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黑夜,烙月心中愁绪又重新展了开来,本以为这是馨妹,也许是馨妹。可到底还是空欢喜一场,本来烙月不想见温馨的,至少在没将仇恨完结前他不会见温馨,可是只是听到一个像温馨的声音,他便不顾一切追了出去。
很显然,人有的时候是理智左右不了的,多理智的人,也有不理智的时候。
烙月细细思索,为今之计,只有先搞清楚自己身世,否者这仇人是谁都不知道,找谁报仇去。
王慕肯定是知情者之一,我一直把他当成救命恩人,他似乎知道我的身世,我就从他开始吧,看到底他们有什么样的事瞒着我,为什么要说宣德皇帝杀了我全家。
还未回到云来客栈,烙月便隐隐约约觉得哪里不对劲,这才跃上路边的屋顶,细细观察客栈四周。
只见客栈四周人影卓卓,黑夜里早已埋伏了兵士,只待烙月走进这个包围圈,一阵乱箭,恐怕烙月就必死无疑。想到这儿,烙月倒吸一口冷气,自己险些死在这里。
难道欧阳天出卖了我么,若是这欧阳天出卖了我,那这些人岂不是都知道我烙月还没有死吗,只怕又有无数人要追杀我烙月了。若是这样,今夜我就先杀了这个失信的欧阳天,祭我宝剑。
可是细察客栈四周,有朱世文,金刚,还有柳柳,却没有欧阳天,这小子既然将我行踪出去,那他应该来这里邀功才对,难道我冤枉了他。
烙月想要调头离去,可是刚才追晓梦夫人和朵儿的时候将宝剑和药典都落在客栈中了,这样离去丢了宝剑还好,若是丢了新童交付的《童人药典》那就不好了。
就算你有万千之箭,又怎能奈何我呢。黑夜之中只见一个白影闪过,烙月几个腾落,进了云来客栈,入到了房间之中,这时箭才射出来,根本就不能伤着烙月。
烙月正在冷笑,只是觉得不对,房间中还有人,烙月吹亮火折来看;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欧阳天。欧阳天忙说道“我就怕你还回来,你不知道外面全是羽林侍卫吗?”
一排箭射过,黑夜之中立马炸开了锅,羽林侍卫纷纷向云来客栈二楼涌来。欧阳天说道“你快走,我替你抵挡一会儿!”
烙月这才知道是自己误会了欧阳天,说了一声‘谢谢’,抓起包裹宝剑,从窗子跃了出去,顷刻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欧阳天这才感叹道“我多虑了,他根本就不用我帮忙!”说话间羽林侍卫冲上了二楼,打开烙月的房间却只见欧阳天端坐椅上,还在喝着冷茶。
天一通明,烙月悄悄摸进了王慕的书房,王慕年老体弱,这两天正在家中告假,皇帝天恩,不用上早朝。
可是这老家伙并不闲着,还在奋笔疾书,也不知道他在写些什么,可是烙月管不了这么多,他今天找王慕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问问王慕,他烙月到底是谁?
也许是太过用心,王慕根本就没看见烙月的到来。直到烙月走到王慕跟前,说道“恩人还记得我么!”
王慕以为是家仆作耍,正要生气,那知抬头来看,顿时从椅子上摔了下来,烙月已经恢复了妆容,正是他六年前离开大夏的面貌,只不过烙月现在看上去反倒是年轻了些。
这老东西以为自己见到了鬼,这才吓了一个跟头,慌忙说道“是温云霸杀了你,你来找我干什么?”
烙月慌忙扶起王慕“我还没死呢,不是鬼,你不用怕!”
细看这王慕,的确是老了,发须尽白,齿牙也缺了,说话间只觉牙齿漏风,声调拿捏似乎也糊涂了。
“你既然还活着,就应该隐姓埋名,不要再出来生事,你又找我干什么呢?”
烙月这才问道“我想知道,我到底是谁!张钦全家到底是谁杀的?”
王慕一听这话,心里便明白,恐怕烙月已经开始对他的身世怀疑了。当年我的仁慈,没有杀了他,只怕将来他还要再这世上闹出些事来,后悔啊。看着烙月,眼神之中有些怨恨。
看烙月长相,不是个长命之人啊,可是他为什么就是死不掉呢,烙月离开的这几年间,我算是真真活了一回,把以前的种种担心都抛在了脑后,再也不怕夜间有人刺杀,也不怕大夏一片混乱了。
这人活着就会成为世间仇恨的根源,成为大夏****的祸根,只要他活着,大夏就犹如埋下了一颗定时炸弹。好在现在阴明德已死,威胁又少了几分。
王慕答道“你就是烙月,张钦的儿子!这你不早就知道了吗?”
这分明是在欺瞒烙月,谎言;烙月随即追问道“我父亲张钦究竟是怎么死的?为什么宣德说他没有下这道满门抄斩的圣旨,你告诉我,到底是谁杀了我的父亲,杀了我全家?”
王慕听了这些话,坐到椅子上,有些事情恐怕再也瞒不下去了,可是他必须得瞒,烙月要是知道自己的身世,天下人若是知道这个人还活在世上。
只怕大夏又要上演一场闹剧,一场悲剧;这正是统一后的西厥想要的,他们等这一天已经等得太久了。
“孩子,我求你了!你就别问了,找个地方隐姓埋名,好好生活吧,知道太多对你只会是坏处,不会有好处!”
王慕眼中已经露出了恳求神色,在恳求烙月,恳求烙月不要再打听自己的身世了。
可是王慕越是这样,烙月就越是想知道自己的身世,越是好奇,也越是不甘心。
“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能问?你告诉我,你告诉我?”
烙月想知道自己的身世,这没错吧,难道一个人对自己身世的知情权都没有吗,这到底要牵扯了多么大的一件事,才能让这个垂死之人苦苦哀求呢,才能让着许多人禁口不言呢。
王慕开始有些着急了,这个人完全听不进他的话呢,那就不能怪他王慕了,我当初一时心慈救了你,种下了祸根,那就让我老头来解决吧,让我老头来下这个手吧。
“我告诉你,你把头挨过来,我告诉你?”
烙月大喜,慌忙低下头去,要听王慕说话,那知不知道王慕什么时候手中多了一把刀,骤然间向烙月心口刺来。烙月慌忙躲开,却是一掌拍了出去,王慕坐在椅子上摔开了。
家丁听到书房中有声音,慌忙来敲门“老爷怎么了?”
王慕忙忍着剧痛“没事,你去吧!我要专心写奏折,不要让人来打扰我。”家丁听了这声使唤,这才走开了,亏得他走开了,要是踏进这书房一步,烙月必然结果了他。
烙月见王慕虽然受了伤,可还是不想让人进来看见烙月,烙月也从心里感激,慌忙扶起王慕“恩人这是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我?”
王慕坐到椅子之上,叹了口气“孩子啊,你听好了。你的身世中藏有一个惊天的秘密,这秘密一旦抖出来,必然天下大乱。我不想要天下大乱啊,西厥人已经在着手统一草原,这个当口若是大夏****,天下百姓就要受苦了!”
烙月心想,我的身世怎么会和大夏的****扯在一起了呢。我只是想知道我自己的身世而已,难道我知道自己的身世,这大夏就要大乱吗,这完全没有逻辑可言啊。
“我有那么可怕吗?”
王慕看着烙月,点了点头“我原本也以为你不这么可怕的,可是你看你都做了什么事了,以后你不要去杀皇帝了。你杀我吧,我才是你的仇人?”
烙月一听这话,先是一愣,只当是王慕是在开玩笑“恩人就是恩人,怎么会是我的仇人呢!你不用替宣德皇帝背这个黑锅!”
王慕见烙月不信,这就急了。“你要相信我,你父亲张钦就是我杀的,我才是你真正的仇人!”说完压住胸口,连连咳嗽。
“你为什么要杀我全家呢?”
王慕一下陷入了沉思“二十几年前,张钦得罪了宣德皇帝,被宣德皇帝贬到蜀州,我与张钦本有私仇,于是买了杀手,在半路阻截张钦的马车!”
说道这里,王慕眼中上了一沉迷幻的色彩,似乎当时的情景又再一次浮上头来。
“我们一伙人将张钦的全家三十三口杀得一个不剩,那血水流了一地。众人都走尽了,可是我还是不想离去,我看着满地鲜血,不知道自己做得是对还是不对。就在这个时候马车中传来了婴儿的啼哭之声。”
王慕降到这里的时候,似乎也在煎熬,二十几年前他可能也在煎熬“我打开马车,看到了这个婴孩!他看着我笑了,完全不知道是我杀了他全家,我已经杀了太多人,看着这个婴孩,我再也下不了手!”
“当时我脑子一热便救了这个婴孩,把他送到了一个江湖朋友的手里,我恳求他收养这个孩子,让他长大后做个平凡的人!”
烙月听到这里,心中已经信了大半“可是我师父为什么说是宣德皇帝杀了我的全家呢?”
“这也是我当时犯下的错,我杀了这婴孩的全家,心里一直在煎熬,但是我害怕,我害怕这孩子长大了报复我。于是我才说这是当今皇帝杀了他的全家。想让他知道这个仇人强大,绝了他的报仇念头!”
烙月听到这里,已完全信了王慕的话。想要杀了王慕报仇,可是却下不去手。
可王慕却自己将手中的刀子向自己心窝捅了上去。他竟然自杀了,烙月慌忙替他堵住伤口,可是鲜血还是流了出来。
王慕看着烙月,笑了,还是笑的那么安详,那么轻松“孩子,原谅我!好好活下去!”
说完这话,王慕的笑脸滴落了眼泪,却永远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