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年
我第一次见爱兰德失控。
那是我无意间撞见的一次激烈的争吵，最后演变成一场武斗。
爱兰德的杀招没有留手，韦斯特将军身上的军服已被她划破，露出一道道血口。
我流下冷汗，如果现在站在爱兰德对面的是我，我恐怕早就已经死了。
然而韦斯特将军虽然受伤，却游刃有余。
我细看之下，发觉爱兰德所有的招法都在他的预料之下。
那么我们之前的切磋，韦斯特将军估计连一成力都没有用上吧。
这场武斗我无法插手，两个具有强横实力的王者的对决，是我没有实力也没有资格去插手的。
原来我仍然是如此弱小。
第三年
韦斯特将军主持了中楼的修建，爱兰德的设计图纸我很眼熟。
他们俩的关系变得客气而礼貌，如同普通的同事一样，相处之间看不出有任何疑点，也看不出有任何除工作以外的私人交往。
我被夹杂在之中，处于一个尴尬的位置。
就好像我不应该存在，又好像我正好是一个连接点，起着维系与平衡的作用。
我不是很高兴。
但我答应过韦斯特将军，要把这些事情全部忘掉的。
于是我像个演员，扮演着自己并不喜欢的角色。
第四年
韦斯特将军将爱兰德调到了暗杀部门，不过她还是我的导师。
我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日子，不用刻意去隐藏也能做到一切自然。
爱兰德现在与我不常见面，据说她在一天之内就以最短时间完成了S级任务，成为了第一杀手。
爱兰德很强，但我很难对她生出厌恶之类的情绪。
她是我唯一憧憬过的女性，冷静、从容，哪怕曾经的那一场武斗，她的眼神都没有怒意或慌张。
我可以成为像她一样的人吗？
第五年
韦斯特将军退役，弃武从文。和他的最后一次交手，我仍然失败了。
似乎他们，爱兰德兄妹，不打算将这种既尴尬又平静的关系维持下去了。
我，露蒂·卡帕多西亚，成了新的将军。史上少有的女将军。
韦斯特将军现在成了韦斯特教授，面容未改，性格也没变。
他宣布我为下一任将军，而自己弃武从文的那一刻，我不知为何轻松下来，没有对被任命的紧张、惶恐，而是彻底的放松下来。
也许这样更好。
我坐在韦斯特教授曾经的营帐中，好像我的身影与他曾经的身影重合。
挺好的。我这样想着。
第六年
中楼即将竣工，邻城来犯。
“诺亚城全城进军。”情报官向我报告说。
诺亚城。我沉吟片刻：“出兵迎战。”
无需任何谈判。无需任何讲和。
他们来的目的显而易见，我起身离开营帐，看着将在城市中心拔地而起的中楼。有人在那里整日忙碌着，充实而快乐。
该来的来了，该结束也该结束了。
伊恩·爱兰德，您是否还在逃避？
第七年
露蒂·卡帕多西亚将军领兵平敌。
士兵们看见露蒂·卡帕多西亚将军冲在最前，骁勇的仿佛不是一名女子。她冲锋陷阵、发号施令，简直与当年的伊恩·韦斯特将军无异。
“这是我们新的光明！”传教士高呼，“这是继伊恩·韦斯特将军的另一位英雄！”
我在街上听着这些话，便是连笑容都挤不出来一个。
“什么心情？”爱兰德在我的旁边，她问。
“很复杂又很简单。”我说，“我相信韦斯特将军，这次可以放下一切。”
爱兰德用她莹蓝色的眼睛看着我。
“是伊恩·爱兰德将军，露蒂。”
我点头，像多年前的那天一样。
爱兰德的科技发明，可以改变一个人在其他人眼中的相貌体型。
现在伊恩·爱兰德即是露蒂·卡帕多西亚。
他仍作为将军，带着军队，与自己的故乡人民开战。他可以做到彻底放下一切，再无留恋。
我是这样相信着的，他也是这样做的。
第八年
露蒂·卡帕多西亚将军凯旋归来，中楼后期由爱兰德一人完成。
举城欢庆，露蒂·卡帕多西亚这个名字，与伊恩·韦斯特并列在一起，在史册上熠熠生辉。
“结束了。”我眼前的“露蒂·卡帕多西亚”脱下军服外衣，面容顷刻间回到熟悉的脸。
我和爱兰德颔首莞尔。
“爱兰德将军。”我说，“你本身就是英雄。”
无论用什么名字，用什么身份，一个人的光芒总是无法遮掩。
他总算笑的轻松，然后将军服外衣披在我的身上。
“去吧，露蒂·卡帕多西亚将军。”他拍了拍我的肩膀。
“去吧，露蒂。”爱兰德看着我的目光柔和，像是在目送她最优秀的作品。
“我去了。”我整顿军衣，在欢呼中走向中楼。
我是露蒂·卡帕多西亚将军，哪怕我并未真正达到这个自己都憧憬的高度。
第九年
第一届城主大选，伊恩·韦斯特失踪。
我以选票第二名成为城主。有评论者在街头解释，韦斯特将军的票数之所以较卡帕多西亚将军的票数多上几十，只是因为他的功绩时间较长、影响较深罢了，卡帕多西亚将军还很年轻，未来一定更有作为。
伊恩·韦斯特教授捎信回来，婉拒城主之位，表示自己已经沉浸在学术研究之中，希望在另一方面为城民做出贡献。
我看着这封爱兰德仿造的信，看着我面前我最崇敬的人的尸体。
伊恩·爱兰德，死于这年五月，死因为谋杀。
他作为叛逃的皇族制止了故国的来犯，为这城市做出了最后的贡献。
诺亚城，可是以机械扬名的城市。那块炸弹在他的心脏中潜伏已久，终于在这一天无声无息地炸开。
“诺亚城已经完成政治革命，便也没有什么可牵挂的了。”爱兰德在我身边这样说道。我点点头，什么都不想回答。
我要继续走下去，做一个好城主，做一个好士兵。
从今天起，伊恩·爱兰德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露蒂·卡帕多西亚。崭新的英雄，优秀的城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