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甚少有这样疾言厉色的时候,这样做,就证明是认可了这三个丫头的话,刘六娘的牙齿咬的咯咯作响,喉咙里也好像堵了什么东西,吐不出来咽不下去,几乎要当场呕吐出来。
听顾烟她们的意思,那些马夫都已经招认是刘妈妈指使的了,还有那些山贼......
她们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如果刘妈妈被抓进去了,如果刘妈妈被定了罪......刘六娘觉得自己的手脚冰凉,带着手套也能察觉到手心里直冒的冷汗。
正在这时,盟约带着刘妈妈进门来。
相比刘姨娘的愤怒跟不甘,她的脸上却波澜不惊,仿佛什么事也没有。
她甚至还抬头冲刘六娘安抚似地笑了笑,然后就抬头飞快的盯了顾烟跟顾满一眼。
那样怨毒的眼神,像极了朝你吐信子,随时就要跳起来咬你一口的毒蛇。
刘妈妈绝对不会出卖自己的,刘六娘非常肯定这一点,可是,真的见了官,刘妈妈就毁了啊!
她忽然觉得心里发慌,还没说话,就听见王氏冷淡的朝刘妈妈道:“应天府尹说有人告你指使山贼伤人,你现在就去那里走一趟吧!”
刘妈妈欠身应是,就转身跟着蒙雨出去,脚步很稳,一丝停顿也没有。
天空渐渐的飘起细雨,欧阳灿立在伞下朝身后的定远侯府看了一眼,就俯身跟顾博庆告别。
顾博庆挺喜欢眼前这个少年,谈吐有据为人又谦和,相比其他纨绔简直云泥之别,他于是就又笑道:“十五那日我们摆元宵宴,你可一定要来!”
欧阳灿大大方方的应了,又回头道:“到那时再带着文章来请顾先生赐教!”
说完就翻身上马,动作行云流水版自然潇洒,让人看着就生欢喜。
顾博齐满意的目送他远走,回头就见衙差压着一个婆子模样的人出来,他皱了皱眉,就喊住他们道:“这是什么意思?我 竟不知什么时候起,除了锦衣卫,你们应天府的人也能从我们侯府长驱直入了!”
那两个衙差有些诚惶诚恐,就结结巴巴的把事情给解释了一番。
顾博庆听说,就冷眼盯着那个婆子,哼了一声道:“若没事是最好,若你真敢做出这样十恶不赦的事情来,那纵然死了,也给我们侯府抹黑!”
衙差出了一身的汗,唯唯诺诺的应声,也不敢给刘婆子上枷,只是将她围在中间,生怕她中途给跑了。
好容易到了府衙,几人都觉得好不容易松了口气,将刘婆子送上堂去。
应天府尹先将她打量了一遍,想必这刘妈妈的脸实在没什么特色,若硬要说有什么能让人印象深刻的,也就是脸上那密密麻麻的皱纹了,他就皱着眉头一拍惊堂木,喝道:“现有山贼若干,说你指使他们某月某日在道旁掳掠打杀弱女,可有此事?”
一般的妇人上公堂,早也吓得话也不会说,哪个不是羞愤欲死?应天府尹有些不解的看了眼前的女人一眼,却发现她根本就没有一丝惊慌的模样,直挺挺的跪着,分外的平静,心中就不禁有些疑惑。
那惊堂木一拍,众人都有些后怕的缩了缩脖子,偏刘妈妈不,她像是没受到一丝影响,朗声道:“回禀大人,奴婢什么也不曾做过,也不认识什么山贼。”
应天府尹还是头一次见这样镇定上公堂的妇人,就大喝一声:“你还要狡辩!今有十三人画押认罪,一致认你为贼首,我只需召他们一认,你就无所遁形!还不快快招了,也免得受罪!”
刘妈妈一点也没受他的影响,仍旧跪得直直的大叫冤枉:“奴婢一向老实,且又不是这盛京人士,如何能认识什么山贼土匪?又如何能指使得到他们?只怕有人栽赃陷害,还请大人明鉴啊!”
她虽大叫冤枉,但是脸上跟眼里却全然没有害怕的意思,应天府尹禁不住就觉得身上有些发毛。
他想了想,现在是欧阳宣亲自告的案,还牵扯到了欧阳夫人,怕不是能敷衍了事的,就冲左右喝道:“将那伙山贼都带上来!让他们当堂指认,我看她招是不招!”
那伙山贼很快就被带了进来,一见到刘妈妈,那山贼头目就不顾手上的手钌,双手指着她大叫:“是她!就是她!大人,就是这个老婆子指使我们做的!”
其他山贼也都纷纷应和。
应天府尹冷哼了一声,问刘妈妈:“你还有何话好讲?”
刘妈妈直到此刻了,脸上也没多少惊慌的申请,只是死死的一口咬定是山贼胡乱攀咬。
“一派胡言!”应天府尹的耐心终于用尽,就重重的一拍惊堂木,喝到:“你也说你在侯府大院,若不是见过你,他们又怎能指名道姓的认出你来?且他们还有你当初用过的荷包!你......”
他正要叫人给她上大刑,就听见师爷咳嗽了一声,然后靠过来耳语道:“老爷,邱员外在后堂等您呢。”
大哥?他一愣,就看了一眼跪了一地的人,道:“退堂!将这婆子暂且押着。”
等紧赶慢赶到了后堂,他果然一眼看见邱世安在树下不停的打转。
见他来了,邱世安就忙迎上去,道:“世机啊!你现在可是在审那侯府的案子?”
“大哥是如何知道的?”邱世机觉得有些奇怪,就道:“今早,指挥使同知就来告官,说是有一伙贼人袭击欧阳夫人,谁知我一问,又扯出了侯府的人。这不,那侯府的婆子现在才押过来呢。”
邱世安跟这个弟弟的感情很好,因而也就直言不讳的问他:“那现在查的如何了?”
邱世机有些奇怪的看他一眼,就答道:“还在审。但是那些山贼已经一口咬定就是那婆子指使的,且身上也有个荷包为证。那荷包是内造的,上面还绣着定远侯府四字,看那些山贼可以指名道姓又说的头头是道,我猜这件事跟那个老婆子脱不了关系。”
深宅大院里,谁家不是天天上演一场又一场大戏?
只是出这样大血本,居然连勾结山贼的招数也使上了的,还真是少见得很。
邱世机想了想自家乱成一锅粥的后院,就觉得有些心惊胆战,最毒女人心,还真是没说错。
邱世安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就道:“欧阳指挥使来的时候,可有说其他?”
邱世机摇头:“这倒是没有,只是让我审出结果通知一声也就是了。毕竟欧阳夫人只是受了些惊吓-----同知身边跟着二十个锦衣卫呢,那帮蠢货哪里能从他身上占到什么便宜?”
这真是万幸了!既然没受伤也没事,那就是说,这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他想起刚才听说,这件事时急急忙忙赶回家的顾博齐,就计上心来,冲邱世机道:“既然指挥使大人只要你审出个结果,那自然是只需个合理的结果就可以交差了。”他看了看一头雾水的邱世机,就朝他解释:“这个婆子是顾二老爷身边最受宠的爱妾的心腹,方才我正和他一起喝酒,听闻这件事他就坐也坐不住,立马回府了。你若是判她有罪,可不是得罪人的蠢事么?”
邱世机惊讶的问他:“那大哥的意思是......”顿了顿,又道:“是让我把罪名直接丢给这群山贼扛着就是?”
邱世安陪着伤了一回脑筋,这个指挥使可是在锦衣卫浸淫的人物,哪里有那么好糊弄?
可是顾博齐这边也同样重要,这回非得让他好好欠自己一个人情不可。
想了许久,他就道:“侯府那么大,婆子到处都是!那帮人眼花了认错了也是有的。我想那婆子也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该怎么办的。”
邱世机也眼前一亮,这个主意确实可行,反正指使的人也找到了,到时候给指挥使交代一声也就是了,自己也只是顺着山贼的指认立的案,就算他查出来了,顶多也就是自己受了蒙蔽罢了,何况想必他也没那个空来为个婆子烦恼!
他点了点头,就道:“这样也是个办法。那我现在就让那些山贼重新认罪画押。”一边就又召唤过自己的心腹来,交代他去跟那个婆子如此如此。
刘妈妈已经去了两个多时辰了,还是半点消息也没有。
刘六娘急的又心急又心慌,恨不得立时就派人打听消息去,顾博齐就扶住她劝:“总能查个水落石出的,你又何必跟着着急?”
顾烟跟顾满在他身后冷笑,到了现在,顾博齐还是一门心思的相信刘妈妈是受了冤枉呢。
这样多的信任,就算想先斩掉刘六娘的左膀右臂都艰难。
她们正各怀心思,就听见蒙雨跟顾博齐身边的发子进来,道:“刘妈妈回来了!”
什么?!
顾烟跟顾满都惊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几乎有些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在证据那样齐全的情况下,在有人指正的情况下,刘妈妈居然也可以从应天府里全身而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