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4月12日,在西子湖畔吃罢午饭,驱车一小时便到达这座具有2400多年历史的文化名城绍兴。
绍兴因乌篷船、乌毡帽、乌干菜的“三乌”色调而涂染了其特有的水乡风情;因以洒缸、酱缸、染缸的“三缸”作坊弹出了悠远久长的古韵,尤其以绍兴黄酒享誉天下;因水道纵横,石桥林立,被称为中国的“古桥博物馆”;因其为书圣王羲之、诗翁陆游、鉴湖女侠秋瑾、学界泰斗蔡元培、文化巨匠鲁迅、一代伟人周恩来的故里,而成为名士之乡;因“人游月边去,舟在空中行”的稽山鉴湖,构成令人神往的自然景观,又称“东方威尼斯”。
在这样一个钟灵毓秀的古越国地域,仅靠半天的日程无法领略其博大精深的文化内涵,饱览稽山鉴水的神采丰韵。只有在鲁迅的作品中匆匆行走,从那些记忆中的地名里找到绍兴的踪影。
走在城区鲁迅路上,我便知已走在东昌坊口,至少有一半是走在鲁迅作品中的鲁镇街头。来到周家新台门,我便想起了《故乡》中“瓦楞上许多枯草的断茎当风抖着”的描述老屋的句子。鲁迅故居是一所青瓦粉墙、砖木结构、坐北朝南的六进大宅院,鲁迅就出生在这里。门口石库门,原为新台门西首边门。进门穿过长廊,便是故居中幸存的两间楼房。东首楼下前半间为小堂前,后半间是鲁迅母亲的卧室。“我到了自家的房外,我的母亲早已迎着出来了”,鲁迅母亲当年就是从这里走出来迎接鲁迅的。
从鲁迅母亲的房子里走出,沿着夹弄就到了灶头。看见那些江南水乡所特有的灶具,尤其是那个古旧的竹匾,让我想起了鲁迅所写的少年闰土的形象:“他正在厨房里,紫色的圆脸,头戴一顶小毡帽,颈上套一个明晃晃的银项圈。”
最后面,就是占地2000平方米的百草园。也就是鲁迅所说的“我家的后面有一个很大的园,相传叫做百草园。”现在的百草园,我想,是依照鲁迅《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所描述的情景特意装扮的。碧绿的菜畦开满黄花,一片金黄;光滑的石井栏,似乎显得苍老了点;后栽的皂荚树不是高大的,但是仍然让我联想了许多童年的情景;因为是四月,桑树尚未挂果,所以就没有紫红的桑葚那样诱人的句子了。
从百草园出来,我们来到长妈妈给少年鲁迅讲美女蛇故事的雕像前,拍照留念。从长妈妈最后那句“倘有陌生的声音叫你的名字,你万不可答应他”的结语中,悟出与鲁迅那句“叫我名字的陌生声音自然是常有的,然而都不是美女蛇”的真实含义,悟出人与人之间、人与蛇之间的生存真谛。
“出门向东,走过一道石桥”,就到了三味书屋。“从一扇黑黝黝的竹门进去,第三间是书房。中间挂着一块匾:三味书屋;匾下面是一幅画,画着一只很肥大的梅花鹿伏在古树下。”
鲁迅的座位在书房的东北角,一张老式书桌面的右边有一个鲁迅亲手刻下的“早”字。正是这个“早”字,让多少学子刻桌自勉,刻骨铭心,刻苦求学,一个个走上了理想征途。今日一见,倍觉真切而激动。我上学虽未在桌上刻下此字,但我的心中一直以此自警,不是自省上学要早,而是时时提醒自己:干每一件事从“早”字入手,达到“早入林”的目的。虽然人生之行,宜早不宜迟,但是有时早了,未必就能看到你想看到的东西,得到你想得到的东西。这便是一种机缘,只有随缘处世,才能获取人生的正果。
出了三味书屋,我们去看道不尽陆游与唐婉“离索”之痛的《钗头凤》出处。那个因写有“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而倾倒过无数才子佳人的沈园。途中,看到了土谷祠,也就是鲁迅笔下未庄的土谷祠,看到了阿Q这一著名文学形象的起居地。
参观完沈园,顺道看了周恩来祖居和贺知章故居。傍晚,我们在咸亨酒店里吃饭。酒店的门前立着一尊鲁迅笔下最传神的人物雕塑——孔乙己。“他身材很高大;青白脸色,皱纹间时常夹些伤痕;一部乱蓬蓬的花白的胡子。穿的虽然是长衫,可是又脏又破,似乎十多年没有补,也没有洗。”站在这个雕像旁,我似乎听到这个被东昌坊人称作“孟夫子”的人在对我说了那句“多乎哉?不多也”的话。我对此深思良久,不知老先生在暗示什么?是碟中的茴香豆不多也,还是懂“多乎哉?不多也”意思的人不多也,我至今不得而悟。
我们品尝着因孔乙己而人人皆知的茴香豆,喝着店内独酿的太雕酒。对面桌上不知是谁讲了一个黄段子,“引得众人都哄笑起来,店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第二天一早,我们坐车去宁波。从稽山宾馆出来,太阳也跟着出来了。行一段落,在我们面前显出一条大道,那就是绍兴城内的大街。街旁有一牌楼,匾上题有“古轩亭口”四字。便知这是《药》中描述的“丁字街头破匾上‘古轩亭口’这四个黯淡的金字”的地方,也就是清末女革命党人秋瑾就义的轩亭口。
回首望去,绍兴已经远离我们,而对其感受就像绍兴的黄酒一样,令人回味无穷。假如我有机会,我定会再来这儿,聆听水乡美妙的橹声,寻觅小城悠久的足迹。在这幸存的文博中,解读鲁迅的作品,解读历史与人文,解读社会与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