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格桑行省,雍措小镇。
中州寒风呼啸而过,挤压盘卷,将铁木红枫挤弄成滑稽的模样。皱巴巴的树叶沙沙作响,像是在嘲笑永远不会光临的暖春,和此时严酷漫长的寒冬。
没有类似联盟的全息影像,可以将周围的景致定格在一年四季中最美的时节,中州多了几分人间寒暑的真实。
午后淡金色的阳光散落,十分体面的金色,使铁木红枫摇身一变,形似联盟尊贵的铁木金枫。
然而,一个转身,浮云掩日,又被打回原形。
就像镀金滥竽充数的废铜烂铁,只是轻轻的一碰,磕开华丽虚无的外表,就能看到寒颤的黄铜。
一如路边外表光鲜亮丽的房屋,内部早就被白蚁蛀空,摇摇欲坠。
也只有这里,贫瘠而落后,才能收容俗称半兽人的末世异化人类。
联盟纯种人类曾经不屑的撇嘴,“联盟的房屋可不高,我真怕那些异化人头上尖长的触角把我家的屋顶捅破。”
纵使千般驱逐,百般羞辱,也幸得有一方净土,安身立命。
流苏虽然是狐族人,却丝毫不像狐族人,连儿歌童谣中,蓬松柔软,却经常使狐狸原形毕露的的尾巴也没有。
乍一看,她同纯种人类没有别的区别。只是她浓密的深棕色长发下,藏着的一对毛茸茸、尖尖的小耳朵。流苏同样没有继承狐族人的烟行媚视,她的五官颇显清秀雅致,乖巧的不像样,那双紫罗兰色的双眸,水泽潋滟间,洋溢着惑人的清亮。
现在,流苏同学面带着浓重的感伤,仰天四十五度,明媚而忧伤。
天上的白云瞬息万变,但流苏总觉得,无论它怎么变,都像极了思修教授看到出勤率时那张抓狂纠结的脸。
思及此,狐狸小姐忏悔,头上那对毛茸茸的狐狸耳朵耷拉着。
教授,我下节思修课一定按时上课,不迟到不早退,甚至不玩终端机(虚拟电脑)。
可是,狐狸小姐,今天格式你人生中最后一节思修课!你不会不知道吧!您上思修带的不是思修书已经很久了!
狐狸很显然没有考虑到这个问题,她在认真思考,到底是送孕妇去医院和接孕妇出医院这两个借口,哪个听起来……更假!
没办法。流苏双爪子挠了挠脑袋,双手一摊,一脸无辜,哪个正常的理由没有被用过。
走走想想,流苏小姐在一片高档小区前停下,熟门熟路的践踏草坪,径直朝着小道。
作为格桑行省排的上号的大富豪,叶家的涵养如同联盟传承百年的名门,低调内敛,韬光养晦。没有暴发户式的张扬猖狂,也不像吝啬鬼一般锱铢必较。
相比较暴发户挥金如土的豪气,名门世家诗人接物,品味高雅,精通生活情趣。
叶家坐落在偏远的街区,两旁是老式的居民区不少墙上用血红色写着“拆”,搬得都差不多了。余下老居民都知道,这里住的不是寻常人。
末世以后,花卉成为超过钻石、服装的第一大奢侈品。原因千万种,最根本的无外乎两项,一来是名花原本就稀有,二来花卉的茁壮成长必须有植控师的悉心调教。
赏玩花卉成为上层社会彰显身份的象征,联盟中,挥金如土换取奇葩异草也数见不鲜。
身为资深的植控师,流苏知道,叶家对于花卉精通精细,却也精明挑剔。
如果不是叶家开价实在可观,流苏才不会翘课来这里赚外快。
在门口站定,流苏顺手拿出一张黑色绘花的卡片,在门上扫描了一下,耳边就响起了意向的声音,只有流苏能听见,“身份确认,流苏。流苏小姐下午好,感谢您百忙之中抽空……”
知道我百忙之中抽空,大姐您就不要废话这么多好不好,你知不知道很吵!
每次流苏都对叶家的人工智能表示怨念,而且清楚的写在脸上。
人工智能说够了,大门打开,门内就站着西装革履的虚拟管家,管家的相貌颇为养眼,是现下联盟最受追捧的小白脸造型。他朝着流苏微微一下,单手抱肩,鞠了标准一躬,带着公式化的微笑,“流苏小姐,这边请,缨小姐正在和徐政先生喝茶。”
流苏撤出一丝端庄(?)的微笑,管家说的徐政先生,应该是她们学校学生会外联部部长。
叶家有女初长成,叶家的掌上明珠叶缨小姐财貌双全,大量自以为是蝴蝶的小虫飞蛾扑火,在叶小姐的石榴裙下壮志成仁,舍生忘死。
不过,这显然不是流苏关心的问题,她边走边问,“洛林到了吗?”
流苏和洛林同为格桑私立学院同一级的学员,两人都在专科课程学完之后,像大多数植控系的学生一样,选择继续深造,攻读院生。
同样来叶家赚外快,除了流苏以外,还有洛林和江易,江易比较学霸,从不翘课,同她和洛林这种罢学不是一个世界的。
“洛林先生一早就到了,只是刚才同叶先生一起坐车出去了。”
流苏点了点头,她也不太关心洛林的去向。老实说,流苏一点也不喜欢洛林,虽然在所有人看来,她都是和洛林走得最近的一个异性。
洛林为数不多的朋友,除了江易之外,就是流苏。
闲来无事,四处打量,流苏再次感叹叶家雄厚的财力。叶家内部的装潢都是全息影像完成,这样一套高端的全息影像在联盟是烂大街没错,但在雍措小镇,除了格桑私立学院,也就是只有这里才能看见。
这样的投入换来的视觉回报也可见一斑。仿造园林而建,朱漆大门,粉墙黛瓦,内在更是精巧工质,九曲回廊,蜂腰小桥,流水环肆,如今假山碎石点缀。绿意盎然,碧叶连天,花红五月。
说不出的富贵风流,道不尽的豪奢华丽,同周围泥筑的建筑形成强烈的对比,瓦砾土狗一般。颇有一番鹤立鸡群的感觉。
“叶缨小姐。”小白脸管家深深一鞠躬,流苏这才回过神来。
院子里两把藤椅,一左一右,一男一女。茶几上,两杯汤色碧绿澄清的好茶。
徐政的五官够得上可以,只是和小白脸管家没有可比性。今天他显然是有备而来,头上的发胶都可以粘死苍蝇。他朝着流苏友好的笑了笑,但由于那个发型,流苏被他那个造型雷的不行。
叶缨还是一副爱答不理的讨厌样子,管家腰都要弯了,她欣赏着碧绿茶色的目光才扫了过来。
被成为格桑学院校花的叶缨,容貌清冷动人,眉如远山,一双翦水明眸如三秋幽池,双唇如三月桃花,白衣长裙如胧月烟雾飘逸灵动,颇有番不食人间烟火,遗世独立的风姿。
眼前的叶缨显然是一天无课,窝在家里,叶缨一周的课程恐怕都没有流苏一天的多。流苏经常遇到叶缨班上的熊孩子,打扮得花枝招展,声音娇柔甜腻,“没课的日子最讨厌了,都不能满足我这求知的心。”
流苏诅咒她一辈子吃泡面找不到调料包。
结合上面的例子,再加上叶缨自身那讨厌的性格,流苏总是勉为其难的告诉自己,一定要讨厌她。
事实上,流苏一直在超额完成指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