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宫锦文重重一拍桌案,心中的愠怒难以发泄。
“派御医过去为她诊治,传奚青璧觐见。”
“是,奴才遵旨。”
“让奚青璧去御书房候着。”
“是。”
宫锦文蹙眉,终究是不愿意被别人知道,奚留香从他的寝宫搬走的事情,更不想被任何人知道,奚留香身怀有孕的事情。
剪青急忙亲自提了御医去为奚留香诊治,同时派人去传奚青璧入宫到御书房觐见。
御医战战兢兢走入偏殿,跪在床榻之前。
奚留香挥手:“都退下吧,去偏殿门外候着,任何人不得停留。”
“是。”
奚鱼低头答应一声,躬身退了下去,她脸色沉重和奚灵两个人,亲自在偏殿的门口把守,不允许任何人进入。
“娘娘凤体并无大碍,只是胃部不适,今日臣已经为娘娘开了药,未知娘娘可曾服用?”
“你开了什么药?”
“臣奉旨为娘娘开的药,乃是和胃理气,止吐补血益气的药,娘娘服用后,会改善总是呕吐的症状,对娘娘凤体有利。”
奚留香目光蓦然犀利起来,盯着御医:“是吗?只是那样的药吗?”
“是,臣有多大的胆子,敢欺瞒娘娘。”
“我真的怀孕了吗?”
“娘娘,娘娘……”
御医浑身战栗,不知道该如何说。
“这里没有人,只有我和你,实话实说不妨事。”
“是,臣遵旨,娘娘的确是有了身孕,不过才一个月。”
“一个月的身孕,一个月……”
奚留香握紧手,指甲刺入手心,一个多月前,她正与狼共舞,和宫锦武在一起,因此无论如何,若她真的有孕,腹中的这个孩子,都不可能是宫锦文的。
“你能肯定是有孕吗?”
“娘娘,这脉相绝无差池,有喜的脉相,任何一位御医都可以诊断出来,就连最普通的医女都可以。”
“是否会有误诊?或者有什么症状和脉相,甚至什么药物和方法,令脉相和怀孕极其相似?”
御医摇摇头:“臣孤陋寡闻,闻所未闻,臣愚钝无能,请娘娘恕罪。”‘
“既然无事,你就去吧。”
“启禀娘娘,此乃是为娘娘开的药方,娘娘可以派人去抓药熬药,对止吐和胃,补血益气极有好处,请娘娘明鉴。”
御医将药方放在桌案边缘。
“为何给我药方?今日不是熬好了药,给我送了过来吗?”
“启禀娘娘,臣是奉旨行事,其他的事情臣不知。”
“你退下吧。”
御医躬身退下,奚留香伸手拿起药方,从那药方中她看不出什么问题,都是一些补药,还有和胃理气的药物。那碗药她没有喝下去而是倒掉,他还是知道了吧?
如今将药方给了她,让自己看着药方去派人抓药过来熬药,只是这个药方,是否就是那碗药中的药方?
诸多的疑问,横亘在她的心中,令她胸口发闷。
为何就不能明言,她宁愿他说出来,不要这个孩子,宁愿宫锦文逼迫她服用堕胎药,打掉从不曾有过的“胎儿”。
怀孕,怎么可能?
难道有什么东西,被她错过忽略吗?
不会,和宫锦武在一起的每时每刻,她都记忆深刻,那样的日子,煎熬绝望,受伤危险,她浑身都绷紧,不曾松懈过。太累,十多日过去,仿佛过了好几年一般。
就是当初在日盛国大军中,她也不曾那样的绷紧神经,那般的累。
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会有怀孕的症状,苦笑,宫锦文不来问她,是连话都不愿意和她说了吧?
御书房中,奚青璧缓缓地踱步,皇上悬赏万金缉拿宫锦武,此事他知道时已经晚了,皇上下旨太快,他只能控制让这通缉的文书,不会从建安城流出去,但是建安城中有太多的人知道此事,难以控制。
是什么事情,让皇上如此盛怒急迫?
一个可怕的念头,忽然在奚青璧的心底升起,他脸色顿时惨白如纸,没有一丝的血色。
就在今日清晨,有某些消息从皇宫传递出来,到了他的耳中。
奚留香昨夜发病,传了御医,御医被留在宫中日夜侍候,不得出入,似被软禁了起来。奚留香其后清晨就从寝宫搬了出去,还有昨夜大总管剪青被皇上踢伤……
有什么样的事情,让皇上如此的震怒,无法抑制情绪?
据他所知,唯一能令皇上失态震怒的事情,只有一个人一件事,什么事情一旦涉及到他的妖孽女儿,皇上总是难以压抑住心中的盛怒,再不能做到素日的冷峻无波。
那样可怕的念头,在奚青璧的心中翻涌,他不由得无力的长叹一声,真是如此吗?
明黄色的身影,从门外进入,奚青璧急忙回身跪了下去,御书房中没有人,皇上单独走了进来,径直走到桌案前坐了下来,没有开口。
“老臣参见皇上。”
奚青璧低头深深拜了下去,入朝免拜,他却是不敢在此时遵奉皇上的旨意,明白若事情真的是那样,皇上绝不会善罢甘休,饶过他。
百死莫赎,万死犹轻,他无话可说。
静默地跪伏在皇上的脚下,恭候迎接皇上的盛怒,等待暴风雨的来临。
“起吧。”
淡漠的语调,冷峻的脸色,宫锦文的脸,如凝结层层冰层的石头,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奚青璧犹豫了片刻,缓缓起身:“皇上,请皇上恕罪,皇上下旨全国悬赏通缉宫锦武一事,老臣未得圣旨,暗中命令将此事压了下去。皇上,老臣以为此事不妥,请皇上明鉴。”
宫锦文如何不知道不妥,只是当时他盛怒之下,一时冲动就做出了这个决定,如今想起来,的确是不妥的。
“宫锦武,朕要他活着出现在朕的面前,奚青璧,你说你何时才能做到?”
“皇上,老臣遵旨,必定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宫锦武缉拿归案,呈送御前。”
“此事隐秘些好,那旨意你压下去吧,不必通传出去。宫锦武和林霸山至今没有消息,朕一直不曾过问。如今,朕要你将他们二人缉拿归案,送到朕的面前。林霸山的死活朕不想关心,宫锦武,朕要他活着,此事越隐秘越好。”
“是,臣遵旨。”
奚青璧深深低着头。
“朕没有耐心,也不想逼迫勉强你,你说要多久你才能做到?”
“皇上,请皇上给老臣十日期限,若是老臣做不到,请皇上重重赐罚。”
宫锦文良久没有开口,御书房的气氛沉重而压抑,奚青璧注意到,皇上袖口中露出一抹白色,手被白色的布包扎。今日在金銮殿上,皇上在龙书案后,没有人能看到皇上的手。
如今在御书房中,奚青璧看到皇上的手,不由得心头一震,目光落在皇上的手上,皇上到底是为了什么手会受伤?
他不敢想,更不敢去问。
“皇上,臣请皇上给老臣一个期限。”
撩衣跪倒,奚青璧低头拜了下去:“请皇上保重龙体,恳请皇上赐下期限。”
“十日,朕为何觉得如此漫长,你既然要十日,朕就给你十日,莫要让朕失望才好。”
“是,臣不敢让皇上失望,必定在十日内,将宫锦文和林霸山二人,呈送御前。”
“奚青璧,你如此的有把握,是否朕要你今日就将他们二人呈上,你也能做到?”
“臣无能,请皇上赐罚,一个月过去,臣尚未将此辈贼子缉拿归案,乃是臣失职,请皇上赐罚。”
“缉拿贼人流寇,本不是你右相的职责,但是朕却要一定要给你期限,让你做到。奚青璧,是朕为难你了吗?”
“不敢当皇上此言,凡是皇上想要的,臣必定尽力达成皇上心愿,双手呈送御前。”
“但愿如此,这事当初是你安排,朕就着落在你的身上。十日后,看不到宫锦武的人,朕不会轻饶了你。奚青璧,莫要说朕难为于你,只怕是有些事情,朕想要的,你也给不了朕,无法用你的双手呈上!”
“是,皇上圣明,老臣只是一介臣子而已,当尽心竭力为皇上做事。”
“起吧,去办吧。”
奚青璧起身,低头沉默片刻,终于什么都没有说出来,躬身告退。
宫锦文看着奚青璧退出御书房,手握紧,十日,他连一日都难以等待,然而必须等待。也明白十日的期限,是过于紧迫,在他的逼迫下,奚青璧该是算计着如何能在最短的时间中,将宫锦武和林霸山缉拿归案。
追缉了一个月都未能缉拿归案的两个人,他不知道奚青璧要用什么手段和办法,才能将那阴险毒辣的二人,在十日内抓到,而且宫锦武还要是生擒活捉。
一直以来,他从不曾要奚青璧兑现过当初的承诺,也不曾给过奚青璧期限去做什么。
不想,今日他还是要用当初奚青璧的誓言来逼迫奚青璧,达成他的愿望。
奚青璧走出御书房,迎着寒风,有些事情连他都不敢去想。
皇上直呼他的姓名,代表皇上心中的震怒,已经无法控制。纵然皇上的脸色冷峻无波,但是从皇上的眸子深处,他看到了那燃烧的怒火。
心沉了下去,若是如他所猜测的结果,任何人包括他在内,都无法承受,他还是忽略了什么,做错了什么吧?当初,就该尽早将女儿解救出来,他是对那个妖孽的女儿,信心太足了吗?