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烟睡的正沉,耳朵旁边却一直有叮铃叮铃的铃铛响,吵的她不能安宁,她气的急了,迷迷糊糊的坐起来抄了枕头啪嗒一声砸下去。
有特别令人慎得慌的猫叫声响起,凄厉又尖锐,将她本来迷迷糊糊的神志瞬间唤了回来。
是那只猫!她赤脚从床上下来,就发现那只猫缩着尾巴蜷缩在美人榻底下,睁着一双蓝色的眼睛警戒的盯着她。
顾烟伸手想去将它拨弄出来,但是那猫儿却忽然张开嘴巴,露出锋利的牙齿,极为暴躁的喵呜了一声,耸起了全身的毛戒备的看着她。
云彩恰好进来,看见这个场景被吓了一跳,忙几步上前挡开顾烟,小心道:“姑娘,这猫儿很凶的,小心它伤了你。”
畜生果然是叫人烦躁的很,听不懂人话,哄不得骂不好。
顾烟淡淡的垂下眼睛,淡淡说声知道了转身坐回床上,眨了眨有些酸疼的眼睛,问云彩:“现在什么时辰了?”
“才卯时呢,姑娘要不再睡一会儿?”云彩将外面新送来的熏香点上,笑着冲顾烟道:“反正今日不用去那边府里请安。”
那边府里指的当然是定远侯府,现在的确不用去,那边闹腾起来就不容易收场,去了也是到处受气的份。
不过说起来这件事情还是挺值得开心的,顾烟想起那一日定远侯府里四处走来走去的人,还有王氏的哭喊声跟老太太发怒时摔东西的声音,这些都叫她开心。
定远侯这才回来多少时日,就能把一向要强好胜的顾满给逼得晕过去,这可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而且既然一回来就拿顾满开刀,是不是说明自己这个便宜祖父其实也很不喜欢顾满呢?
顾烟卷着自己的头发,有些无聊又有些烦躁的靠在床架上,忽然又张口问道:“前些日子不是说有人送帖子来请哥哥?可有通报给哥哥知道?”
现在什么帖子,能递来就是好的,顾承宇初来乍到的,当然得重新建立关系网。
提到这个云彩就先笑了,道:“还没呢,五爷最近常常往外面跑,已经好几天没见人影了,一直没机会给他。”
顾烟点了点头,就道:“那你去拿来给我瞧吧。”
这府里除了能作主的顾承宇,顾烟也是很有话语权的,云彩听完,毫不犹豫的出去门上拿了帖子进来,递给顾烟。
顾烟翻开略看了一眼,有些疑惑的抬起头来:“谢远?怎么只有个这样的落款,也没说是什么人,也没个标识吗?”
大家门户里的帖子,都是有说法的,为了叫人一眼就认出来,通常都会标记个记号,或者写个府里的名字,怎么这封帖子什么都没有。
云彩挠了挠头,想了想,忽然道:“哦!奴婢记起来了,这个帖子似乎是赵王府送来的。”
赵王府?!那可真是想什么来什么了,难道连天都在帮着自己?
沉默了一会儿,顾烟忽然瞧着地上正伸懒腰的猫笑了,冲云彩道:“那,他邀请的只有哥哥一个吗?”
秋天的最后一阵余热也过去了,早起的时候有些凉,沛音不放心的又给顾满添了一件衣裳,到底有些害怕的劝阻顾满:“姑娘,要不然......要不然还是别去了吧?”
从定远侯把她给‘吓晕’的事情过了之后,整个定远侯府的气氛都有些怪怪的了,虽然顾老太太极力隐瞒,但是到底这件事情被传扬开了。
一人传一人,这事情变得就越来越复杂,不过有一点倒是大家都肯定的,那就是九姑娘顾满是受害方,被害的躺在床上好几个月了都起不来。
沛音也怕定远侯怕的很,此刻听见顾满说要去定远侯那里请安,第一反应居然是拦着不让去,找尽了各种理由,眼见着拦不住顾满了,才不情愿的要配她一起去。
顾满哭笑不得,伸出手在她额头上一点,又好气又好笑:“你平常最稳重不过了,怎么还会被这样的传言给吓到?我哪里是被祖父气晕了,我是被祖父的当头棒喝给敲醒了!”
沛音还是听不大懂自家主子的话,但是却明白自己主子的意思是非去不可,只好跟在后头亦步亦趋的到了前院。
定远侯正在练剑,他这么多年的习惯了,只要一时半会儿不这么做就不习惯。
听得人通报说顾满来了,他收起长剑入屋洗了个脸,才到旁边明间里坐地,取笑道:“怎么,我还以为你得躺到过年呢,现在瞧来倒是少了许多时日。”
见他脸上挂着怪笑,顾满也不由得被逗笑了:“祖父,您没听见外边传扬的有多难听?怎么您还这么开心?”
“那些人的说法在乎什么?”定远侯背着手瞪大眼睛,嘲笑道:“他们早些年还传你祖父我艳福不浅呢......”他忽然意识到在孙女儿面前开这些玩笑不对,立即掩饰的咳嗽了几声,转了个话题:“怎么,这回你可学乖了吧?明白我的意思了?”
有些明白,但是又有些还是不明白的。
顾满觉得自己活了三辈子都弄不清人情世故,也没有办法看人眼色做事真是太失败了,不由得有些垂头丧气:“孙女儿也不知道自己明不明白,但是有一点孙女儿大概是明白的,那就是以后再也不做损人利己的事情了。”
能明白这一点已经不错了,定远侯摸着胡须点点头,忽然倾身向前看着顾满半响,然后阴沉着脸盯着她一字一句的问道:“那阿满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父亲......”
顾满的心猛地被提了起来,条件反射的仰头看着定远侯。
其实顾博齐的死严格的说起来跟顾满还真的没有关系,杀人的人不是顾满的,更不是她亲自动的手,但是她自己却清楚,顾博齐的这条人命算起来,她绝对脱不了关系,一时就盯着定远侯有些发愣,不知道他现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又知道了什么。
定远侯却又忽然收起了要吃人的表情,垂下头叹了一声:“是我糊涂了,你一个小姑娘,再怎么能耐也不可能能耐成这样儿,罢了罢了。”
顾满这才算是把心放回了原位,坐在椅子上一声不吭-----她总不可能真的把真相告诉定远侯,虽然对自己来说顾博齐只是个拖后腿的废物,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是。
但是对于定远侯来说,他却是骨肉至亲的儿子。
停了一会儿,定远侯站起身来踱到窗前看了一会儿,回头瞧着顾满:“你们定然很不喜欢这个父亲吧?十八连提也不愿意提他的。”
顾满看着他,缓慢的点了点头:“他.....从没有喜欢过我,我也自然就不喜欢他了。”
定远侯笑了一声,意味不明,紧跟着便道:“我知道。对了,你可知道我上过折子了?”
上了折子?现在定远侯已经从西北回来,那既然是上折子,当然就是辞去西北督军的职位了。
顾满点了点头:“祖父也该好好休养了。”
“你这个小丫头倒是挺鬼的。”定远侯停了一会儿才说:“我决定把定远侯这个位子传给三叔。相信不久就有旨意下来了。”
也不错啊,顾满当然知道顾成峰这么小不可能可以继承什么爵位,因此也并不意外。这个三叔比起顾博齐来,无论哪方面都要好上一大截。
而且最主要的是,三叔是个挺厚道的人,想必不会为难王氏还有顾成峰。
说完了这件事,定远侯想了想又说道:“我想了许久,这个爵位暂时由你三叔代为接管是最好的,等到十八娶妻了,这个爵位再还回来也是一样的。”
还回来?!顾满直到此刻才真正的有些吃惊,看着定远侯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原来定远侯居然是要三叔先暂时接着这个爵位,等到顾成峰成年娶妻了之后再重新交还给他。
这在本朝也是有先例的。
可是顾满依然觉得有些吃惊,一个才几岁的小孩跟一个已经到而立之年了的儿子,为什么定远侯居然会愿意选择这个小孩呢?
何况,何况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又不直接交给刚立下了豪言壮志的顾承宇?
不管怎么样,这件事情终归是好事,是好消息。
当时不敢除去顾博齐,就是顾忌着他死了,这个爵位想必就要易主了,现在爵位居然还能重新再回来,而且不费吹灰之力,真是意外之喜。
顾满并没有露出什么吃惊活着是欣喜若狂的表情倒是叫定远侯有些意外,他以为凭顾满跟顾成峰的感情,听见这个消息无论如何也是要开心的。
可是,这个世界上的事情永远都是说不清的,意外变故也太多了。
谁知道以后坐稳了定远侯位子的三叔顾博庆会不会变得只认权不认人呢?现在开心,那也实在是太早了。
要笑到最后才是笑的最好,顾满不想为了一件还没有发生的事情就去先高兴,万一到时候是白忙一场,那才是真正难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