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说田太太和余丽是来找叶晓枫学画,不如说她们是无聊来打发时间的。叶晓枫让她们从线条开始学起,教她们握笔的方法,笔墨纸砚这四者之间的关系,为了避免教学枯燥,他还特地给她俩开了艺术欣赏课。
田太太倒是很用功,每次上课都认真做笔记,无奈她实在不是画画的料,一个月过去了,她的线条还是泥鳅般不像样。余丽从各方面看都比田太太要聪慧一些,可惜她把更多的时间都用在揣摩叶晓枫的心思和喜好上面。每次来上课,余丽都会带些鲜花、镇纸、印泥之类的小礼物。
田太太和余丽学画时,灵羽每次都出去逛街,尽量回避跟她们见面,说是怕干扰到他们。眼看一个月过去了,两个女学生没有明显进步不说,反而还占用了叶晓枫不少时间。
八月中旬,叶晓枫的新作依然没时间启动,给两个女学生备课实在太伤脑筋,况且她俩还时常给他打电话,问课堂上叶晓枫重复并强调千万遍的事情。到了八月下旬,叶晓枫想无论如何也要动笔了,恰好这天外面下大雨,田太太打电话说不能来了。他想只要把余丽糊弄过去,就要裸着膀子,熬夜开工了。
当天下午两点,余丽按时敲开了叶晓枫的大门。女人把雨伞搁在门口的鞋架上,问田太太怎么没来。叶晓枫说田太太感冒了,刚才已经打电话说来不成了。余丽“哦”了一声,随叶晓枫来到二楼画室。余丽坐下之后,叶晓枫才发现她的衣服上有几点水渍。
“梁超没开车送你?”叶晓枫问她。
“表哥今天有事,去外婆家了。”她笑着去抹额头上的一粒水珠。
叶晓枫没再多问,要余丽把上次布置的作业拿给他瞧。余丽说作业忘带了,下次再给他补过来。坐下没多久,余丽就把笔搁在一边,说画这些没意思,问叶晓枫能不能尝试点别的。叶晓枫说那就练练书法吧,画画的人还得练好字,以方便将来给画作题款。
叶晓枫帮余丽铺好纸,翻出柳公权的字帖让她临摹。余丽在纸上懒洋洋地描了两笔,说:“这‘钩’太难弄了,一写就分叉。”叶晓枫给她做了示范,告诉她要灵活运用手腕,“捻管”也得好好学学。余丽绘了两笔之后,又说“点”写不圆,又要叶晓枫来做示范。等到她把点写“圆”之后,新的问题又冒出来了。
眼看上课时间已经过了一半,叶晓枫大致知道余丽的意思了。余丽根本不是来学画的,而是趁今天田太太不在,看能不能把他钩上手,想到这里,叶晓枫不禁瞅了余丽一眼。女人瓜子脸,有些姿色,身段的线条也有打动人心的地方。
余丽见叶晓枫瞅她,故意把头又挨近了些。这一来,叶晓枫便能感觉到她轻轻呼吸的气息。不过让人心动的时刻不过持续几秒,就宣告结束,想到二奶居然都有让他给她当情人的意思,叶晓枫不免感觉受到了侮辱。
“听马局长说,你们经常一起出去玩。”余丽放下毛笔,对叶晓枫说。
“也就一两次的事。”他开始感觉不自在。
余丽咯咯地笑起来,“你们男人总是给自己开脱,其实也不是大不了的事。哪个大艺术家不风流,要是总是一板一眼地画画,肯定是没灵感,没激情的。”
“人和人不一样。”叶晓枫尽量用平静的语气对她说。
“叶老师,你看我画了这么久,有前途吗?”余丽话锋一转,冲他抛了个眼色。
“你很有天赋,不过画画需要十年寒窗,没有速成的捷径。”叶晓枫皱起眉头。
“叶老师,我也觉得自己要勤奋点儿。我想加两堂课,周三和周四我都有空。”
叶晓枫瞥了余丽一眼,觉得女人这样的试探未免太露骨。他想直接回绝余丽,不过当他想到这样会让眼前的女人无法下台,也会得罪马局长之后,便声称那两天都没空。
“那么,咱们就定在周一?”余丽依然没有放过他,朝他凑近些,说自己握笔的手总是捏不稳。女人如此下作,叶晓枫不免感到厌恶,她一定把他当成马局长那号人了。正在这时,楼下传来钥匙旋开门的声音,他庆幸灵羽回来,于是便喊了一声,说:“这么早就回来了?不逛了吗?”余丽听叶晓枫这么嚷,又见灵羽已经进屋,不由得有些脸红,便收拾好画具,悻悻离去。
余丽刚刚离开,叶晓枫就坐到椅子上,一声也不吭。灵羽见他脸色不对,忙问他是怎么一回事。等到叶晓枫说明原委,灵羽微微叹了口气,她说这类事总是难以避免,不过她相信他不会做出对不起她的事情。
“我真不想这样继续下去了。”叶晓枫说,“反正账户上还有四十多万,够我们用好几年的,这样施展不开拳脚,还被二奶羞辱,实在窝囊。”
“晓枫,不要生气了,答应我,别再提这样的事,你不能轻易就放弃了。还记得你对我说过,你要给你父亲,给你家族荣誉的事情吗?”灵羽劝他说。
“可是,我实在难以忍受那些人的嘴脸。从表面上看,他们处处让着我,尊敬我,崇拜我,实际上,他们都在利用我,一有机会,就提出这样那样的要求。”
“最艰难的时候我们都过来了。杨志彬的事对你伤害太大,疯子又那么无耻,无聪和桂姨又各有各的算盘,你都能够应对过去,又何必在意一个无关紧要的余丽?总之,你要坚持下去,明年的春拍会是重头戏。既然选择了,我也不希望你后退。”灵羽说。
“我答应你,等我有了足够的名气,就会改变目前的情况。亲亲,我也知道为了我,你牺牲了不少东西!”
虽说灵羽理解他,从没怀疑过他会背着她做出出轨之事,但并没因此让余丽知难而退。此后,每逢余丽过来学画,依然时不时用话头挑逗叶晓枫,就连田太太也隐约看出些端倪。而叶晓枫这边呢,也只能假装没能领会女人的意思,此时,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只有当他变成一个真正伟大的艺术家之后,他才能掌控全局,不再受人所制。
即便叶晓枫无法全身心地投入创作状态,却依然耗去整夜整夜的时间去完成新作。他给新作取名《模式·移动的墙砖》,把画像砖上的花纹不规则地拓印在纸上,三五个一组地组合好,然后再留出几何形状的空白。等到拓片纸干透以后,他才开始在空白的地方绘上小人:这些始于隋唐的小人在纸上行走着,甩着胳膊,列队行军;等他完成这部分,小人身上的服饰也换成现代的了。
十一月中旬,叶晓枫拿着这些画去给无聪他们看。虽然他在这些画上下的工夫并不比“山海经系列”少,然而他依然没有十足的把握。只有等到东家认可之后,他才能确定这批画是否真有价值,而能否在明年的春拍会上取得成绩,就看这一步是否能迈得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