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陵跟谢庭都算是外人,王庭然让他们来也是因为方才他们二人救了顾昭跟顾满。
此刻涉及到顾家的事情,他们很显然不适合再继续听下去了,于是二人都识趣的站起来跟他们告辞。
王庭然似乎才回过神来,听见他们二人起身告辞,才后知后觉的啊了一声,笑道:“这么快就要走了?那我也不多留你们了,赶明儿有空,我再邀你们踏青去。”
大周的文人雅士最爱踏青,这也是一种示好,谢陵跟谢庭对视一眼,都笑着答应。
等他们都走了,王庭然转过头来,就问秋儿:“你说的这些,确定都是真的吗?”
秋儿点头如捣蒜,忙不迭的道:“都是真的都是真的,奴婢不敢撒谎。”
王庭然就不知是嘲讽还是冷笑的牵了牵嘴角,沉声道:“好了,你下去吧,回你们府去伺候你们主子,以后他们再有什么动静,直接想办法告诉我外甥女就是了。你们外院的琴童,传递消息就很方便。”
顾昭还沉浸在顾博齐的冷血无情里,顾满已经开始震惊于王庭然的能量了。
她第一次有些怀疑起自己的认知来,上一世,她好像整整一世都认为王家是新帝上位的牺牲品,现在看来,王家的势力显然真的庞大的令人觉得可怕。
难怪新帝那样忌惮王家,她外祖父的确有让人忌惮的理由。
王庭然见她面色不怎么好,还以为是因为顾博齐,就斟酌了一会儿,才委婉的问她:“你父亲这样做......你是如何想的?”
他不去问更年长些的顾昭反而去问顾满。
顾满就抬头直勾勾的跟他对视,然后告诉他:“舅舅,我要给他个教训!”
这个是自然的,就算顾满不说,王庭然也没打算就这样放过顾博齐。
顾博齐简直就是个人渣,顾满这样想,脸上就浮现出极讽刺的笑来。
她可不信顾博齐是什么为了一块玉卖了女儿,不是因为顾博齐舍不得,而是因为顾博齐不是什么喜欢玉的人。
他说到底就是为了银子吧?
王庭然听顾满这么说,就问她:“那你的意思是?”
顾满的意思很简单,让顾博齐一文钱都拿不到。
她想了想,就问王庭然:“舅舅,你可知道我父亲最近与谁走的近么?”
顾博齐的狐朋狗友很多,但是顾满很清楚他身边最别有用心的是谁,邱世机绝对不是个单纯的人。
果然,王庭然很快就回答她:“他与兵部员外郎邱世机走的近些。”
都在顾满的意料之外。
上一世顾博齐吃了秤砣铁了心,死也要她嫁进邱家去,现在想来,很是不正常。
她的悲剧,或许有一些是因为邱家父子,但是顾博齐,却绝对也逃脱不了关系。
想了想,她决定先把顾博齐的那块玉给拿走。
于是她问王庭然:“舅舅,你在我父亲身边应该也有人吧?若是从他身上拿走一点东西,你说会很难么?”
她说这句话,王庭然觉得有些毛骨悚然,有些害怕的问她:“阿满,你不会是要我们切了你父亲的手指吧?”
说到手指,顾满就又想到许知远掉在地上的四根血淋淋的手指。
她晃了晃脑袋,阴森森的笑:“如果不是因为他还是我父亲,我倒是真想这么做。但是现在我暂时还没这个打算,舅舅,我只是想把那块换了他女儿的玉给拿来。”
顾昭有些不明白,问她:“你要那块玉做什么?”
自然是换钱啊。
顾满神秘的摇头微笑,问王庭然:“舅舅,能拿到么?”
王庭然沉吟了一会儿,就也微笑着点头。
顾博齐此刻并不知道她们在背后也打算算计自己,他有些气急败坏的推门进去质问王氏:“贱妇啊贱妇!你究竟是怎么教的女儿?!”
王氏彼时正在给小儿子换衣裳,见他不管不顾的闯进来只顾指着她的鼻子骂,就有些莫名其妙忍不住也生了气,怒道:“好端端的,你这又是做什么?”
顾博齐见她还嘴,忍不住更加生气,冷笑道:“做什么?这你该问问你的宝贝女儿去呀!问问她究竟做了些什么!”
很久没看见顾博齐这么怒发冲冠的样子了,可王氏再也没有跟以前一样担惊受怕的感觉,她极镇定的去接过在奶娘怀里,受了惊吓的小儿子,才转头去问顾博齐:“阿满做了些什么让老爷这么生气?我记得今日她们去城外上香还愿了,老爷这样也能看见她?”
顾博齐每次怒发冲冠,多半都是因为顾满惹他生气。
顾博齐见她一副冷淡的样子,忍不住更是怒上心头,一把扳住她的身子往自己身前一转,讥笑道:“怎么?你女儿对你不是很上心吗?你现在倒是全身心都扑在你儿子身上,难怪把女儿养成了那副德行!”
他口口声声都说什么‘你女儿’‘你儿子’,让王氏听的又心寒又愤怒,忍不住就反唇相讥:“子不教,父之过!别说阿满没什么不好,就算是有什么不好,那也是因为上梁不正下梁歪吧?”
从来没见过这么牙尖嘴利的王氏,顾博齐先是一个愣怔,然后就更加的暴躁起来,怒道:“你说的这叫什么话?”
王氏回过头去旁若无人的指使丫头们做事,等顾博齐等的实在不耐烦了,她才回过头去盯着他的眼睛,冷淡的问他:“阿满究竟做错了什么?老爷要是想说就说,实在不想说,那我就等她回来再问。老爷大可不必在我这里撒气,她是我的女儿没错,难道就不是你的女儿了吗?这话说的未免让人寒心,还是别让阿昭跟阿满听见才是。”
“我还怕她们听见?”顾博齐冷笑:“你女儿早已经练得刀枪不入了,胆子比天还要大,你可知道她今日究竟做下了什么可怖之事么?”
王氏见他说的如此郑重其事,就道:“老爷你说罢,我洗耳恭听。”
顾博齐巴不得她这一句,就添油加醋的把今日顾满个许知远的手指头给切了的事添油加醋的都说了一遍。
末了又道:“真不知道究竟是从哪里学来的狠毒心肠,想起来就让人不寒而栗!她一个才九岁多的孩子,居然敢拿刀去砍人的手!”
王氏没料到今日还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听见他这么说,她就想起下午仿佛是有个王家的人来报信,说是顾满跟顾昭半路上遇见了王庭然,改道去了王府。
现在想想,原来如此。
她愣了愣,想起顾满的性子,就问顾博齐:“阿满可不是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就伤人的人,若不是那小爵爷欺人太甚,阿满是不会动手的!想必,老爷还有许多事未曾说罢?”
顾博齐自然不肯将自己跟许知远之间的那些事给拿出来晒,于是就顾左右而言他:“你还说这些!你女儿现在就敢拿刀伤人,以后还不知道做出些什么伤风败俗骇人听闻的恶事来!你只管惯着,惯着吧,我知道你们娘家厉害!”
王氏听的满肚子火气,心里又气又怒,就冷笑道:“我娘家厉害?再厉害哪里有老爷厉害,我娘家如果真的厉害,老爷你还能左拥右抱美人一个接一个的往家里抱吗?”
王氏轻易不跟人吵架,一开口就每句话都踩在人的痛脚上。
顾博齐听的面红耳赤,就口不择言的喝骂她:“贱妇!贱妇!”
王氏转头盯着他:“老爷还是好好说话,不是也是读书人么?听说昨儿还去赴诗会了,怎么说话竟还是这般粗鲁?”
奶娘怀里的小家伙适时的扯着嗓子嚎啕大哭,王氏满脸心疼的接过他来哄着,转头又冲顾博齐道:“我这房里吵,老爷呆的不舒服,还是往别处去罢!阿满的事,回来我自会问她。阿满不是那没分寸的孩子,她既然敢下手,自然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就不劳老爷您操心了。”
顾博齐觉得她不可理喻,心里又气又恨,冷笑道:“好!好!好!现在真是母女连心了啊,一个个对我红眉毛绿眼睛的,你们以为我稀罕你们?你娘家好,你娘家好你就滚回去啊!”
他说完,又有些害怕王氏真的一耍性子真的走了,自己会被顾老太太跟王家联合起来戳脊梁骨,就不等王氏反应过来,转身也不要人打帘子,一摔帘子自己没头没脑的往外冲。
等他走了,王氏回过头来,就忍不住深深的叹了口气,抱着小儿子坐在榻上发呆。
她有些惊慌,不知道顾满究竟我i额和居然敢动手砍掉人家的手指。
这在她看来,简直就可怖又不可思议。
可是听说王庭然也在,并且将她们姐妹二人都接到了王府,她就又安慰自己:想必也不是什么大事,不然的话,哪里就有这么简单,顾博齐也不只是回来骂骂她就算了。
顾博齐横冲直撞的乱走,不知不觉的就又走到缀月阁旁边的拱桥上。
望着缀月阁错落有致的院落跟满目清爽的柳树,他又觉得心里的烦闷少了些,忍不住就又想起刘六娘的温柔小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