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老太太的房里向来是不准姨娘进一步的,这次丁姨娘也算是破了回先例。
丁姨娘不服气,还想再说些什么,转头见了王氏的眼光,竟不敢再多说什么,呆呆的低着头随着汀香出去了。
到了此刻,顾老太太才有心思问起顾满来:“九丫头怎么样了?”
王氏心中本就为了顾满的事焦急万分,听顾老太太提起来,心中的担忧更增几分,叹了口气,道:“托了欧阳夫人请来了孙天师,现在还情况未明呢。真是叫人担心也担心死了。说是晚上驱毒。”
顾老太太点头正要说话,外头汀香又报:“老太太,二太太,陈王世子与世子妃来了!”
什么?!顾老太太与王氏对视一眼,都又惊又喜的站起来,忙道:“快请,快请!”
没过一会儿,顾昭果真进门来,谢陵已经被顾成安与顾承远带去前厅用茶了。
一见了顾昭,方氏就哇的一声哭出来,上去泪汪汪的瞧着顾昭,扭扭捏捏的道:“三姐儿,三姐儿......”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顾老太太看的心头冒火,立即冷哼了一声,将顾昭一把拉在身边坐下,这才轻飘飘的说出一句:“四太太累了,还是下去罢。”真是不知所谓的女人,竟然还想拉着顾昭说情,顾老太太心内更加不悦,本就深刻的厌恶此刻更加深刻了几分,立即带着不容置疑的神色看向顾四老爷。顾四老爷自然不是傻子,这老婆都已经年老色衰了,还老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做些幺蛾子,要了也没什么大用,还不如扔了算了。扔了还能换新的,何乐而不为呢?因此他当机立断,拽住了方氏的手腕,低声呵斥:“别瞎闹了!再闹谁也救不了你。还不快跟我出去!”
方氏听四老爷这么说,还以为四老爷是原谅了自己,心中甚至有些惊喜,毕竟当着世子妃这么闹确实不好,若是闹下去,惊动了陈王世子,那才真的是没有转圜余地了,因此她也就不再装模作样,低眉敛色的跟着四老爷出去了。
谁知四老爷一出门,便翻脸不认人了,既厌恶又不耐烦的瞪了她一眼,道:“快滚吧!别在我眼前晃,晃的我眼睛都花!”
四老爷变脸的速度实在太快了,方氏愣怔了一会儿,才颤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夫为妻纲,方氏虽然出身不高,但是真的还算是个小家碧玉,受到的家教也还算良好,对于自己的丈夫,向来是尊重的,当然了,情急之下的那反抗是不算的。
可是此刻,四老爷显然是对这个女人没有任何耐心了,他朝左右看了一眼,指着青萍跟青莲:“你们两个是死人吗?由着她这么闹,到时候你们俩也别想好过!快把她给我架回去!既然她不愿意回去,我就写封信,让她的娘家人来接!”
青莲与青萍都有些惶恐,忙低头应了,连发怒的机会也不给方氏,连拖带拽的把方氏给拖走了。
四老爷这才舒了一口气,及至想到十四到了现在还躺在床上没有动静,再加上顾满也出了事,刚才还满心的解脱之意顿时又没了-----他向来在家里没什么存在感,比庶子出身的老大顾博轩还没有,可是他也不是个傻子。自己就这么一个儿子,那可是独苗苗,这颗独苗要是出了事,那自己可不知道要怎么被世人编排。
最近家里的事真是让人烦的七窍生烟,顾四老爷闹了这么一场,觉得累的半死,连脖子后头都出了厚厚的一层汗,想了想,甩手往书房去了。现在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方氏还是别在家里呆了,滚的越快越好。
顾昭脸色红润,头发挽成个望月髻,头上戴着一个金玉满池娇分心,瞧着真是富贵之中又不失清雅,顾老太太瞧着心中欢喜,问她:“你何苦又这么着急忙慌的跑来?还将世子也一并带来了,这要是......”这要是谢陵厌烦了可怎么好?毕竟王府可是在核心圈内,城里最中央的那一圈呢,到处都是皇亲贵胄,定远侯府虽然地段也很是不错,但是离王府还真是有段不短的距离。
顾昭笑着道:“我原不要他来的,他非得跟来,无碍的。”一边又拿疑问的眼神去看王氏。
王氏知道顾昭这么突然的回来都是因为顾满生病,便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缓缓摇了摇头,示意她顾满到如今还是没醒。
顾昭表情便凝重了一些,与顾老太太再寒暄了一阵,就道:“老太太,我去看看九妹。”她今日才听谢陵说起顾满的病情,下午就迫不及待的回府来了,如今真是又担心又害怕。
顾老太太也知道顾昭这回赶回来必定是为了顾满,虽说她一直不甚喜欢顾满,但是有了顾成峰之后,与顾满的关系还是亲近了许多,较之以前不知道好了多少,何况她也知道顾昭与顾满两姐妹的交情,便笑笑:“那你便去罢,还没醒。你也不要太担心,已经请了高人来,大概明日也就好了!”说罢又轻轻的拍了拍顾昭的手。
顾昭强自笑了一阵,站起身随王氏一同告辞,等出了门才收了脸上的笑,开口便问:“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好端端的,会中什么莫名其妙的毒?!还有,怎么五弟也卷进来了?”
王氏将事情都与她说了,就气愤道:“真没料到那刘姨娘是个这样的人!更加没料到她会与邱家还有关系,真真是......”
顾昭默然,早前顾满就说过刘氏的来历不正,没料到最后真的一语中的,幸好如今有孙道士在,也幸好邱家已经被抄了家。她冷笑了一声:“父亲真是害人不浅,之前勾搭许知远来害我们,等他死了,他的同仁还有爱妾也还是轮着番的来找麻烦!”顾博齐真是死的太好了,顾昭心中有一刻无比庆幸顾博齐死了,不然,谁知道他还会惹出什么祸事。
“对了。”顾昭见王氏低着头,心中又有些不忍,叹气道:“我听修贤说,邱苍梧这个小人居然还在打阿满的主意,在诏狱里胡乱攀咬一通,竟说父亲曾经许过他们婚约,把九妹嫁给他们家!”
怎么可能?王氏气急攻心,咳嗽了一阵,脸都气红了,冷笑着呸了一口:“他在做梦!说是许过婚约?他们手里有什么证据?!”
幸好是没有证据,也亏得顾博齐这个不靠谱的家伙,居然没给邱家留下块什么玉佩之类的,否则,那真是跳到河里也说不清了。
“母亲,您也该着手为阿满挑挑了。”顾昭认真的看着王氏,劝道:“如今阿满已经十三岁,眼看着就要及笄了,等她守孝三年再论婚嫁,怕是要太迟呀!”
这也是王氏一直在担心的事,可惜最近一件件事接踵而来,闹的她没有了思考的余地,更加没有去跟顾满提过这事。她无奈的摇头:“我也早有这个意思,毕竟阿满年纪已经不小。”说着,王氏却又忽然笑起来,道:“不过,这事儿也不是全然没有头绪的。你可知道,欧阳夫人上回啦跟我提过这件事?”
欧阳夫人?现任工部侍郎欧阳正宏的夫人?顾昭是个极聪明的人,稍稍一想便明白其中关窍-----欧阳夫人亲自前来,当然只能是为自家儿子求娶了!
顾昭顿时又惊又喜,反问道:“果真么?”
若是如此,那可真的是极好的。欧阳灿已经是二甲第六名的进士,现如今正准备庶吉士的考试,若是考上了,那到时候是入翰林,还是分去六部,都是极好的。再加上欧阳灿家中有个当指挥使的哥哥,又有淑妃娘娘在后头罩着,当真是极好的人选啊!
母女二人讨论着顾满的婚事,却不知道诏狱里,如今邱苍梧正受尽苦处。
邱苍梧从未有想过有一天他也会沦落到这个地步,到了今时今日,坐在了诏狱的刑具上,面皮上已经没有感觉的时候,他才明白,原来家破人亡,流落街头都不是最惨的,有什么事会比呆在锦衣卫诏狱里还恐怖么?他们不打你板子,可是有千千万万种比打板子更恐怖的刑罚,让你叫都叫不出声来。
可是面前的锦衣卫却还是不放过他,有些嫌恶的撇开头不去问他身上的馊臭味,叫人:“给他抹蜂蜜,厚厚的抹一层哦!”
邱苍梧惊恐的瞪大了眼睛,却根本没有力气违抗-----他有力气也没用,在锦衣卫的地盘上,没人能完好无缺的走出去。于是他只好胡乱的踢蹬一番,却换来更加恐怖的拳打脚踢,直到把他打的没力气再乱动了,众人才罢了手。动手把他剥了个精光,将他跟头死猪似得扔在地上,给他淋蜂蜜。那些蜂蜜渗透到伤口里,粘粘糊糊的,又混着奇异的痒痛,疼的他几乎整个人都要癫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