌那杂种是没有那么好命,可不能生出这么优秀的儿子的。”黑狗用手指着自己的眉心,边说边笑了起来。
洛奇眉头微皱,心中突然一荡,又瞬间恢复平静:“把话说完,说得好听留你全尸。”
“你听好了,洛文斌不是你亲爹,当年主导杀害洛文斌的不是金贵,也不是我,真正幕后黑手实力强大得会让你颤抖。”黑狗战战兢兢的说道。
“嗯,继续。”
“你不信,哈哈哈!也对,关于那幕后人的事你妈林凤英肯定只字也不敢提,她是不会愿意让你与那人沾上一丁点边的。十年前那晚上,十几把刀加两杆枪,你以为林凤英真的是侥幸逃掉的,哈哈哈,那是幕后人警告过,根本就没人敢动她,她腿上的伤只是她帮洛文斌挡刀才被砍伤的。”
“呵,似乎有点意思,那人为什么不伤害我妈。”洛奇垂下手臂,没有继续将枪口指向黑狗。
这一老一少,在寒风凛冽的天台“对峙”,四目严正以对,任凭夜空中天雷炸响,紫电横流。
黑狗没有马上接话,眼神虚闪两下,然后猛一定睛,阴险一笑说道:“敢不敢给我一把刀!”
洛奇静默了两秒,然后轻声抽笑起来,仿佛是在刻意压抑着笑声,却忍不住身体笑得微颤。然后将枪插入腰间枪带里,提起一条裤腿,从绑腿上拔出一把两掌长的匕首。雷光映在刀面上,反射出熠熠的银光。
洛奇把匕首转了个头,用手轻轻捏住刀刃一边,将刀柄朝向黑狗,伸长了手臂,一步、两步、三步……将匕首向黑狗递过去。
洛奇在黑狗面前停下,刚好是黑狗能握到刀柄的地方。黑狗没有犹豫,一把将匕首拿住,陡然将匕首举得老高,那瞬间,匕首的寒光越盛了,而洛奇却一动不动站立着。
“嗤”,刀刃全都钻进肉里,没作丝毫停顿,又横着从肉里出来。白光尽,红光现,一股鲜红的血液从匕首拉开的裂口中飚射而出,洒了一地,洒了洛奇一身。
“啊!”黑狗惨叫一声,丢掉匕首,用手抱住血流如注的右腿,咬着牙艰难的坚持着没有倒地,痛苦的说道:“你果然胆色非凡、镇定自若,希望我这次没有赌错。我已经挑断了腿筋,算是陪给你妈的,当年她废腿也跟我有关。我躲着偷活也有十年,自从三天前你公然现身杀掉金贵,十年前的恩怨又重新开始。当时我就知道我活不长了,不是怕你,是怕那个人。我是唯一知道十年前内幕的人,这些年他留着我的命,是为了找到你母女俩,现在你已经自己出现,也就到杀我灭口的时候了。”
洛奇伸出舌头,舔掉上唇沾到的血液,说道:“你是算准我一定会信你吗,你割到了腿部大动脉,还有十分钟时间说服我,让我救你。”
“我不是急着来见你,我是急着躲那个人,现在你这里是我最安全的地方,还有一个可能就是被你杀死……我割我的腿表示赔罪和诚意,是想和你做个交易,你保我,给我钱,秘密把我送到国外,我告诉你我知道的一切,你的身世和当年的恩怨,还有那个人是谁……知道当年真相的人只有你妈和我两个人,你妈为你好是死也不会告诉你事实真相的……不信你现在可以马上打电话给她,问洛文斌是不是你亲爹,你看她的反应……你现在杀我也是杀,明天杀我也是杀,你也可以骗我告诉你一切之后再杀我,不过你是我唯一的希望,我是用一条腿赌你的一丝怜悯……”黑狗忍着剧痛,断断续续的说道。
洛奇原本冷酷的面容此刻越加阴森,黑狗的表现无疑增加了他说辞的可信度。如若都是真的,那么将颠覆洛奇十年来的执念,即将爬出的火炉又变成汪洋火海。纵如洛奇这般超人的定力,也不免心生凛冽。
洛奇拿出手机,拨通他母亲林凤英的电话。
电话接通了,听筒传来洛母的声音:“小奇,这么晚了还打电话来!”
“妈,我已经杀死了黑狗。”
洛母没有马上答话,似乎顿了一刹才缓过神来,急切的说道:“真的!黑狗死前没说什么吧?”
“妈,你还打算继续瞒着我,我明天就去找那个人,我会让他血债血偿的……”洛奇斩钉截铁似的说着。
“什么!”洛母一下子疯了似的打断洛奇的话:“不,不,不可以,绝对不可以去!”
“妈,你放心,我不会鲁莽行事的,相信我。好了,妈您早点休息吧,我会为你和老爸报仇的。”洛奇说得一副若有其事的样子。
“不准去,你会死的,你要敢去,你就先回来给我收尸吧!”洛母又是命令又是威胁。
“妈,您能拦我一时,拦不了我一辈子,那个人毁了我们一家,我不能让他活着,不杀他我就永远生活在仇恨当中,一想到当初您和爸爸血淋淋进屋那一幕,我心如刀割啊!”洛奇一半假一半真,不自禁真情流露。
电话那头沉默了,洛母被深深触动,有儿如此,已不忍心再瞒着他,心一横,冷静的说道:“算了,看来黑狗没有完全告诉你真相,死也要耍个阴谋诡计。我都告诉你不能去的理由,第一,那人背后家族势力非你能想象,不要以为你现在能掌控整个凌云市,如果他们想,一晚上能让你凌云市化为乌有;第二,那个人才是你的亲生父亲,你去杀他就是弑父啊!”
洛奇瞳孔陡然紧缩,脑中如山崩地裂,十年噩梦到头醒来却是一头货真价实的恶魔,伏于胸前,面目狰狞。
洛奇怒了,堆积十年的怒火第一次宣泄而出,举起右手直指苍穹,仰天长啸:“神啊!玩我玩够了吗?”
拌着洛奇啸声,头顶的夜空中突然青光急闪,狂雷乱炸,仿佛真有天神回应洛奇的挑衅。而就在洛奇话音刚落,空中陡然落下一脉青紫雷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中洛奇高高举起的指尖。
那一刹,洛奇看到满天的银光,像一把把巨大而纤细的利剑从四面八方飞速向自己刺来,最后所有银光全都聚到他身体时,洛奇整个身体明亮得惊奇,但并不刺眼,所有的光都在他身体上流动,在茫茫黑暗中,犹如一个银白色的洞。
一瞬间,所有的光收缩成微小的光点,然后消失不见,只剩下完完全全的黑暗。洛奇的知觉,也随着光点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