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北方这个城市,我和周北都各怀心事,我的表现更加明显一点,周北看着好像什么事都没有。
我是想着爷爷的事觉得心里不痛快,我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已经一点也不恨他了,也许是从知道安若影是我姐姐开始,我就不再那么怨恨爷爷了,这不是他一个人的错,说到底,也是为了我。现在他应该什么都不想,安享晚年。可是没想到因为钱,苏家老宅里的人开始不安分了。他们在想什么我都知道,爷爷最疼爱的我成了他们最大的威胁。说实话,我并不在乎钱,它并不能带给我快乐,有些事情,真的不是钱能解决的。
而周北的心事,大概我永远不会懂了。只要他不说,我似乎就什么都猜不到。而在老家牵扯出来的我们各自没有提及的家庭情况,回来后,我们有了一次交流,也是这次交谈,让我更加快速地沦陷到周北的陷阱里,在所不辞,万劫不复。。
“周北,我给你说说我的家庭吧,一直没告诉你,因为我不知道怎么说。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我看着周北,他等着我说下去。
“我从小就是跟爷爷在一起的,爸爸去世的早,我连见都没见过他,我只看过他的照片,很帅。可我不知道爸爸是什么,至于我的妈妈,很不幸,从我出生到她死,她都没来看过我,我只有爷爷一个亲人,当然,直到最后,我才知道其实我还有个姐姐的。”我很平静地说着,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好像那个从小没父母疼爱的人不是我。我是苏冉冉,我有爷爷的疼爱。这就够了。一直以来,我从来都没觉得自己是孤儿,因为爷爷他一个人给了我所有他们欠我的爱,我能正常的长大,多亏了我亲爱的爷爷。所以,有他我就足够活下去了。
“至于爷爷的公司,在我来这之前就倒闭了,所以也不值得再提了。其他的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我没有告诉周北我曾经的濒临死亡,我希望他只知道,苏冉冉是个健健康康的女孩,她的过去或许惨淡昏暗,但未来可以明媚阳光。
说完了我看着周北,他表现得很平静,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他忽然看着我问了一句,“你知道你的妈妈是个什么样的人吗?”他问完后,我有些不理解,但我还是实话实说了,“我不知道,我从未见过她,也没听说过她。”对于这个妈妈,我只知道她自杀时还差点杀了安若影,我不知道一个狠心对孩子下手的妈妈,算什么妈妈。有时候我倒是庆幸,她没在我身边,不然我的过去或许会和安若影一样悲惨。
“不知道吗?”周北忽然苦笑了一下,他看着我,神情悲伤的说,“但我知道我的妈妈是什么样的人。”那个晚上,我和周北坐在阳台上,看着远处的灯火,听他讲他的妈妈,一个苦命女人的故事。
“她是个千金大小姐,在家时娇生惯养的,什么委屈都没受过,嫁到周家以后,她的噩梦就开始了,性情大变的丈夫对她不冷不热,有时喝醉了还会动手打她,可她太爱他,直到死都没告诉家里人她过得不好。你知道吗?小时候她常牵着我的手,站在门口等我爸回家,可是大多数时间,她都会失望而归,然后她对我说,小北,你要快些长大,那样妈妈就有依靠了。我很听话,努力地长个,可是她终究没有等到我能被她依靠的年纪,她死了,死的很惨,车子撞进了一辆大货车的车身,当场死亡。我甚至不能去看她最后一面,因为大人们说,惨不忍睹。不让我看。所以我再见她时,她已经是一张遗像了。她最后一次见我还说让我乖乖在家等她回来,她会给我带喜欢的玩具。可她食言了。她再也没回来过。”
周北的声音有些沙哑,我看到他眼中染上的泪水,他的悲伤笼罩了整片夜色,我抱住他,紧紧抱住他,“周北,都已经过去了,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我不知还能怎么安慰他,这样的他让我心痛,我可怜的周北,你不该这么悲痛。
周北任由我抱着,阳台外漆黑夜幕中点点羸弱的灯火映衬出他那凄美妖艳的面孔,他的眼中泪光闪闪,比远处的星辰还要迷人。过了不知多久,他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里平静得什么都没有了,只剩看不透的黑。他抱着我,低声问我,“冉冉,你说她的死,我该怪谁呢?怪她自己无能?还是怪我爸爸无情?或者怪我当时无用?还是,该怪其他什么人?你说,我该恨谁呢?”他的问让我无法回答,我不知道该怨谁,怪谁,我只知道,人死不能复生。
“周北,或许她只希望你好好活下去就好,怪谁又能怎样呢?她已经不在了。”我试着劝周北放下,可我没想到,我的话只是让周北心中的恨更深了一层,背着我的地方,他的眼中渐渐冰冷起来,“是啊,她已经不在了,可我们还活着。”他缓缓的说出这句话,不知为什么,我心里打了个颤,有些说不出的恐惧感蠢蠢欲动。我感受着周北用力的抱住我,他似乎要把我拉进他的灵魂里一样用力抱住我,我甚止可以感受到他心脏的跳动,可是我不知道,或许从很久之前起,他就已经没心了。那跳动的不过是复仇的倒计时,一秒一秒接近某个地方,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
很久之后我都在想,或许那个晚上,是极少数的时间周北对我说了真话,只是他很聪明,他懂得避重就轻,忽略得当,于是他的真话并没有让我意识到危险的逼近,反而让我更加爱上那个晚上悲伤的他,眼中有泪光的他,紧紧抱着我的他,我爱他,爱到看着他疼我的心脏更加敏锐的疼痛起来,我只想,不再让他难过。
苏冉冉,不知不觉,你已经彻底沦落,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