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知道在第九黄昏的少年经受着怎样的绝望,街道少有行人,格桑行省的气候湿润,入冬以后的雪不似漫天撒盐,而是那种鹅毛大雪,状似柳絮因风起,绒绒的铺了一地,树枝、房屋、车辆,落雪的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
“韩教授。”
韩宣脸色有些难看的转头,这声殷勤的称呼吓得他三魂七魄离体。
远远看去,一个白色的球颠颠的“滚”了过来,双手一伸,拦住了韩宣的去路,大口的喘着气的球,呼出一口口白气,氤氲的水汽让人看不起他的真容。
但是韩宣十分清楚眼前说话都带喘的“白球”,就是中州私立学院的艺术院院长,这位身高和体重数值相等的老教授,传说年轻的时候是名噪一时的少女杀手、白马王子。
可惜岁月是把杀猪刀,晚年依旧偏好白色的老头,被穷极无聊,唯恐天下不乱的中州莘莘学子赋予更加贴切的雅号。
——行走着的高尔夫球。
韩宣一直琢磨,要是老头偏好一身黄,应该就成了行走的网球。
看着老头脸上的褶子,还是行走的倭瓜更贴切。
“韩教授,”老头大喘气,肥硕的肚子跟着一颠一颠,韩宣简直怀疑,会不会掉下块肉,“你什么时候能让我吸点灵气?”老头笑容亲昵,原本就不大的绿豆眼直接眯成一条缝。
大喘气并不妨碍韩宣听懂老头话里的内容,若是换个夜黑风高夜,老头换成二八芳华,妖媚窈窕的狐狸精,说不定能能谱写一曲人鬼情未了的佳话
但是现在是这颗高尔夫球……
韩宣觉得写成一本有关高尔夫选手的励志故事来的比较实际。
“明天可就要抽签了,我已经连续三年被院里的学生砸玻璃了。”
韩宣挑眉,怕什么来什么。明年开春就要送旧迎新生的日子,自然又到了分配宿舍的时候,由于某些人力不可及的历史原因,东西南北四片宿舍区条件差异天上地下,条件最好的东苑前年刚被修葺一新,粉刷干净,设备齐全;西苑、南苑次之,时常会有蛇虫鼠蚁跋涉千里,直上四五楼自荐枕席。
而北苑,你难道不知道,每逢刮风下雨,都会有人高唱“茅屋为秋风所破歌”吗?
宿舍的分配一向是老大难问题,大事糊涂,小事精明的校董笑眯眯的让各院内部协调,从三年前开始,宿舍分配就由艺术院、城建院、经管院和异能院四大院的院长抽签决定。
眼前的这颗球——艺术院的白院长人品奉欠,吃饺子从来找不醋,连续三年抽中北苑这只下下签。
他身体力行的证明了,院长顶个球!
而韩宣的人品,在食堂打份素菜都能附赠肉汤,每年他都会代异能院院长抽签,百发百中,年年都分配东苑。在学生圈子里,他被奉为灭奶奶,而教师圈中,他被称为狐仙大人。
白老头来沾点灵气也理所当然。
白老头搓手,笑的殷切,“你看,凭我们三四十年的交情……”
韩宣抬手阻止他因为老年痴呆而混淆的记忆,“我昨天刚过完三十岁生日。”
“需要我送你生日礼物吗?”老头眨了眨眼睛。
韩宣斜睨着老头,“高尔夫球杆。”一杆子打不跑你。
“……”要不是校董抠门,他能这么心酸吗?
乘着老头愣神的功夫,韩宣急忙迈开步子,步子越走越快,白老头捧着肚子,在后面追的辛苦,直到韩宣早妇联办公室门口向后望,老头已经和皑皑白雪融为一体。
韩宣松了一口气,就看见一身黑色西装的萧肃,背影萧瑟,手里却抱着一个粉粉的小萝莉,粉艳艳的小萝莉的乖巧的坐在萧肃的臂弯里,一黑一粉形成鲜明的对比,小萝莉砸吧着嘴巴,好奇的瞪大了眼睛看着韩宣,依依呀呀的深处小肉爪子想要抓着韩宣的风衣,萧肃握着小萝莉的另一只爪子,朝着韩宣招了招。
韩宣深吸一口气,看着眼观鼻鼻观心,尽量消除存在感的流苏,顺手抽了凳子打算做下,“她不是狗。”
“汪。”小萝莉开心的拍手。
“……”凳子粗鲁的在地上划出尖锐的声响,韩宣面不改色的推了推眼镜,坐在凳子上看着眉开眼笑的小萝莉。
他收回刚才这句话。
想想,萧肃偏爱洛林是有原因的,一样清俊秀逸的容貌,一样冷静自持的性格,就连癖好也相似的非同小可。都是“妇女之友”,也都是萝莉控,看着可爱的小女孩就会假发父爱光辉。
虽然他们都矢口否认,称自己“较为怜惜年幼可爱的小女孩而已。”
流苏私下里和韩宣深刻的讨论过这个问题,“萝莉控和‘较为怜惜年幼可爱的小女孩’有什么区别?”
韩宣翻了翻成绩单,冷笑了一声,“你考六十分过和考一百分过的区别。”
所以,她浪费了四十分,就像萧肃和洛林浪费了九个字的口水。
“来和叔叔打个招呼。”萧肃面瘫很久,为显示自己的亲和力,这么一笑,可谓倾城倾国,至少险些晃花了韩宣钛合金的双眼。
“汪。”小萝莉一向惜字如金。
萧肃充当翻译,“她说,韩老师,初次见面,请多指教。你带这条白色的围巾真好看,不过我还是觉得你带黑色的围巾更称你的肤色。当然了,韩老师天生丽质,带什么都好看。”
流苏颤抖着双手为韩宣泡茶,自从韩宣为了躲避前来沾灵气的各院院长而辗转于此,流苏这个留守人员就战战兢兢,他们这间庙小,容不下韩宣这尊狐仙啊!今天竟然连萧肃也来凑热闹,还带了只小萝莉。
韩宣面无表情,但接茶的双手一颤,暴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谁来告诉他,为什么一个“汪”怎么可以有这么丰富的内涵?
“蜀黍,我想吃满坨屎。”小萝莉眨巴眨巴眼睛,对着萧肃放点,流苏仿佛看见周围无数粉红色的旗袍和玫瑰花瓣。
“好。”萧肃一口答应,走出了妇联,“我们去买。”
“……”沉默良久,流苏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韩教授,刚才那个小萝莉说什么?”
韩宣喝着茶,头都不抬,银边眼睛上浮现一层雾气,“曼妥思,一种糖。”
她当然知道曼妥思是一种糖,而且味道不错,但问题是,“以小萝莉的发音,萧教授的常识,他能知道曼妥思是一种糖吗?”
韩宣不以为意,一挑眉,丹凤眼“反正他们的方向不是去厕所。”
“……”
韩宣捧着杯子,镜片上的雾气消散,茶烟袅袅,“流苏,你一直在申请去玫林行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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