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锦文的帐篷外不远处,柳生一刀默默矗立,目光凝望帐篷的门,他跟随奚宁远前来恳求宫锦文。
奚宁远先进去美言,让他在外面恭候。
暗自叹息,他只求奚宁远能说服那位皇上,肯对日盛国开恩。
良久,帐篷的门被打开,奚宁远向他招手,柳生一刀急忙过去,弯腰低头进入帐篷内,向前行进几步,入目看到宫锦文的衣角重重跪了下去。
“臣柳生一刀,参见皇上,恳请皇上开恩。”
宫锦文低头俯视跪在面前不远的柳生一刀,玄衣沉默地站立在宫锦文的身后,连一点气息都没有,闭着眼睛似睡着了一般。
“如今才来求朕,不觉得太迟吗?”
从宫锦文的语调中,听不出任何的情绪,柳生一刀的心却是无限地沉了下去,重重磕头在地:“皇上,罪臣求皇上开恩,求皇上开恩,任凭皇上处置罪臣,绝不敢违背皇上旨意。只求皇上看在旦夕国殉国将士的份上,看在日盛国国君,皇太子诚心求降,向皇上请罪求见的份儿上,赐予恩典。”
“很想杀了朕吧,杀了朕,旦夕国的将士或许会退兵。”
“罪臣不敢,万死不敢伤害皇上分毫,求皇上明鉴。”
柳生一刀跪伏于地,重重磕头在地,血从他的额头渗出,此时此刻,他哪里还敢有刺杀宫锦文的念头,如果宫锦文真的死了,恐怕旦夕国的大军第一件事做的,不是退兵,而是要灭了日盛国,为这位皇上报仇。
那时,日盛国必然会化作一片焦土,不复存在,连一个活人都找不到,变作一座荒岛。
“皇上,恳求皇上开恩,恩准各地不战而降,若有敢对抗皇上大军者,任凭皇上处置,罪臣不敢多言。唯有皇上开恩,念娘娘仁德之心,臣自知万死犹轻,等此间事情结束,任凭皇上处置,千刀万剐亦当承受。”
柳生一刀哀声苦苦相求,沉闷的磕头声在帐篷中回荡,因为过于用力,柳生一刀上次磕头留下的伤痕再一次迸裂,血不停地涌出,皮肉破烂。
宫锦文不开口,柳生一刀不敢停下,偷眼看到宫锦文目光不知道看向何处,冷峻的眸子中满是无尽的幽寒,他的心如同沉陷在无底的冰谭之中。
他自然看到了玄衣就闭着眼睛站在宫锦文的身后,即便是没有玄衣在,他在看过菊丸的书信后,此时面对宫锦文,也不敢生出刺杀的心思来。
那位杀神叶飘零,绝不是一个会因为皇上死掉,就肯收兵会去的主儿,肯定会在第一时间,用尽各种手段,毁灭能毁灭的一切,毁灭整个日盛国。
如果这位皇上真的死在他手中,那位娘娘也不会坐视不理,会用什么样的手段,来为皇上复仇,他连想都不敢去深想。
一个无常,就让奚留香放话,要灭了柳生一派,何况是面前这个她一心爱着,情深意重的男人。
“皇上,罪臣求皇上开恩……”
柳生一刀向前跪爬几步,伸手,手在颤抖,他想抱住宫锦文的脚,又不敢去碰触到宫锦文。
最后他只得握住宫锦文的衣角,头颅碰触在地上,匍匐在宫锦文的脚边,连连磕头,再不多言。
“皇上,求皇上念在柳生宗主一片诚意,就请皇上开恩吧。”
奚宁远用哀悯的眼神看了柳生一刀片刻,开口说了一句。
在柳生一刀的身上,他似乎看到了当初自己的绝望和无奈,跪伏在皇上的脚下求死的一幕。
当时皇上还是一个名义上的太子爷,而他……
苦笑,都过去很久了,还是不能忘记。
“得了,再磕头你的头就裂开了,准!”
“谢皇上恩典,谢皇上恩典。”
柳生一刀继续低头磕头拜谢。
“抬头。”
柳生一刀缓缓地挺直身体,抬起头垂着眼睑,额头的鲜血不停地从他俊雅的脸上留下,额头血肉模糊。
“宁远,给他包扎伤口,一代宗主,这幅模样成什么样子。”
“罪臣罪有应得。”
“柳生一刀,此时朕没有时间和心情和你算旧账,该如何做你心中最好有数。”
“是,罪臣一切遵从皇上旨意,不敢有违。等此间事了,罪臣任凭皇上处置。”
“起吧,包扎好再出去。”
“谢皇上恩典。”
柳生一刀起身退后,奚宁远上前亲手为柳生一刀敷药包扎好额头,摇摇头。
柳生一刀低头谢过。
“宁远,传朕旨意,日盛国肯不战而降的地方,可以接受其归降。那些归降的地方,若敢生出别样的心思,凡其属地所在,皆为焦土,鸡犬不留!”
“臣遵旨。”
“柳生一刀,宁远要做的那件事,你有何话说?”
“罪臣一切遵从皇上旨意,回去后立即将皇上的意思传达给……,殿下。”
在宫锦文的面前,他不敢继续称呼菊丸为太子殿下,连日盛国都要没有了,哪里还有什么、太子殿下。
“你下去吧。”
“臣告退。”
柳生一刀躬身退了出去,走出帐篷,顺手从怀中掏出一条白色的抹额,上面镶嵌了一块美玉,带在额头上,遮掩伤痕。
“皇上,您看臣如此安排,可有不妥。”
“只怕她能看破。”
“看破也没有关系,纵然娘娘明知是坑,恐怕也会跳的。”
“她会吗?”
宫锦文不能确定地问了一句,此刻他脸上的面具已经摘掉,在帐篷中也无需再带着面具。
“皇上,纵然臣不足让娘娘怜惜,娘娘又如何会不顾及皇上的安危。”
“也许香儿看破了,明知是个坑,不肯跳下来。”
“那就把这个坑,挖的好一点,掩盖的难以看出来。只要娘娘起了疑心,一定会来看看,那个时候皇上就有机会面对娘娘,说出您要说的话。”
“宁远,你如此做就不怕香儿恨你?”
“皇上,臣只求皇上和娘娘能解除误会,回到过去。若能如此,臣何惜一死,怪罪又算得什么。皇上,臣只求这次娘娘若肯回来,求皇上好生待娘娘,勿要再对娘娘有半点疑心,臣冒死进言,冒犯皇上天威,请皇上赐罚。”
奚宁远重重跪了下去,用哀求的目光看着宫锦文。
宫锦文叹息,伸手将奚宁远搀扶起来:“她若肯回到朕的身边,朕夫复何求,若是她不肯……”
“皇上,臣冒死一言,若是娘娘不肯,求皇上放娘娘离去。”
“嗯,你是担心朕会反悔吗?朕不会再勉强她,若是她要离开,朕定然不会有半点勉强,任凭她离去。”
“谢皇上恩典。”
一抹笑意涌上宫锦文的唇角,薄薄的唇角勾勒出优美弧度。
是的,她若是一定要离开,他不会勉强她留下,但是她休想丢下他就走,她走到何处,他也一定要跟到何处,绝不离开半步!
看着皇上唇边莫名的笑意,奚宁远心中发抖,皇上这是要做什么?
难道皇上,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手段,要用来对付娘娘吗?
若是如此,他出了这个主意,是不是会害了她?
“皇上,您……”
“宁远,你可是担心朕会伤了她?你信不过朕?”
“臣万死不敢,皇上恕罪。”
“朕宁愿伤了自己,也绝不会去伤害她,你不必担忧,朕相信用朕的心,朕的诚意,能留下她!”
“是,皇上诚意感天动地,娘娘定然会回到皇上身边。”
忽然之间,奚宁远的心头有某种不好的预兆,却不知道这种预兆是从何而来。
宫锦文唇边的笑容,让他提心吊胆。
“宁远,你不是要坏了朕的事吧?”
“皇上,您就如此不信任臣吗?”
“为了香儿,你很可能做出匪夷所思的事情来,勿要坏了朕的事情才好,朕一定要求香儿原谅朕。”
“臣遵旨,定当让皇上如愿。”
此时,奚宁远看到宫锦文的墨曈中闪动光亮,人似乎从沉暗的气息中走了出来,有了一些光彩,不再是那么黑暗阴翳。
他心头不由得一松,那位娘娘,的确是唯一能令皇上走出黑暗的人,给皇上带来阳光和光明的人。
一封密信,从柳生一刀的手中发出,送给菊丸。
“太子殿下,就任凭旦夕国如此攻击肆意妄为吗?”
“然则,你有何手段和办法,能阻止旦夕国的进攻,和那些武器对抗?”
“臣无能,然而若是能组织起日盛国全部的武士和忍者,未必就不能一搏。”
“一搏,一搏后的代价是什么,你知道吗?”
“太子殿下,旦夕国绝无可能有三十万大军,短短时间,叶飘零也不可能筹足三十万大军,更不可能筹备好恭迎三十万大军的粮草军需,这只是旦夕国的虚言而已。臣愚见,此刻在海面上的大军,最多也只有十余万而已。”
“织田雄,你说的不错,纵然如此又能如何?”
织田雄跪在菊丸的脚下,小心翼翼地为菊丸洗脚,如捧着天下至宝一般。
“太子殿下,您既然猜出叶飘零的大军没有三十万,为何还要如此卑微求降,请皇上去亲自请罪求降?”
“纵然叶飘零只带了十余万的将士,你以为如今四分五裂的日盛国,能组织起多少人去对抗?”
织田雄低头,吻上菊丸的脚,伸出舌尖舔去菊丸脚上的水珠。
“臣愚钝,不及殿下万一,求殿下赐罚……”
他的喘息沉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