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本来就是阴谋算计不断,生生死死,好好坏坏都需要靠心机来支撑,母后善良,不愿意与人争斗,结果却红颜薄命,含恨而终,知道我为什么要离开这座金碧辉煌的城楼么?呵呵,母后说过,如果她没有爱上父皇,她会选择离开,去看大漠孤烟,听边疆的歌宏,但是,因为父皇,她宁愿死在这里,母后说,我不一样,虽然是皇室的公主,虽然成为政治牺牲品是必然的,但是,我有机会去追寻我的幸福,有机会离开这里,实现母亲的愿望,后宫,不过是一处居所,便再无他用。”
“宁儿,朕无法做到无情无义,朕虽是天子,却也是人,有血有肉的人。”
“是啊,谁说不是呢?”夜宁端着烛火走到原处,光亮铺在壁画上,眼神静静地游走在壁画上的女子身上,“白衣翩翩九天舞,皓腕如雪恰无边,眉目含笑九分色,抬眸原是故人颜,魂断忘忧不解情,来年桃花煮酒前。这是贤皇后?”夜宁回眸。
夜阑点点头。
“丞相的女儿,果然是雍容大气,只是这笑,也太过于牵强,有些虚假,皇兄,你的笔上功夫可是不如小妹了。”
“皇后不喜欢笑。”夜阑淡淡的回忆,皇后好像是从来没有开心的笑过,即使是笑,也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的笑,笑的如此牵强,又是为何?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是有些四不像呢,冷家的人……冷丞相是不是秋后处斩?”夜宁猝不及防的一问。
“是。”
“我去监斩!”
“什么!”
“我、去、监、斩!”夜宁一字一句的说,骤然扯起一个笑脸。
夜阑坚毅的容颜一滴清泪滑下,落到嘴角,果然是咸的。泪是咸的。
“他要是恨,就让他恨我。”夜宁缓缓地转身,裙角飞扬,如九天凤凰,带着那根没有燃尽的蜡烛,消失在风中,只有青丝在飞扬。
他要恨,就恨我……在勤政殿一直传响不息……
妹妹,夜宁,她的亲妹妹,用自己柔弱的肩膀,替他支撑起了一片天空,让他完成他的大业,他又有什么资格说放弃,他永远不会放弃,因为,他是北寒的皇帝,不可轻视的帝王。
一月有余,秋天的气息已经逼近,蝉鸣的纷纷扰扰反而更加强烈,明明该换季的时节却还是有些闷热,大概变天前的最后一次释放吧,人如此,没有想到天也是一样。
菜市场口,骤然间多了不少人,围成半圈,拥挤的堵住过往的车辆马车,过往的马车都被迫停在了菜市场两侧。
“车夫,发生了什么事情?”车内,冷寒凝缓缓地问道。
“哦,是冷丞相一家人要被处斩呢,把路堵住了,一时半刻可能走不了了。”车夫爽快的回答,把车停在了一边,跑过去凑热闹。
车内,冷寒凝开始忍不住的颤抖,呼吸急促起来,冷丞相?处斩?真的是在今天么,真的么?
菜市场又产生一阵骚动,掀开帘子一看,竟然是冷秦逸披麻戴孝的只身赶了过来,看来,他是要给父亲送终呢。
场内,不知情的人指指点点,马车内,冷寒凝潸然泪下。
“如果不去阻止,我们就离开。”已经向刘正道夫妇辞行的三绘缓缓地说道,“只要我们离开,他们和你就再也没有关系,从此相忘江湖。”
“我的脸已经毁了,怎么能再见他们。”冷寒凝抚摸着自己的脸,这张脸,怕是再也难以恢复了,从此,这张脸就被一道长长地疤痕横跨。
“告诉我,你想不想救他们?”三绘攥住冷寒凝毫无血色的手,最后问了一句,“如果你想,我会竭尽全力帮你,知道么?”
“你怎么帮我?”
刘雪儿没有回答,只是笑笑。
“谢谢。”冷寒凝说道,她也没有办法,只不是想要安慰她而已,目光瞥向外面的阴沉天气,要下雨了麽。
“那好,我帮你。”三绘转过身,拿出随身携带包袱,自己鼓捣了一阵儿,冷寒凝默默地看向窗外,冷秦逸正在走向监斩台的方向。
想必,这个时候,秦逸心里也是极度的忍耐悲痛,他能做的也不过是收尸而已。
她曾经料想过重逢的画面。
或哭、或笑,都与自己无关,她只需安安静静对着自己的家人说声再见,然后,华丽的转身,只留给他们一个轻的可以忽略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浓浓的雾气中,如同没有来过,只是一场遥远的梦境,然后,隐居避世,无牵无挂的离开,只是,世事无常,怎么想也想不到,相逢在断头台前。
“你看如何?”三绘回过头,看向冷寒凝,冷寒凝骤然的惊愕,天啊,怎么会有如此相似的脸,三绘竟然会易容术,竟然可以以假乱真……
“很像,不,从今日开始,你便是北寒的皇后,冷寒凝。”冷寒凝一字一顿的说道,“而我,便永远活在黑暗里,成为真正的泪痕。”
“午时已到,斩立决……”
锋利的斩刀被侩子手高高的扬起,刀光一闪,不少人遮住了眼睛,只等着听着最后那一声咔嚓。
“刀下留人!”一名女子的喊声从远处传来,夜宁冷冷的皱眉,竟然会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本来冷秦逸过来就已经很郁闷了,没有想到又来了一个,不知道这次又是谁来捣乱。
一名青衣女子和一名黑衣女子,两个人带着斗篷,从寂静的远方缓缓走来,如同从天而降的采药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了砍头台。
夜宁端正容颜,微襟高坐:“何人惊扰?”
冷秦逸看到两名女子,却是挪不动脚步。
青衣女子拔下头上的木簪,青丝散落如瀑,垂于腰间,把木簪交到冷秦逸手中,冷秦逸把木簪交给了夜宁,抬头时却被夜宁给吓了一跳,这宁将军不是男儿麽,怎么一身女装打扮,莫非她就是那位归国的公主?天啊!心底一颤。
“将军,请将此物速速交给圣上,再评定夺。”夜宁心里浮上不好的预感,这两个女人,是不是太过于神秘。
冷秦逸纵马离开,菜市场传出窃窃私语。
“姑娘,不知道你是何人?为何要救叛国之人?”夜宁也不含糊,厉声问道,正气长存。
叛国?冷寒凝一怔,他的父亲竟然真的叛国,他的野心到底膨胀到了哪种地步。
“虽是叛国之人,亦是有儿有女,儿女自然希望自己的父亲好好地安享晚年。”刘雪儿缓缓地摘下斗篷,慢慢的露出容颜,浅笑着抬眸背对着众人,抬眸,唯有冷丞相看得清清楚楚,心中酸楚:“凝儿,是你……”
“父亲……”冷寒凝把这句话淹没在心底深处,喊不出来。
刘雪儿则是不经意的扫过冷丞相错愕慌张的眼神。
夜宁看到刘雪儿这张素净的脸,突然想到勤政殿悬挂的那幅画像,可不就是有七八分的相似麽?她又自称是冷丞相的女儿,莫不是皇后没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